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立文在卧佛寺等了许久不见麦香出来,打发小厮进去找了一圈没有,他自己又去找了一圈,仍是没有。
佟立文这才有些着急,想着麦香有可能是把他忘了回家了,也有可能是出了什么急事没有来得及跟他打声招呼。
本来,佟立文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是又怕麦香真是出了什么急事或意外,想来想去放心不下,还是打算来麦香家一探究竟。
谁知刚到麦香家门口,佟立文便看见院子里出来一大堆人,都好奇地打量自己。
“这位小爷,你是来找谁的?”刘氏上前问道,她以为是万家来人了,可是看着又不像,万家的人不可能会走路来,也不可能会只拎一篮子鸡蛋来。
“我找麦香,她回来了吗?”佟立文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一堆人,叫太太或奶奶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叫姐姐或嫂子更不合适,所以干脆便没有称呼。
刘氏一听这话,打量了一下对方,她还在生大儿子一家的气,明知道今天家里来人相看,明知道人家对麦香感兴趣,大儿媳非要把麦香带走,非要去赵家撑什么门面,难道这叶家就不需要撑门面了?
刘氏对赵氏颇有些怨念。本来也是,为了给刘氏和叶大福治病,叶家几乎把家底都打扫光了。虽然分家这件事上有些愧对大儿子,但是分家时顾念到他不容易,足足又添了十两银子,可是如今这一股日子好过了,心里想的念的却是赵家?赵家人这些年帮了他们什么?她大儿子连赵家一顿饭都没有吃上过！
当然。刘氏是决计不会去想,这银子本来就是叶大福挣来的和麦香退亲得来的。没有分家,这银子就是大家的。所以刘氏一听对方找麦香,便失了兴致。
“你是?”孙氏忙上前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爷从别人那看到麦香姑娘卖的壁鞋,想给我们老太太买一双回去,要的有点急,所以便找到这来了。”丰年忙接过话头。
丰年不想让佟立文把自己名字报出来。万一这家人家有了什么想法,传了出去,与少爷的名声有碍,只怕太太知道了饶不了他。
佟立文这会也明白过来小厮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在卧佛寺那打听过来的。”
“什么壁鞋?”钱氏忙问。
“就是大哥编的小草鞋。”九凤嘴快说了一句。
“麦香去她姥姥家,你们想要壁鞋就找我大哥吧。”五福忙接过了话头。指了指坐在杏树下削木头的叶大福。
“你们真是来买草鞋的吗?”钱氏一边问一边盯着丰年手里的篮子。
她早就盯上了丰年手里的篮子,这一篮子鸡蛋足足有四五十个,这得多少钱?夏天的鸡蛋便宜,一文钱一枚,一双小草鞋也值不了这个钱吧?难怪老大这一股有钱,一双破草鞋居然就能换来一篮子鸡蛋,看来。她也得让叶二福跟着学编草鞋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身边有这一大堆外人,钱氏真想接过篮子,把自己家的那几双小草鞋给这两人送来,因为叶大福每年编草鞋都会给家里人编出一两双来,这麦种和麦粒穿的不就是小草鞋吗?
当然,钱氏并不知道,此小草鞋非彼小草鞋,她心里满心想的是这草鞋究竟能卖多少钱。
丰年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看着对方满眼放光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篮子。心下也有几分不高兴,不过对方肯定是麦香的家人,丰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再次回道:“我们当然是来买草鞋的。”
“什么草鞋能值这么多钱?”李家的这些人都等着看个明白,从来没有见过上门来买草鞋的,还是拎了一篮子鸡蛋来的,还是一位搐衫的大少爷。
叶大福这会也听明白了,知道这两人是来找麦香的。便拄着拐站了起来,说道:“我家麦香跟她娘去姥姥家了,两位想买壁鞋跟我来。”
佟立文只得带着小厮走过去,他这会也出汗了。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主要是这些人全都以一种狐疑的眼光盯着他,他觉得有些难堪,有些受不住。
另一方面是得知麦香果然把他忘了,心下多少有些气恼,他还没有被哪个小丫头这么对待过,何况还是一个乡下小丫头。
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他只得走到叶大福跟前,看着叶大福拄着双拐费力地走路,看着叶大福短了一截的左腿,看到叶大福进的屋子前面晒着大大小小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和尿布,佟立文怔住了,忘了自己的气恼,满心里是对麦香的怜惜,难怪这丫头要这么拼命地挣钱。她底下至少还有三四个弟妹以及一个奶娃娃要养呢。
