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时候,我这拍案而起的举动,一下子让宴席上的人都安静下来。我面带兴奋,大家也都很好奇,我本来想把我的计划一股脑的说出来,但是又考虑现在说有点危险,就约定,明天早上到深林里操练的时候,我在跟众兄弟细细道来。大家也都很知趣,不再起哄,整晚都未再提及此事。
到了第二天清晨,三十多个兄弟都早早地聚到深林的空地上。这些人以我为中心围成了一圈,然后席地而坐。我站在中间,跟大家说起昨晚的想法。
昨天晚上,我跟王遵提起了我父亲被索命龙杀害的往事,不禁悲愤心中生,这些话引起了王遵的共鸣,他的家人也深受其害,平日话不多的他,竟也似开了话匣子,其中有一段话他这么跟我说:“这个索命龙每隔一段时间,大约也就是半个月左右,就会拉着本地的大小官员去满春楼喝酒,而当地官员一些是惧怕索命龙,因此索命龙的邀请不敢推辞,一些则是有心依附索命龙的黑恶势力,因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武力才能自保。每次酒席之后,索命龙都会带着他的爪牙们,驾马车的驾马车,骑马的骑马,借着酒兴肆无忌惮的在街上横冲直撞。尤其愿意经过有热闹的商贩的街,见到喜欢的货物就抢,见到躲闪不及的路人就打,这些贼寇醉酒闹事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百姓们苦于没有官府撑腰,有冤难报啊。”
这正是这席话,让我想出了一个奇袭索命龙的办法。
我说到这儿,在场的兄弟都表情严肃起来,我环视着周围的兄弟们,一个个都立着耳朵,分外认真地注视着我。很多人还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仿佛此刻已经要开始和索命龙厮杀了。索命龙在临江县的平民百姓心中种下了太多的仇恨,眼前每一个少年的神情里都显露着恨不得把索命龙千刀万剐的愤怒
我很满意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情绪,我就是需要这个,因为这场和索命龙的战斗本身就是九死一生,如果人心不齐则势必失败,只有让每个人都敢于放手一搏,奋不顾身,才有胜利的可能。
我清了清嗓子,跟大家说:“兄弟们,咱们只有三十几个人,跟独眼党硬碰硬是毫无意义的,这个独眼党少说也有一千余众,因此非得用奇袭才行。索命龙有隔三差五就会在相同街道上招摇过市的惯例。那么我们就利用他这个固定的日程,在街道上伏击他。据王遵或者相信你们也有亲眼看到的,索命龙平时随身只带二十随从,这相当于他最薄弱的时候了,我们要抓住这个时机,擒贼擒王!”
大家听了都很兴奋,连连叫好。我接着说:“于是我有了这么一个计划,他从满春楼回寨经过的路线上,每隔百步在屋顶安置一个人放哨,并装备短弓,看到索命龙的部队便以摇示红巾为号,然后往伏击地点前进。而伏击地点的人收到信号后,马上布置绊马绳,最后伪装于街道两旁,待独眼党部队一到,兄弟们或带大刀,或带短斧,左右起攻。屋顶的兄弟们则拉弓放箭。则索命龙必死无疑!”
王遵忙问道:“那这样的话,伏击地点选在哪里呢?”
我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伏击地点,就选在索命龙杀死我父亲的地方!”
兄弟们一听,群情激奋,各个慷慨激昂,士气高涨。我欣慰地看着他们,心里暗想报仇的事情,终于是有些眉目了。
为了执行这次奇袭,我做了以下准备,首先是歃血为盟,我们在林间摆了一个石坛,三十几人拜为兄弟,不得背叛,互为依靠;其次是我将身体瘦小的部分训练为弓箭手,以备将来布置在屋顶放哨;最后是把其他身体健壮的人训练位刀斧手,用以在埋伏地点与独眼党展开肉搏。
这样紧锣密鼓的准备足足做了五个月左右,主要是兵器上成了问题,砍柴的斧子倒是家家都有,弓弩却只有两三个家里是猎户的才有。但最后我们还是想了不少办法,总算弄到了六把弓,和一张弩。而且竟然还有个小伙子给我献上了一把刀,这也让我又惊又喜,我从军时刀虽然是最平常不过的兵刃,可是做了几辈子的农民的我,拥有一把刀就变得十分困难了,我时常掂量着这把刀,心中就会升起得胜的希望。
五个月后,我和兄弟们都已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始在白天就在市区内守着索命龙的出现。
这一天傍晚,巨大的夕阳像车轮一样依附在江边,街道房屋都被余晖染得昏黄,家家户户的炊烟像一条条白龙浮于天上,路上的行人渐渐少去。我站在埋伏地点,眼睛盯着离我最近的一个放哨的兄弟张铎身上。
“大概今天也等不到他了吧。“我心里暗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可正在这时,我看见张铎挥舞起红巾来!我的身体顿时热血翻腾,像瞬间注入了一股仇恨的力量,我马上把弩上好弩矢放在左手,右手又抽出大环刀,准备迎敌。两旁的兄弟轻车熟路地在我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支好绊马绳,最后又撤回马路两旁,严阵以待。屋顶的兄弟动作轻巧隐蔽地纷纷赶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马路的尽头。不过一会儿,我听到隆隆的车轮声和凌乱的马蹄声,接着远处灰尘四起,隐约看见了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索命龙驾着马车,红鼻酸脸,一看就是酒醉未醒,疯狂而猖獗地在道路中间撒泼叫嚷。后面大约有二十多骑兵紧随其后,一个个也酒气熏天,队伍错乱不齐。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慢慢逼近了我设下的埋伏。
