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擦枪走火

目录:重生之大总统| 作者:羽落凡心| 类别:历史军事

    1874年农历十月十五日,木兰秋狝的第一日。清晨,围场四周万顷林海云雾镣绕,一轮红日自茫茫林海的东边浮现,山峦树木若隐若现,林海中的温泉冒着热气,遇到冷空气很快凝结成水珠。过了半个时辰,红日喷薄四射,霞光万丈,林中百鸟鸣唱,三五成群的狍、鹿、黄羊不时在草原中奔突掠过。

    在御帐中,十八岁的同治皇帝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他那天特意穿了一件明黄色的圆领缎绣云龙貂皮长袍,挂了紫貂皮里,领和袖边还镶了海龙缘,饰三色平金及石青祥云花卉片金边,脚下一双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厚底高靿尖头,以红珊瑚钉缀装饰,靴头处呈祥云纹,这身行头大有来历,是康熙皇帝当年冬狩时的穿着,同治皇帝想借此来表明他也有康熙皇帝那样的亲政能力。

    旌旗在草原的寒风中咧咧直响,参加围猎的八旗兵早就陆续走出了营帐,列队集结在看城附近,开始布围,也就是把野兽围在中间。只见五百多名红旗和白旗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向两翼跑去,撒开的范围,有三四十里长,然后延伸围拢,缩小包围圈,最后,达到人并肩,马并耳的程度,第一道包围圈设好后。然后再设第二道重围,以防野兽逃脱。布围就绪,几万名八旗将士摘下帽子,高高举起马鞭,高呼“玛尔格”,这是发出待围猎的信号。

    木兰围场的中央,建了一座三四丈高、二十几米长宽的方形看城,专供同治皇帝、两宫太后、各国公使和满族王宫大臣们观看狩猎。荣禄打马直奔御营,请同治皇帝和两宫太后驾临看城,同治皇帝和慈禧、慈安太后坐十六个太监抬的步舆来到围场,检阅完整齐的队伍,回座看城。

    坐在鎏金龙椅的同治皇帝早就按耐不住,想在各边疆王公和各国大使面前秀一把。他让桂宝取来御弓和金羽箭,跨马上阵追逐野兽,恭亲王奕訢腰跨白虹刀,骑着高头大马,和扈从的亲军营将士紧紧尾随。

    重围之中,同治皇帝对恭亲王奕訢说:“皇叔,早闻你勇冠三军,当年和皇阿玛创的‘棣泰协力’枪法和‘宝锷宣威’刀法举世无双,今日我们来比试一下箭法如何?”

    这话说得让旁人摸不着头脑,换成大白话意思就是:你刀枪不错,我们来比箭吧,这明显是在挑衅。恭亲王说:“不敢,请皇上一人先射猎,以示天子独尊。”

    同治皇帝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灭一下恭亲王的威风,他一箭射中百米外的一只梅花鹿,箭头穿透了鹿的脖子,鲜血直流。

    满清将士们大呼:“皇上射中了!”

    同治皇帝十分得意,请恭亲王也狩猎,奕訢再次推辞,同治皇帝带着轻蔑的语气对恭亲王说:“皇叔不会老得连弓也拉不动了吧?”

    奕訢看了同治皇帝一眼,没有说话,皇帝已先行放箭,他现在狩猎不算无礼,便骑马上前,拉弓搭箭,朝雪地里一对野鸡射去,这一箭,竟然穿透了百米外的两只野鸡头。

    看城上的慈禧看一身金黄戎装的恭亲王,威风不减当年,不禁想起第一次见恭亲王的样子,他中等身材,体型消瘦,年轻的脸上表情很和善,右颊上长了两个伤疤,脸和手很小,手指细小,戴着一个白底红面的玉石戒指,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琥珀色珍珠和一串红珊瑚色的大珍珠,随着辫子垂向身后。