佟立文并没有跟着叶大福进屋,而是在门外打量了一下麦香的屋子,比佟立文想象的还要破旧狭窄,一张炕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地方,炕上除了一张炕桌和一只箱子外,别无他物。
炕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灶台,地上堆满了东西,连一张桌子凳子也没有。
叶大福拿了两双壁鞋出来,见佟立文正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一切,叶大福心下狐疑了,觉得这酗子不是来买壁鞋这么简单。
可是叶大福看着院子门口那一堆正伸着脖子张望的人,叶大福什么也没有问。
丰年放下手里的篮子,接过叶大福手里的壁鞋,从钱袋里抓了一大把钱要给叶大福,叶大福推脱了,说道:“就当我送你们的,大热的天这么老远来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这哪里行?”丰年也不跟叶大福推辞,直接把钱放进了篮子里,推了一把发呆的佟立文。
“爷,我们走吧。”
“啊,哦。”佟立文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向叶大福欠了欠身子,急忙转身就走。
“哎,鸡蛋落下了。”叶大福忙喊。
“不用了,就是给你送来的。”佟立文回头说了一句,被丰年推着走了。
“这怎么好意思?”叶大福喊了一句,可惜他腿不方便,也追不上人家,而且,他的话音刚落,佟立文已经出了院门。
“大哥,别喊了,人家呀,说不定就是专门来给你送鸡蛋的。”钱氏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这小爷到底是谁,大老远跑了来买一双小鞋还送一篮子鸡蛋?”刘氏看着叶大福也是一脸的疑问。
“娘,我哪里知道他是谁?”叶大福听了钱氏的话心里正堵了一口气,所以回话时语气也稍微冲了些。
刘氏听了便有些不受用了,不光这大儿媳腰杆子硬了,这大儿子这脾气也跟着上涨了,以前对自己什么时候不是恭恭敬敬的?这会当着客人的面就给自己撂脸子了,这叫什么事?
“娘,我大哥也是糊里糊涂了,没看他心里正不自在呢。”五福替大福遮掩了一下。
这时,孙氏突然拍了一下手,说道:“莫不是他?”
“谁?”好几个声音同时问。
孙氏看了一圈,说道:“算了,还是别说了,我怕大哥不愿意。”
李家的听了这话,虽然再好奇,也只得告辞走了,不过心下对这门亲事倒是多了几分期待,当然,叶家人此刻还没有看出来。
“行了,这会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叶铁柱盯着孙氏。
“是,爹。我寻思兴许是佟家大少爷,麦苗他爹不是说有一次碰到佟家大少爷送大丫去雇车吗?还抱了一堆东西呢。”
孙氏的话说完,钱氏问道:“不能吧?他要见大丫,有的是机会,大丫不是总往佟家送货吗?还用他巴巴地拎了篮子鸡蛋来买一双小鞋?”
叶大福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头,他不愿意听这些,担心传了出去,对麦香的闺誉有损,虽然麦香才十岁,可毕竟也是一个姑娘家。
“行了,别瞎猜了。”叶大福说道。
“我说大哥不愿意吧,爹还非让我说。”孙氏忙解释一句,她可不想得罪叶大福。
“不说这个,大哥,你这一双草鞋一共卖了多少钱?”钱氏说完,已经蹲在了篮子旁边,把鸡蛋拿出来,一个个数起来。
孙氏也好奇地站在了钱氏的身后,她也想知道麦香一双小草鞋麦香能卖出去多少钱,每次想从麦香嘴里套出点话来,比登天还难。
叶大福看着钱氏数鸡蛋,居然没有一个人拦着,看来大家都对他家的生意好奇,他虽然不愿意,也只得由着他们了。
正为难时,正好麦黄和麦青各拎了篮子草跑了进来。
“爹,爷爷,嬷嬷,路上来了好多官兵,听说是皇上要来咱们这了。”麦黄喊道。
“路上都围住了,不让人过。”麦青擦了擦头上的汗,很兴奋地补充了一句。
“二婶,你做啥呢?”麦黄蹲在了钱氏跟前。
“刚刚有人用一篮子鸡蛋从你们家换了一双草鞋走,我想数数到底有多少个。”钱氏说完,又突然拍了一下麦黄,说道:“捣什么乱,害我白数了。”
麦黄一听这话,忙从地上把鸡蛋捡进篮子,直接把篮子拎进了屋。
“哎,哎,我还没数完呢。”钱氏喊道。
“走吧,还是看看皇上他老人家去吧。”孙氏把钱氏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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