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苏府的苏林,哪里知道自己走后,二老爷苏中便回到了府中。他一路询问着走到了府院的门口,袁暮早就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苏兄,我叔父方才交代我转达给你,一会儿见了府院的方崇方院首,你说话可得注意一点。”
一见苏林,袁暮便拉着他往府院里走,并且小心地提醒他道。
“袁兄,何出此言啊?我又未曾得罪这方崇方院首,为何要提防他啊?”苏林奇怪道,心中猜想难不成这方院首和那赵家有关系。
“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苏兄你腰间的这个苏家玉牌就是个大问题了。”
袁暮苦笑一声,小声道,“苏兄,恐怕你是这建安府府院五年来就读的第一个苏家子弟了。”
“苏家?这事儿和苏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方院首是和苏家有间隙?”
苏林这一下反倒是感兴趣的,一边走,一边追问袁暮道。
“也谈不上是什么大间隙!只是,苏兄,你也知道建安府府院有蔡先生这个大招牌在,自然而然,许多其他州府的世家,都会想方设法,或是人情,或是送礼,将自己家族的子弟送入府院中来。”
袁暮说着顿了片刻,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便又小声地跟苏林道,“可别人托关系送礼都是暗地里悄悄地进行,偏偏你们苏家的二老爷苏中,大张旗鼓地让人扛着金银珠宝、文宝经义,直接到方院首的家中,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要方院首将入府学习的名额都明码标价出来,竟然打算将府中十几个公子都送进府院学习……”
“那后来呢?”
苏林一听,就更觉得有意思起来了。之前还听知府袁天章说自己苏家的这个二老爷苏中是个怪脾气,如今听到了他的这个事迹,反而心中有了好感。
因为苏林听得出来,苏中的这种行为,可不是像袁暮说的那样,真的是土大款般的在显摆自己苏家的“财大气粗”。相反,苏中应该是看不惯那些世家通过人情和送礼的方式将子弟送到建安府的府院读书,但是又不能够直接明言点出来,那样饶是苏家是八大儒世家,也必然会得罪不少世家。
所以,苏中才用了这个办法。别的世家暗地里送礼,好,我苏中偏偏就光明正大地将宝物礼品抬到院首方崇家。别的世家每次只送一两个子弟入学,好,我苏中偏偏要将十几个公子都送入府中读书,请院首明码标价,反正苏家最不缺宝物和银子。如此这样,倒是要看看你院首方崇敢不敢收下这些礼!
这是明显的商人思维,被苏中用在了这里,反而深深地讽刺了院首方崇纵容这种世家子弟走后门入学的不正之风。
“后来啊?当然可想而知,被苏中如此一闹,事情传扬了出去,险些坏了院首方崇的名声,从此以后,院首方崇便再也不会随便接受其他州府世家子弟前来入学了。送再大的礼,托再大的人情都不行。想要破格进入府院学习,必须经过他与蔡禾蔡先生的考校才行。而苏家也因为这件事,使得府中的公子每每申请要入学府院,都被院首方崇一言给否了!”
说道这里,袁暮又庆幸地对苏林道,“苏兄,好在你是圣殿钦点的案首童生。本来就有资格进入府院学习,即便是院首方崇,也不能够剥夺你入学的资格。”
“呵呵!原来是这样一回事。那我估计,一会儿方院首见到我估计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苏林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府院的院首屋前。两人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敲门,屋中便开门走出一人,须眉白发,目光威严,略微弓着背,一眼看到苏林腰间的苏家玉牌,便厌恶地皱起眉头,嚷道:“又是一个苏家的娃娃!老夫说过了,只要老夫在建安府院一日,你们苏家的子弟就休想到府中求学!哼!回去吧!回去吧!”
“学生袁暮见过方院首!”
知道眼前此人便是院首方崇,袁暮就先一步笑脸上前,拱手道。
“袁暮?我知道你!今年吉阳县的案首童生,袁家三公子。嗯!怎么这么晚来报道?其他几个案首童生,前几日便已经到府院找老夫报道了。”
看到袁暮,方崇才略微抬眼扫了他一眼,很平淡地说道,“你是案首童生,可以留在府院学习。至于那个苏家子弟,你让他回去吧!”
