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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新郑。
已是日上三竿,暮春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招贤馆门前,一个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头顶的匾额,心中叹道,终于到了。也许是天热,也许是赶路匆忙,他的脸上不断沁出汗珠。青年士子一边忙不迭地擦着汗水,一边来回踱步,显得很是慌张。
青年士子名叫陈穗,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少年时父母早丧,由祖母一人独立抚养长大。陈穗为人至孝,却不善言辞,其身怀大才,也就无人得知了。少时,陈穗家贫,常需上山砍柴补贴家用。其每临一地,必暗思何处可囤粮,何处可积兵。
陈穗不好功名,原本想在乡下赡养祖母。可韩王然招贤令一出,他的祖母却是察觉出这是一个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以前韩国高官厚禄为宗贵把持,平常人家的子弟少有机会做官为吏。韩王然却英明神武,其所立大功,所举新政百姓皆知。陈穗的祖母不愿陈穗老死于乡野之间,便强硬要求陈穗前去新郑,应征入仕,并不惜以绝食相逼。
陈穗眼见无法,只能应允。所幸这几年家道日升,家中不愁吃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穗第一次远行,踏足新郑。在陈穗看来,自己不善言辞,不好功名,怕是不会为考官所喜。但祖母临行前有所交代,陈穗一日不能扬陈家之名,一日不得归故里。
人来人往的招贤馆门口,陈穗咬咬牙还是走了进来。这一进,韩国多了一个名垂青史的丞相。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黄勃望着人潮攒动士子们。极力大声得喊道:“各位士子,王上繁忙,无法一一接见各位。请各位士子回家写一篇策论,可针砭时弊,可陈强韩之计、富韩之计,可言兵事,可言政事。其中若是有半分中肯处,王上必定扫榻相迎。”
“怎么能如此待吾等呢?”当下就有士子不满意了。
“就是,吾等之所以千里迢迢赶赴新郑,就是冲着韩王礼贤下士的仁义之名。如今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又一个士子讥嘲道。
“韩王求天下有志之士,所急者在于强韩。如今却将吾等饱学之士晾在一旁,是何道理。”人群中发出第三个声音。
“就是!就是!”旁人纷纷应和道。
原先是太子詹事,如今是招贤馆主事的黄勃早就料到会有不满的声音,当即堆砌满面的笑容。好言说道:“诸位皆是当世高才,但孰优孰劣,尚未可知。王上若是一一接见的话,用时必多,其他人将耗费过多的时间等待。若是一起接见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又无法给王上留下太多的印象。各位高才何不回家写一篇策论。将自己所思所想陈于王上。王上阅之倘若大悦,必定召见各位,若是不明其意,各位也可继续献策。”
听了黄勃的话,众多士子略一沉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一个解决方法。这时自有黄勃早就安插进去的“亲信士子”言道:“王上求贤若渴。吾等何不各施所长,在这策论上一较高下呢!”
自古文人相轻,当下有其他士子应战道:“好!吾等就比一比谁的策论为王上所看中。”
几个带头闹事的士子也知道,一味的僵持下去解决不了问题。当下默不作声。黄勃却是适时地出言道:“王上为各位大才每人准备了一百张纸,眼下就可以跟着馆内的差役免费领取。”
这下。士子们再没有意见了。韩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纠缠下去,少不得会被认为是不学无术的假冒士子,当下纷纷告退。
好不容易又打发了一批士子,黄勃则是明显松了口气。招贤馆的差事不好做啊!刚开始的时候,韩王还是常常过来,但亲自接见了几名士子后韩王就大失所望。这些所谓的名士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要么出口闭口圣人云者,要么就是迂腐不堪以礼仪战天下。当韩王问道如何强韩,他们则是道貌岸然地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至于具体的策略则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韩王明面上对这些人以礼相待,但实际上却从没打算任用他们。鉴于这样的情况,韩王才命令每个士子必须上一篇策论,供自己甄选优良。
就在黄勃以为所有的士子都前去领纸张的时候,一个透着激动、紧张的声音却是响起。
“大人,学生想问问,这个招贤馆对贤人有没有具体的要求?比如说,一定是丞相之才,郡守之才?”
