方秉生在“夜晚坠车致伤”后的几天,他再也没有去过不远处的韶兴纺织厂,一直在家里揣着上膛的手枪养伤,连儿子也不再上晚自习了,下午吃饭的时候就由头脸肿得像猪头的周利仔接回来;
木楼前面后面始终游荡着几个十里沟本地的流氓,这都是周利仔雇回来的他的酗伴;周利仔也一直旷工卫生局,打算被自动开除;白天就坐在方秉生木楼的平台上喝酒吹牛、端茶递水,做方秉生的佣人工作,
方秉生并不要求保镖能弹无虚发、枪下护主,十里沟没有这种人才、有也雇佣不起、自己身份也不需要,他只是让自己和家庭时刻处于有人看着的情况,这种低级的安全标准足够的。
不过方秉生还放出风去:自己不是李晋仁雇佣的管事什么的,而只不过替李晋仁老板做了个文案誊录的蓄儿,现在干完活了,银钱两清,就不干了。
为此李晋仁还专门找了七里河的一家当地小报买了软文,《临时雇工夜晚坠伤慈善厂主亲往探望》,大体就是说李晋仁很有基督徒的爱心,即便一个无所谓的临时工方秉生受伤了,虽然他没有义务管,但他还是探望并给了医疗费。
看起来是吹李晋仁多符合基督精神,但却是给他和方秉生的关系洗白。以后假如遇到猛烈攻击,这篇不起眼的小报文章就可以当证据甩出去。——李晋仁对方秉生这种媒体洗地的技术以及对自己负责来预先切割的安排感到非常的满意。
除此之外,方秉生就是开始阅读市面上各类大报,为未来的工作收集信息情报,以及等待李晋仁走通上层关系。
李晋仁最近几天也根本不在十里沟,他天天在厩城内跑关系,想把求见郑阿宝的名帖其实就是方秉生求入职自由党的信递到对方手里,但是可想而知,军火大王不是那么容易联系上的,哪怕仅仅是确认对方能收到信,打通这个路子对韶关的一个普通富商都难如登天。
这天中午李晋仁在海京韶关商会韶关旅京同乡会里吃饭休息。商会位于城内繁华地带,修得富丽堂皇,其中客房、餐厅、游泳池都有,不对外营业,仅仅是为了方便韶关的大商人在此落脚、跑生意、结识朋友、子弟参加科举等等,李家做得也算成功,在里面是有会员资格的,因此每次进城都会选择落脚这里。
就在李晋仁在四号楼的二层客房里睡午觉的时候,仆人叫醒了他,告诉他夔盛源有要事找他。
仆人一开门。夔盛源就推开仆人。大声叫着“老李!”。一溜烟般从门口急匆匆的跑过会客室,一把就推开了卧室房门,里面李晋仁正坐在床沿提鞋,看见老朋友来。他笑了起来:“夔老弟,这么急啥事啊?我最近在厩忙点事,一直没时间去七里河和你商量简化字的事”
夔盛源把手里的报纸挥舞得像个风扇,脸色惊骇又兴奋的叫道:“选战开始了!民主党他们开了第一枪!第一枪打的是你啊!”
“啥?”李晋仁吓了一跳,手一松,脚一蹬,正往脚上套的布鞋就飞了出去,pia的一声打在床头柜上的小天使油画上。
拿过夔盛源手里的报纸,张开一看。李晋仁差点一把扯破报纸,只见头条标题是:
《自由党两面三刀候选人父子抽脸》
再看内容,李晋仁惊得鞋子都忘了管了,就一只脚穿鞋一只脚赤着在地板上边走边看,头上冷汗唰一下就满了。
报纸内容果然就捏着方秉生攻击李晋仁的。里面引经据典的讲:
去年《海京纪闻》就报道当年韶关第一次选举中,民主党存在操纵选举、恐吓候选人等等不法内幕;
嫌疑人就是当时为民主党效力的幕后师爷方秉生,而证人之一就是李晋仁的老爹李濂文;
但谁能想到,自由党候选人李濂文之子李晋仁和方秉生勾结在了一起!
不要说方秉生此人劣迹斑斑,他曾经被民主党主帅易成亲自举报为买凶杀人疑凶、被宋右铁电登报开除。
从两党竞选而言:自由党攻击方秉生操纵选举,现在却要雇佣这个“选举匪徒”为自己拉票?也是想操纵我们“公平公正”的选举?自由党两面三刀吧?
从伦理关系而言:就是你父亲说方秉生是个劣幕匪徒,你儿子为了当选就雇佣方秉生做师爷?对李晋仁攻击道,是你在说谎还是你父亲在说谎?父子二人哪个是骗子?
最后还讽刺道:为求富贵不顾公义、食言而肥,父子二人互相抽脸不亦乐乎?
