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不能这样说,程千寻很自信地道:“尼普尔王的兵就在路上,他已经答应发兵了。所以放心,他随时都会过来!”
此话当然又让周围的人一片欢欣鼓舞,都认为只要挡住、耗住,最后的胜利自然就是他们的。
吃完后,程千寻走上了城墙,就看到有士兵在城下走来走去。她停下了脚步,就往下盯着看。
“在看什么?”戈登往下一看就知道这些士兵在干什么:“晚上可能会有人来偷尸体。”
苏美尔人还是讲究入土为安的,自己亲人的尸体如果就撂在野外,哪怕风俗习惯再不同的人,也会觉得难过,能尽量弄回就弄回去。
程千寻微微叹气:“还是叫人放在车上送过去吧。”
戈登一愣:“尸体放在下面,对敌方也是种震慑。”
她轻声地道:“尸体送回去,他们就会安葬。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时间。”
戈登恍然大悟,安葬的话就会花时间举行仪式,哪怕挖个坑也需要时间吧?他立即喊来了士兵,命令找几辆牛车,将尸体装上后送过去。
“不,就二辆牛车就行。轮番来回送,每次能送几具就送几具过去,不要堆得太多也不要少。”程千寻对着士兵道:“送过去后,跟他们说,他们都是人,都有亲人,所以将他们送回去。人,都有亲人;神灵都有好生之德!其他的不用多废话。”
戈登想了想后,对着士兵道:“照着办!”
士兵得令后,立即着手去办了。
戈登笑了起来:“女王果然是聪明过人。”
程千寻微微一笑,转向敌方驻地。那里燃起上百个篝火,遥遥看去,好似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还有很多火把燃烧着,应该很多人开始准备举着火把连夜进攻了。
很快的,二辆牛车各装了六具尸体,开始往敌方驻地而去。还没走上百米,已经有人看到车后,扶着车嚎啕大哭起来。
白天还有可能相互开着玩笑,好好的活着,一场战争下来,就天人各一方。程千寻看着这人间正在发生的生离死别,平静地道:“告诉士兵,不要伤害任何一个过来拿去尸体的人。并且告诉他们,他们拿不动,我们会送过去的。一定会把所有死难的人送到他们家人手中,如果没见到尸体,证明他们还活着,我们会努力保住他们一条命的。”
戈登也照样的办了,并请她下去休息。
“不用了!”程千寻打算晚上耗上了:“这里不错,风景远比下面的好,给我席子和羊皮,今夜我要看看那个大胡子还来不来进攻。”
从送尸体的士兵那里得知,当送尸体的车还没到,就已经围上很多人,去查看车上是不是有自己关心的人。一看到亲人阵亡了,当尸体搬下来放在地上后,他们一个个都按照习俗,跪在地上对着尸体大声嚎哭、将地上的土播洒在自己的头上和身上,并在地上打滚,以示哀悼。一百多具尸体,刚搬过去一半,那里就有快三百人满地滚着哀嚎。而其他士兵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心里想必也不好受。现在是看到其他人的尸体,也许下一场进攻,留下尸体的是他们。
原本萨米勒王打算立即进攻的,但其他二位王表示了反对,说目前情况,士兵是没心思去打仗。三个王吵了起来,声音比失去亲人和朋友、正在哭嚎的人还响亮。
月已升高,萨米勒王应该妥协了,让失去亲人朋友的士兵尽快的找到尸体,就地掩埋。甚至还派牛车过去搬运尸体,但被程千寻下命只能进人,不能进车,全给堵了回去。
看着远处的火把连成了一片,程千寻知道,这样只能拖延一定的时间,不到午夜,他们还会打过来。
“仁慈的女王,感谢你让我取回了我弟弟的尸体。”城楼下有人在喊着。
她低头看去,下面大约至少有二十多个人等不及,自己过来找尸体了。一听到有人喊,他们纷纷也跪下感谢着。
其中一个哭着求问:“我儿子不在这里,女王仁慈,告诉我他还好吗?”