这时索命龙已经看到了站在道路中间的我,嚣张地催我速速闪开,我脑中瞬间想象到了父亲当时的情景,也想象到了父亲当时一拳打进马腹让马停下来的勇猛,但是父亲的死亡,突然又让我登时火起,我将弩搭起瞄向索命龙。
当索命龙发现我瞄准他时,已来不及,马车正被绊马绳绊倒,索命龙紧拽着缰绳却仍然被甩了下来,一头倒在地上。后面的人也都勒马不及,前后相撞踩踏,把本来错乱的马队,弄得更加混乱。
索命龙刚要起身,我放弩射向他的大腿,他一个趔趄,又扑倒在地,此时站在屋顶的弓箭手迅猛地发出一根接着一根的箭飞向索命龙。
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逼得索命龙一身冷汗,却醒了他的酒劲。索命龙虽只套了一件皮甲,但是他身上的十几发箭却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他发了疯似的跑到马车上拽出一把单手流星锤,冒着箭雨,气势汹汹地直奔我而来。
索命龙的架势当然吓不倒我,能成为一方恶霸的首领身手肯定得十分了得,这已是在我预料之内。我又连射两弩,等他到我近前,我左手一掷弩,他挥起流星锤挡开。
我趁机大步向前抽刀向他腰间砍去,不料这索命龙皮糙肉厚,这一刀被他硬生生的接着了,他却完全不受影响地扬起流星锤向我砸过来,我急忙抽出刀向左一闪。他身上的刀伤血流如注,但他全然不理,抡锤直向我这边劈过来,我将刀身横起,架住流星锤。
刀身被这一砸震得颤抖不止,我的手腕也疼得如撕裂一般。我马上抬脚踹他腰部刀伤,这下让他着实感觉到了伤口的痛苦。只见他通红的脸上滚动着大颗大颗的汗珠,青筋从太阳穴一直蜿蜒到脖子,活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他后退了几步,丫丫喳喳地再次冲过来,我心里暗想如果再招架他的攻击,我的手腕势必是要挫碎的。
于是我集中起十二分的精神,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即将回过来的流星锤。时间好像被放慢了一样,我感觉到除了索命龙的锤,其他事物都已经静止,他的叫喊声,周围的拼杀声,我都听不见了。我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和他的武器所卷起的哪怕极细小的风声。
流星锤离我越来越近,我的目光跟着它的轨迹,身体也仅仅避让开它分毫!我接着拿刀扣住锤头,旋即又用手抱住了锤。索命龙见势右手拉着锤柄,左手拽着锤链,打算夺回锤头。
但正是这个动作,让他的胸口门户大开,我正等着这个空档,将刀对着他的胸口砍过去。刀身划破了他的皮甲,砍断了他的肋骨。
胜负已分了,索命龙脸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松开了武器,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胸口,面目狰狞地看着我并痛苦地上下导着气。
我的眼睛直视着他,将他的单手流星锤别进我的腰间,我依旧手里握着大环刀,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过去。。。
此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死神,我的任何一个念头和想法,都可以轻易带走眼前这个人。随着我的步步逼近,索命龙却艰难地向后移,浑身颤抖地看着我。他上下导气的动作更加明显了,像是干渴了一般,他眼见我的前进,费劲巴力地挤出句话说:”少侠!少侠!饶过我吧。”
他可怜的表情让我有一种空前满足的胜利感,我需要他更可怜,我需要他更下贱!我眼看着这个与我有杀父之仇的人,复仇成功的心理让我有种莫名想要狂笑的冲动。
我问他:“你的寨里还有多少人?”
他可能觉得我在跟他谈一种让他匪夷所思的条件,我可以感觉到他甚至认为自己有活命的希望,他尝试着缓和他的语调说:“少侠,大概有一千左右人吧。不知道您是想要?”
我皱了一下眉头说:“一千多人?我手里只有三十多人,索命龙你说我要是想一举端了你的山寨,我得怎么办呢?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继续向前走着,他也继续向后退着,他眼睛一会儿看着我的刀,一会又看着我的脸色。而这突然地一问,让他彻底摸不清我的想法了。
他极力去揣摩我的内心想法,可是他根本揣摩不到。他不知所措地叨咕:“我想想啊,我想想啊,我想想啊。。。”
我冷笑了一声:“哼,你不用再想了,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你得借我一样东西。”
他更加疑惑了,但是听到借一样东西,他似乎就舒了一口气,我想他已经做好了捐给出一切的觉悟,而此时我只是要求借一样东西,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马上说:“少侠,您太客气了,您想借什么,尽管说!”