“你特老牟啊!”李晋仁看完一遍,眼珠子瞪着文章最后那个句号,不敢看第二遍,但是又不敢只看一遍,就站在那里捏着报纸,嘴里不停的嗫嚅这几个字。
旁边的夔盛源等了好一会,才凑上去,满脸艳羡的搓着手叫道:“恭喜李兄,民主党都开始攻击你了”
“这你老牟有屁可恭喜的啊?他.他.他连我加我爹一块骂啊!”李晋仁激动之下,连脏话都爆出来了,夔盛源江湖地位和财富可是超过他的。
夔盛源眼球瞪出、两手摊开,做了个西洋无奈的姿势,叫道:“我也想求民主党骂我啊!骂我爹也行啊!但是老子连候选人都做不了啊!李兄,你是韶关自由党挨得第一枪,我真是艳羡.唉.”
“这什么鬼报纸?不会是路边小报吧?”被对方真诚求骂的态度给震住了,李晋仁这才有空回复了惊恐得在脑子里乱窜的思路们,把眼珠子躲鬼一般越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块,去看这个报纸的名称。
“报纸是《新工商》,虽然不是一线大报,但也在七里河那新起工业区有年头了,是咱们那东郊地区影响力还行的报纸,算全国二三线报纸吧。去年捐官的时候,因为七里河那边都是本土工商业,故而自由党势大,于是民主党砸钱买报业支持。《新工商》被收买了,死撑民主党,报社老板赚翻了。”夔盛源解释道。
握起那报纸,李晋仁咬着牙就往会客厅走。
“你干嘛去?”夔盛源在后面问。
“找方先生问问怎么办啊?”李晋仁脸红脖子粗的扭头吼了一句。
“鞋!鞋!鞋!”夔盛源弯腰从床头柜上捡了李晋仁踢脱的那只布鞋,跟班一样追了过来,叫道:“等等,我也想去,嘿嘿。”
等李晋仁急不可耐的单腿曲起套着鞋,一腿单脚跳着蹦出客房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一片问好声。
捏着报纸。李晋仁左右一看吓了一跳。自己房门口密密麻麻的堆着人。都是这个点在韶关商会会所里同乡商人,看到李晋仁,大家全脸上笑开了花,有的抱拳作揖。有的上来就想握手致意,都不在乎那食指刚从鞋跟里抠出来。
你想,夔盛源大热天的从七里沟大马车跑到城内商会,会放过自己这大功劳吗?跑上来的时候,早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是商会里的头条啊。
“恭喜李老板,民主党开始攻击你了,自由党韶关第一头马非你莫属了!”
“李兄,离韶关大压有几个月。就开始报纸攻击,说明您才华惊动帝国啊。”
“晋仁老弟,以后要多和你学学经验!”
“请客!请客!今夜不醉不归!”
“李老板,在下是民主党的,但是不算第一梯队。您要是反击,给小弟留些面子啊!”
“对了,民主党头马六少爷、陆三环在厩在会所吗?叫上来喝酒啊!”
“陆三环会不会是李老板反击的第一枪?他太太死了,续弦是小姨子,是不是?你懂的,嘿嘿嘿嘿。”
“小弟在此预祝李晋仁先生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头马一直领先到当选!”
“听说李老弟捐官预算备得足,那肯定要掀起报业的血雨腥风啊!我弟弟您知道的,《厩速闻》主编,不妨我让他来见见您?打报战的时候也可以有个助力。”
“哎,你们说,我们商会要不要在外面挂条幅放鞭炮庆祝一下?”
“对对对,《恭贺韶关李晋仁老板被民主党小报造谣中伤!首开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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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是李晋仁的老乡,因为这商会乃是大城韶关在厩的顶尖商人会所,都是大商人,所以不少人还是自由党或者民主党的党员,甚至于有机会被选出当候选人,听说李晋仁已经被攻击了,大家一声吼全围了过来,想学学经验、长长见识,就算见识不上第一个吃螃蟹的好汉,欣赏学习围观也很好啊。
看这些家伙这种做派,李晋仁脑袋都大了,张着嘴瞪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手里报纸都被攥成条了。
身后的夔盛源连连叹气,看着连老爹都被捎带上抽脸的李晋仁哭笑不能,那眼里却全是艳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苦着脸和这群无耻之徒客气了一下,李晋仁冲破包围,匆匆跑下二楼,要去找方秉生问一下,夔盛源尾巴一样在后面紧跟不放。
在停车场让手下驾过马车来的时候,李晋仁突然一拍脑门,叫道:“我忘了!方先生让我注意保持距离呢,我不好亲自去见他啊。”
“我去!我去!我去找方先生问问,我的人在十里沟大兴土木呢,我去没人会说什么!”夔盛源鬼一样闪了出来,满脸喜色。
李晋仁想了想,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说道:“好!拜托夔老弟了!我去见韶关领导齐云璐先生,看看党会怎么做吧。”
接着他低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原来刚刚太过激动,手里的报纸都被攥成黑条了。
“哎呀,我把报纸弄成这样了,怎么和齐先生讲?周围有卖这《新工商》的吗?难道还要去城郊买?”李晋仁痛心疾首的大叫起来。
“我给你带来了!”夔盛源跑到自己马车旁边,从上面搬下手肘高的一捆《新工商》,得意洋洋的对李晋仁叫道:“大喜事啊,我把报摊上的这报纸全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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