黄勃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但瞧见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耐心地回道:“这倒没有,哪怕你是一县令、小吏之才,只要符合王上心意,王上也会对你大加提拔。”
陈穗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自己自认为还能担任一县小吏的。等自己写好策论了,得到韩王的赏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陈穗的祖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孙儿只有这么小的志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悲哀。
“大人,那王上对贤才的分类有没有要求,比如说只能是政事上的还是军事上的也行?”心中不安的陈穗继续问道。
本以为陈穗已经走了的黄勃又是大吃一惊,这个士人怎么如此不识趣,其他士人可不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反正左右无人,黄勃权当自己做好事了,于是说道:“那你有何才能,不妨和本官说说,看看是不是王上需要的人才。”
陈穗当即大喜,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道:“学生自幼喜爱登高望远,每临大河沼泽高山,必定暗自揣摩何处可囤粮,何处可积兵。学生自以为是正确的,就是无人告诉学生是否真的可行。大人。这个算是才能吗?”
望着坐立不安,眼神躲闪的陈穗,黄勃眉头一皱,这个士人也太实话实说了吧!不过照他说来。这个应该是少见的军事后勤类的技能,应该是王上需要的。想到这里,黄勃正欲开口打发了陈穗,一个声音却是突然响起:“王上驾到!”
黄勃当即把眼前的年轻士子抛在一边,跪拜道:“臣见过王上!”
刚从蓟城风尘仆仆赶来的韩王然明显很是开心,当即免了黄勃的大礼,说道:“男爵大人,你没怪寡人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吧?”
黄勃原先是太子府的管家,如今韩王然刚刚登基,黄勃身为亲信大臣。理应得到重用。按照前朝的习俗,黄勃一个上大夫的爵位是跑不了的,而且还是实权的那种。可出乎众臣的意料,黄勃只被加封了男爵,任职招贤馆主事。实权竟是半分都没捞到。
韩王然在临去邯郸前,为稳定大局,破天荒的加封了几个爵位。大体上是长大夫对应伯爵,上大夫对于男爵,中大夫对应子爵,至于中大夫以下的爵位,则是统统和新爵位无关。
黄勃哪里听不出其中的玩笑成分。当即说道:“王上将招贤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交给我,那是信得过臣,臣哪里会懈怠埋怨呢!”
“说得好!确实如你所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交给旁人寡人还不放心呢!寡人前往邯郸的这几日,国内可还太平?馆内可有什么新才前来?”韩王然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己一进新郑。就迫不及待地转道来招贤馆,就是出于对人才的渴求。只有真正的了解朝堂,韩王才会知道眼下宗贵们的势力是多么的大。这就好比血管中冒出了瘤子,血液循环不畅,拖得越久对韩国越是不利。
黄勃眼睛瞄了下陈穗。意思说此间有外人,不方便说话。韩王然这才发现,自己误以为是奴仆的青年居然是一个士子。陈穗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大着胆子说道:“阳翟士子陈穗,见过王上!”
韩王然笑吟吟地说道:“不错,不错!快快请起!阳翟乃是我韩国旧都,寡人好久没有见到来自阳翟的人了。你叫陈穗,是来参加招贤的士子对吧?”
原本还想悄悄溜走的陈穗大喜,自己的名字居然被韩王知道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多少士子想见韩王一面而不可得,自己到新郑的第一日,机缘巧合之下就能和韩王对话,何其幸也!
陈穗强忍着内心地激动,说道:“回王上,真是学生。”
“阳翟是一个好地方啊!寡人正欲在那里开办书院,为我韩国培养人才。陈穗你来自阳翟,自是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寡人问你,那里的百姓生活可好?可衣食无忧乎?”
“赖王上英明,学生所知的阳翟百姓现在都勤劳淳朴,衣食自是无忧。”
“如此就好!寡人心甚满意。你既然敢出现在招贤馆,自是自负有些才能的。寡人且考考你,你有何才能?”
陈穗听后心里面就是一紧张,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韩王然听后却是为之一喜,如果陈穗真有他所说的才能,自己算是捡到一宝了。这样的才能不是策论所能体现的,于是韩王略一沉吟,命令自己的亲卫将其送往军中,考察一番再下定论。
陈穗走后,黄勃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上,自您走后新郑无大事发生,众大臣也是和睦相处,只是彼此的走动更频繁了些,略微有些怪异。”
韩王知道其中的厉害,也不点破,继续问道:“可有贤才来访?”
“有倒是有,臣正要将这些精挑细选的策论呈于王上呢!”说起招贤,黄勃露出开心的笑容。看到天下英才皆来新郑,黄勃能不高兴才怪呢!
韩王却是哈哈一笑,说道:“看来寡人要挑灯夜读了。去,把御史大夫给寡人叫来。”
“喏!”黄勃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