“我呀,”我摇晃着刀柄,“我要借你的脑袋!”然后瞬间发力,从他的脖子砍过去,将他的头砍断,他的身体也自然平躺在地,他的头颅咕噜噜地在地上滚动,等停下在十几步之外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睁得出奇的大,这应该就是人们说的死不瞑目吧。
他的手下见索命龙已被我斩杀,都没了士气,总共残留下不到九个独眼党人,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兄弟们也都见势聚拢了过来,捆绑住投降的独眼党人。王遵清点了一下在场的兄弟人数,总共失去了两名,尸体也都找到,大家都很惋惜。但其实在我心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之前的厮杀,百姓们都躲进家中观着动静,现在看到我们胜利了,也都欢庆着走了出来,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热情地拍着兄弟的肩膀,还有些人叽叽喳喳地在我旁边赞扬个不停。
我没有把这些事情放进我的思绪中,我此时在思考的是如何处理这九名投降的人。如果放走吧,那就是纵虎归山;如果纳入我的队伍里吧,害怕人心不齐;如果就地处决吧,人家还都是主动投降的。如何处理这件事,影响着之后除去独眼党余众的效果。
鬼机灵的张铎看出了我的心思,从人群中把我拉到角落,跟我说:“甘兄在考虑这九个人的处置问题吧?依我看,得百姓心,比得贼寇心强,反正咱们也把他们绑起来了,就在大庭广众下让百姓决定他们的生死,犯下恶行被认出来的就斩,没有人认出来的,就废了双手放走,以后就无法作恶了。你看怎样?”
张铎这条建议正合我心意,我点了点头,走到人群的中间,安稳住大家的情绪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叫甘宁,现在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这个欺压咱们多年的索命龙已经被我斩杀了,头颅就在我手里!”我说着扬起他血淋淋的头。百姓们一阵欢呼,我接着说:“现在他还有九名喽啰在这里,我希望你们辨认一下,只要是你们发现这里面的人有曾经迫害过你或者你的家人的,我们立刻斩了他。然后剩下的死罪以免,活罪难逃,我们也要剁去双手,再放掉,乡亲们,你们说行不行?”
百姓们又是一阵欢呼,手脚绑住的独眼党人却惊吓的身体胡乱地扭动,企图挣开束缚,不过无论如何挣扎都已经无济于事。其中有八个人被群众认了出来,在大家的起哄和声讨中,我一刀接着一刀的依次结果了这几个残党。
但是仍然有一个人,没有被大家指认出来,而那个人也像碎嘴子一样,忙不迭地求饶,喊冤。我当然不相信他是冤枉的,贴身跟着索命龙的随从怎么可能是一清二白的呢。我冷笑了一声,从旁边的一个兄弟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边晃着匕首,便冲着他走过去。
他用一种胆怯和充满猜疑的目光看着我,他内心的忐忑尽数写到了脸上,而我则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般神情,因为匕首这东西,既可以割断捆绑,还可以致人死地。此时的他就是在这种希望与绝望的揣测中注视着我的缓缓逼近。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种情况都不对,我低下头看着他慌张惊愕的表情,突然想到如果剁去双手以后,他没了生计早晚还是要抢,我于是决定用匕首在他右眉的上面刺了一个盗字以此来惩罚他。刺字的时候,百姓们是欢声雷动,兄弟们也出了四五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这个贼寇按住。
他虽然用力挣扎,却动弹不得,深红色的血随着刀尖划过从额头上渗了出来,他的太阳穴青筋爆出,疼的汗入雨下。整个刺字的过程中,他一直痛苦地哭喊着。然而他越痛苦,大部分的百姓越解气,呼声更高了,但是也有少部分人看不下去,用长袖捂住脸,或背过身去。
我看着这个人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暗想,这样的惩罚,倒不如砍头的干脆了。只可惜我都已经落刀了,碍于面子,也要把它刺完。
盗字写完后,我把匕首交给兄弟,威吓这个一脸血肉模糊的独眼党说:“我给你刺个盗字,是提醒你,以后不得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如若敢犯,我必不手下留情。”
他的眼睛几乎被一层血泪淹没,可我分明能在那凌乱的瞳仁中,感觉到他的惊恐,我暗忖道这样就可以了。
于是我亲手给他松了绑,他像是一时拉断了的弓弦,即使解开了绑扣,仍然看着我,最后我在他眼前作出个摆摆手的动作,他才好似如梦方醒,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发疯了似地跑远了,边跑还不住地回头。显然这一次的教训绝对是让他永生难忘的,虽然他跑开的时候是一脸惊惧,但他最后回头看我的眼神,却让我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寒栗。
“早知道还是直接砍头好了,在脸上刺字果然是生不如死啊。”一想到刚才的情景,连我自己都有些觉得残忍。直到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他的哀嚎渐渐听不清晰,我的心才稍安定下来。
这时我杂乱的思绪很快又被百姓的欢呼叫好声打断了,人人都又蹦又跳,高举着双手,热情洋溢的笑容,活像是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人们不厌其烦地自发地喊着我的名字,这一次,我成了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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