程千寻微微叹气,对着旁边的士兵道:“下告诉他,尸体不在就还活着。死了的话,我们会送过去的。”
士兵立即扯着嗓子将话再喊了一遍,也让还没找到尸体的人心中存在着希望。
“仁慈的女王呀,让我进去吧,让我见见我儿子,我要看到他还活着。”此人跪在那里苦求着。
程千寻叫士兵传话:两国交战,平民最无辜,只要活着,我们一定会尽力救的,让他放心。但不能放他进去,因为萨米勒王不肯退兵的话,不久后又将你死我活,所以他们无法放进任何一个对方军营里的人呢。
听到士兵洪亮的声音,那些人纷纷回过头,对着军营嚎:“退兵吧,快点退兵吧。”
“快点说,不要这样,小心萨米勒王将他们全杀了。”程千寻想了想后,轻声对士兵嘱咐完,往后退后几步回避了。
士兵趴在城楼上,大声对着下面喊:“别叫了,你们还想活命吗?小心你们的王把你们全杀了,看看人不在就回去吧。也不要搬运尸体了,留下点力气对付下一场。你们的王还要让你们过来送死呢!”
旁边假扮成士兵的几个说客,也赶紧地帮腔,牙尖嘴利地挑拨离间:“是呀,打什么打,打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你们一个个过来送命,打下来的城池,会分给你们吗?一块砖都不会给你们,全是贵族老爷们的。”
“死了后,你们的老婆还要改嫁,自己的孩子还要被其他男人打,有什么意思?”
“你们的王根本就不在乎你们是死是活。”
说得这几个人带着一股子怨气回去了,死了亲人朋友的更是怨气冲天。
程千寻这才走了过去,戈登从楼下上了,看到了这一幕,走了过来。伸手将程千寻肩膀上的羊皮弄弄好,带着几分钦佩:“一直说女王不一般,今天看来果然如此。让人不得不佩服!实在太厉害了。”
程千寻却没有丝毫的得意,看着还在运送尸体的牛车,心中不禁怅然:“那么多条命在眼前消失,我却无可奈何,厉害吗?”
戈登安慰着:“但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控制的!”
她突然想起了冥王在以前说过的话,不由吐出:“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一句话就能决定千万人的生死,胜利的背后是无数的尸体。”
城楼下还有几十具尸体没运走,但看上去依旧如此的触目惊心。他们要么被石块砸死、要么被投掷过去的长矛刺穿,死状好看不了。堆在一起很惨烈!
程千寻哪怕看多了死亡、看多了尸体,也不免有点触动。但她转过了头,看着戈登,无比坚定地道:“别人的生死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们能活着。”
戈登脸上出现笑容,但他也听出了其中的涵义,笑容略带苦涩:“我们,不单单是我呀?”
程千寻没有接话,扭头又看着敌方营地,尸体运完后,就等着对方又纠结起队伍供过来吧。这次一定会有人拿着剑在后面赶着,谁敢后退就先砍了谁。普通士兵也只有踏着尸体,一步步艰难的试图攻破城,到时将是一场恶战!
当月亮正当空时,终于一切该来的都要来了。
敌军火把点亮了城前已经被踩得尘土飞扬的土地,大军又一次的压过来。
“不准逃跑,谁敢逃跑当场就砍了!”几个小官挥舞着手中的青铜剑,大声地咆哮着。
士兵哪怕再不愿意,也只有硬着头皮上。走到城门口时,就听到城上有人喊了。
“谁是斯耳的哥哥,听到后应一声。。。。谁是。。。”反正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开始叫了起来。
那个尸体里没有儿子的老兵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急得叫了起来:“我,是我!”
城楼上的士兵立即大声地喊道:“哦,你儿子还活着,好好的!过来,和你爹说几句话。”
城楼上所有伤员都在,走不动的都运上来。老兵的儿子立即趴在城墙上,对着下面哭喊了起来。那兵自然也眼泪汪汪地回应着,又惊又喜。
一时间城上城下认亲的叫个不停,军队就在城前停滞不前了。
程千寻坐在地垫上,肩膀上披着羊皮冷眼看着。。。人是确定活着了,但他们都是俘虏,接下去的戏看怎么唱吧!
老兵喊了几声后,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跪下求了起来:“不要打了,退兵吧。我原本可是有四个儿子的,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王可怜可怜我吧,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
不少人都跪下了,求着不要再打了。
程千寻坐在暗地里冷笑起来,好似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这还没说要杀他们,倒是先求起来了。”
戈登看了看她,也压低了嗓子,连连摇头:“我算是服了,真服了。”
“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打,打呀!”在后面,坐在驴背上的萨米勒王抽出了剑来,发了疯地咆哮着:“谁不打,就死!”
当砍了几个人后,这些兵无奈地开始往前继续走了,开始该拿着木桩撞城门的撞城门,爬杆子的爬杆子。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