    那一年是1853年,慈禧十八岁。她的父亲惠征在家道中落之后,去亲戚和朋友家,借了一些银两,用这些钱去朝廷上下通融,补任安徽的后补正四品的道台,太平军攻到安徽,惠征见势不妙,带了搜刮来的一万两银子擅离职守,以押解饷银为名带着家眷弃城逃往南京,怎奈城门不开。

    因为按照大清律例,私自弃城的败军之将,谁敢收留,和弃城者同罪,诛灭三族!惠征在逃离安徽时就写信给宫中的女儿求援。慈禧接到父亲的求救信,心急如焚,她也想见咸丰皇帝,但是她才入宫不久,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贵人,连皇上的面都难见。而且这样的事虽小,对皇帝来说,也是政务,女人干政是违背大清祖制的,咸丰皇帝说不定不会帮忙,还会把自己打入冷宫,想来想去,慈禧决定再冒一次险,私自出宫去见恭亲王奕訢。1853年,奕訢在军机处担任领班军机大臣,负责各地的剿匪事宜。

    慈禧去见恭亲王那天,京城的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从黑窟窿的天空缓缓飞落。慈禧找到宫里的小太监安德海,把他叫到御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拿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帮忙弄太监服饰和腰牌,帮自己混出宫。

    安德海当时只有十岁,在咸丰皇帝跟前当差,他听冻得发抖的慈禧说她要出宫救父,答应帮忙,还没有收慈禧的银子,慈禧见安德海人小机灵,还不贪财,便认他做了干弟弟。

    恭王府就在北京什刹海的西南角,离紫禁城不过十里地。慈禧穿着单薄的太监服,冷风扑面,冻得小脸通红,路也很滑,稍不留神就摔得鼻青脸肿。见了门房,慈禧递上五十两门包贿赂他,开门的家奴看慈禧穿太监服饰,还有腰牌,说话也像太监一样“娘娘腔”,便带她去后花园见恭亲王。

    当时,恭王府后花园的十几树梅花都开了,一支支红梅迎雪绽放,暗香浮动。恭亲王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正怀有身孕,二十岁的恭亲王邀请七弟醇郡王奕譞来喝酒,两人正在花园的亭榭里煮酒赏梅。

    一时兴起,恭亲王来到亭外的空地,抓过一杆银枪,舞上一段“棣泰协力枪”助兴。

    只见红梅落雪,奕訢一身白袍,手握一杆银枪,把二十八式棣泰协力枪法舞得出神入化,密不透风,时而如如银蛇飞舞,时而如流星赶月,恭亲王的脚下落雪无痕。

    慈禧看到舞枪的奕訢,砰然心动,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身份高贵,又文武双全。可惜造化弄人!慈禧说皇上要传密旨。于是,奕訢让下人和醇郡王回避。当亭榭里只剩下18岁的慈禧和20岁的奕訢时,慈禧摘下头上的太监帽,脱掉长袍,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一头乌黑秀发和一身粉荷衣衫,不卑不亢地说明了来意,还拿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你若不救我的家人,我今日便死在这恭王府里,你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醉眼朦胧的奕訢惊呆了,眼前的慈禧,双眼发亮,脸蛋冻得通红,身材丰满修长,立于雪地,如画中美人,为了救父,慈禧竟敢私自出宫,还假传圣旨,以死要挟自己,一位弱女子,有这种勇气和大智慧,在这世上实属罕见,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慈禧果断地朝自己的胸口刺了一刀,顿时血染衣襟,慈禧用手捂着出血的胸口,眼中噙着泪水。

    奕訢赶忙让慈禧先把匕首收起来,见她冻得浑身发抖,还把自己的虎皮坎肩递给她,慈禧砰砰乱跳的心这才平静下来,她意识到,命运之神再一次青睐了她和她的家人。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慈禧心怀感激,忍不住为恭亲王大声叫“好”!