“学生是有事耽搁了。不过,院首大人,苏林也是这一届的案首童生,乃丰乐县的案首,理应也能够留在府院求学的。”
袁暮替苏林说话道。
“苏林?你便是苏林?我知道你。写出镇国诗词的那个天才苏林。我记得苏府当中好像没有一个公子叫苏林的,你怎么突然就成了苏家的人?”
听到袁暮点出了苏林的身份,那院首方崇也是一惊,双目发出炯炯光芒,盯着苏林就不放。
“禀方院首,学生乃是丰乐县苏氏一脉,本就是建安府苏家的旁系血脉。如今认祖归宗,自然也算是建安府苏家的人。苏林在府中公子当中,排在第十三位。”
苏林拱手答道,说的也都是实情。而且在说这话的时候,苏林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院首方崇。翰林文位的方崇表面上看去似乎只是一个年事已高的白发老人,弓着背,还有点坡脚,行动都似乎有些困难。
但是实际上,苏林却能够感受得到,在方崇这平凡而没有任何气势威能的外表之下,似乎蕴含着一股极其强大的思想精神力量。
“气势内敛,智窍可以假合!这好像是翰林巅峰马上要突破到大儒的迹象啊!”
看出了院首方崇身上的门道,苏林便暗暗心惊道。
“哼!老夫就说嘛!凭他苏府那点纵横家的传承,哪里能培养出如此的天才来?苏林,老夫之前很是看好你。童生文位便能够词出镇国,只要继续勤加努力学习,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可惜啊!你偏偏自甘堕落,认什么祖,归哪门子的宗。纵横家也是同那名家一般,巧舌如簧。又学那杂家,商人重利。你若是以为纵横家的思想是什么好东西,被苏家那个苏中骗得傻乎乎地跑去继承,便是白瞎了你如此好的苗子啊!”
那院首方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神情,看得苏林和袁暮都是一愣一愣地。苏林原先还以为方崇得知自己是苏家人后会恶言相向,甚至设置障碍阻挠自己进入府院学习,却怎么也没想到,方崇却是这副表情,于是又解释道:
“方院首,学生自有自己的道。却并不是纵横家之术,如今便是希望能够在府院当中,勤加学习儒家经典和百家经义,海纳百川,巩固和坚定自身的道,让思想和精神更加地精粹凝练。”
“不学那纵横家的思想,这就对了嘛!我儒家正统的仁义之术好端端地不学,学什么合纵连横的兵灾之术!”
一听苏林并没有继承苏家的纵横家思想,院首方崇便乐了,从怀中将早就准备好的两枚学子玉牌递给了苏林和袁暮,催促道:“你们来的倒真是时候,蔡先生今日正巧执教秀才班墨义,往前直走左拐第三间,才开讲没多久。你们快去吧!”
“今日竟然有蔡先生的讲课,苏兄,宜早不宜迟啊!难得的机会啊!我们快去吧!”
袁暮拉着苏林就往前直走,心急火燎,似乎生怕去晚了一步,少听了一个字。
“袁兄,不就是先生讲课么?饶是蔡先生是翰林大学士,也不必如此夸张吧?更何况,我等既然已经是府院学生,今后自然多的是机会能够听到蔡先生讲课,何必急于一时呢?”苏林奇怪地问道。
“哎呀!蔡先生乃汉末半圣史家蔡邕的后代,博闻强记,学识渊博。更兼讲课生动活泼,从来不会向其他先生那般古板教条,往往会结合孔圣或者其他圣人的圣行事迹讲解道理和思想,发人省醒,令人甘之若饴,有时候更是犹如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许多道理和思想自然而然就深刻在脑海当中。你没听那些秀才举人们都常说,听蔡禾先生一言,能抵得一个月的苦读啊!”
袁暮拉着苏林一边跑一边说道:“而且蔡先生也不是每日都讲课,基本上是一旬日开讲一次,可能是秀才班,也可能是举人班。不过这也没有很大的区别,因为每一次蔡先生开讲,几乎全院的秀才举人,都会挤在一起,仔细聆听蔡先生的教诲。我们这一下去,估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竟然有这么火爆?”
苏林也对这个蔡先生越来越感兴趣了,不由得脚步也快了几分,很快便同袁暮来到了秀才班门口。
果然,门内已经是人挤人,五六十号举人,百多个秀才,还有十数名案首童生,都挤在一个教室内,人多而不杂,口多而言寡,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目视讲台,仔细聆听蔡先生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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