    满朝的大臣们见慈禧叫好,也随声附和。各国公使和恭亲王打交道多,自然也竖起大拇指,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朝恭亲王喊:“good”。参加围猎的人也被恭亲王百步穿杨的箭法折服,为他欢呼,声音响彻草原辽阔的苍穹,盖过了同治皇帝,同治皇帝黑着脸回到看城的龙椅上。

    开猎之后,狩猎的将士视猎场为战场,个个奋勇争先,与猛兽搏斗。旌旗猎猎,战马踏踏,声震草原。到了傍晚,天快黑了,狩猎结束,车驾回营,草原上的夜晚特别阴冷,狩猎的军士点起千百堆篝火,割生炙熟,举行野餐,大碗喝酒,大片吃肉。

    如此进行到第九日,也就是会操表演的前一晚上,宋骁飞睡不着觉。按同治皇帝的计划,一旦瑞麟带两千神机营的军士包围看城后,他就带库布上台捉拿恭亲王和慈禧太后。

    那晚同治皇帝也十分紧张,龙袍都没脱,侧身躺着,额头直冒汗,忽然帐外响起“砰砰”的枪响。他意识到事情不妙,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见外面的亲兵举着火把,大喊“护驾”,同治皇帝急忙问怎么回事。

    一个武官跪安后说:“枪声是从外城传出来的,估计有人擦枪走火,请皇上赶紧回到御帐里。”

    这枪声是瑞麟营帐中传出的,他正在跟布库们做最后的动员讲话,有一个年纪较小的库布过于紧张,一不小心手抖,擦枪走火。在狩猎这样特殊的时期,为了避免兵变,按朝廷规定,弹药必须入库。出操或演习时,由内务府发放,私藏弹药就是谋逆的死罪。

    听到枪声,同治皇帝也猜到是布库出事了,他浑身发抖,问怎么办?宋骁飞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了。”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外城渐渐安静下来,李莲英来御帐传慈禧太后懿旨,让同治皇帝前往她的大帐。

    同治皇帝问什么事,李莲英说:“奴才不知,皇上您去了就知道了。”

    宋骁飞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败露,便跟着同治皇帝去了慈禧太后的营帐。在太后帐中,慈禧已经坐定,闭目养神。慈安太后这几日受了风寒,不在帐中。同治皇帝见怀有身孕的阿鲁特皇后也在,十分惊讶。

    宋骁飞看见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惇王奕誴、孚敬郡王奕譓等王公都在场,还有一名穿着白囚服的老者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显得凌乱不堪,手脚都戴着重刑犯的枷锁。

    慈禧睁开眼睛,见到同治皇帝,面色平静地问道:“皇上,帐下跪着的人,你可认识?”

    那囚犯刚好抬起头来,同治皇帝大惊失色,他正是两广总督瑞麟。同治皇帝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惶恐问道:“母后,瑞麟所犯何事?”

    “禀告皇上,瑞麟在营帐中私藏弹药,刚才的枪声,就是在他管辖的营帐中传来。我在他帐中,还搜出一批军用铠甲和西洋火器。”恭亲王奕訢说。

    “一共多少套?”慈禧面色冷峻地问。

    “一百套。”恭亲王奕訢一拍手,十来个禁军进帐,把一套套崭新的铠甲和几十把德国造的来复枪摆放在地上。

    “现场的人何在?”

    “他们试图顽抗,已经当场全部伏法。”恭亲王一挥手,后面的一队清兵进帐,他们每人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地上。

    宋骁飞看着这些人全死了,心内五味杂陈,他们死得壮烈,也算保全了同治皇帝和自己,但他不知道瑞麟会不会出卖他们。

    慈禧问瑞麟:“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时,瑞麟突然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说:“女人干政,自古都是社稷之祸!如今皇上已经亲政,却还被吕后夺权,天下苍生不幸!瑞麟我垂暮之人,死何惧哉?我什么都不会说,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