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缘故发生了骚动,叶小天并不清楚,也许是有泼皮无赖“挤神仙”,趁着人多手杂,大姑娘小媳妇扎堆的好机会揩了人家的油;又或者是张三踩了李四的脚,赵大顺走了王二麻子的荷包,总之是打起来了。
而两个人一动手,便有各自相熟的朋友亲戚插手助拳,一群人动起手来,便有被误伤的人愤愤然地加入战团,所谓葫县民风剽悍可真不是盖的,两个人的互殴很快就演变成了一条街的混战。
眼看着,这人抄起了拐杖,那人舞起了灯笼,又有那偎在楼栏上观灯的人将手中的盘碟瓜子一股脑儿地撇下来,整条街上的人打的打、骂的骂,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真是好不热闹。
咦?这一幕好熟悉呀,依稀记得当年初到葫县时候……
叶小天正大发感慨,忽然有只一只鞋子刮面而过,显些扇到他的脸上,叶小天下意识地一缩头,这才想起自己正置身战场之中,不由大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叶小天一把扯起潜清清,掉头就跑。刚刚跑出几步,忽又站住脚步。不对啊,他现在可不是初到葫县的外乡人了,而是葫县的父母官,是地位权势仅次于县令的二老爷,全县治安就是由他负责的,他岂能一走了之。
叶小天又放开潜清清的手,喝令随从道:“你们护住潜夫人!”说罢一把抄起袍襟掖在腰带上,冲出去叫道:“本县丞在此,尔等还不速速住手!”
现场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哭骂叫嚷声响成一片,谁还听得清他在嚷什么,叶小天这句话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倒是有两个打疯了心的汉子听见他在叫嚷,不分由地说就向他扑过来。
“贼子大胆!刀下留人!”
叶小天摆足了官威,刚刚喝骂了半句,就见他那二愣子扈从武士二话不说,拔出刀来就向冲过来的汉子当头劈去,惊得他忙又大声喝止自己的侍卫。好在那两个侍卫也知道些轻重,这一刀固然劈了出去,用的却是刀背。
刀背势大力沉,劈在那两人的肩上,一时痛的二人肩骨欲裂,倒地惨嚎不已,大叫“有人动刀子啦!行凶杀人啦!”这么一喊却比叶小天那句话管用,混战的人听见“刀子”,立刻有人扛起了路边摆放货物的木板,抄起了板凳,群殴进入了升级版本。
“不许动手!统统不许动手!”
周班头带着几个捕快呼喝着,被人推来搡去,站立不稳。他身边只带了三个捕快,正常情况下有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处置,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靠着他这么点人手显然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任由他们喊的声嘶力竭,也无法阻止众人群殴。
这时候,胡同里边轰隆隆地又杀出一队巡检司官兵来,他们拖着水车,听见外边的骚动,还以为走了水,急急忙忙跑出来一看,见长街上这般乱象,不由呆在那里。
叶小天见那带队的小校有点眼熟,应该是以前见过的,忙气喘吁吁地挤过去,对他大声喊道:“本官乃本县县丞叶小天,你等听我命令,速速制止他们殴斗。”
那小校还真认得他,一见此人果然是与自家巡检长官相熟的叶县丞,不敢不听他吩咐,可一见现场混乱的程度,不禁为难地道:“这……这般情况,却不知卑职要如何制止?”
叶小天道:“放水,把他们哄散了事!”
那些官兵听了他的吩咐,便把水车一字横开,用木桶舀了水,不由分说便泼向众人,其他几路防火官兵也相继赶到,一见这边泼水泼的正欢实,也纷纷有样学样,十字大街上群殴乱象顿时变成了过泼水节。
“叶大人,这些人像疯了似的,太可怕了,哚妮和遥遥也不知去了哪儿,她们不会受到伤害吧?”
潜清清楚楚可怜地说着,顺势牵住了叶小天的手,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叶小天安慰道:“她们应该不妨事的,方才我见她们所行的方向,该是离开十字大街了……”
叶小天说着一扭头,恰好看清潜清清的容颜,她的脸上溅了几滴水珠,晶莹的水滴衬着吹弹得破的肤质,在灯光下一照,水润清丽,仿佛一朵亭亭出水的白莲花。
潜清清见他向自己望来,眸中顿时掠过一丝柔媚之意。如此场面,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只这一个眼神儿,便已向他诉说了自家的心意。
叶小天呆了一呆,道:“本官职责所在,须得在此料理。我派两个人先送你回山去吧。”说着,便从潜清清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手指抽出时,在她掌心里轻轻地勾了一下。
潜清清被他这一勾,娇躯顿时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非常不习惯与男人亲热,被叶小天使了这么一个小动作,心中便十分的厌恶,可她本就起了心思要勾引叶小天,哪能叫叶小天看出反感。
潜清清脸上适时露出一抹娇羞神色,柔驯地颔首道:“是!那奴家就先回山了。”潜清清提前瞻裙袂转过身去,唇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
她摆明车马,明明白白地向叶小天示意自己有意于他,他果然就上钩了,男人就是这样,哪怕他身边自有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依旧贪婪无度。
接近叶小天,以色相引诱,这是潜清清获悉白筱晓之死后想到的报仇的法子。她知道叶小天与果基格龙在花溪的一战,那果基格龙是个有名的力士,一身横练功夫十分了得,可他却被叶小天一拳击倒,重伤不起,在潜清清心中,这叶小天便成了一个身怀绝技且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他身为蛊教尊者,身边时时有一位蛊教长老随从,两三年光景下来,想必他业已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所以不管是动武也好、下毒也罢,都不妥当,机会只有一次,潜清清是不敢轻易施为的。
况且,既便她有一定的机会,她也不敢擅下毒手,因为杨应龙可没让她杀叶小天,杨土司让她接近叶小天,并且同遥遥保持亲密关系,显然是对叶小天有所图谋,如果她擅自杀了叶小天,触怒了杨天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即便她有机会偷袭叶小天,她也不能轻易出手,叶小天必须死,但是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小天是死在她的手上,这样一来,她能使用的方法就非常有限了。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放松警惕?一个随时都有人护卫着的男人,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把护卫支开,毫无警惕地接近她,而且会主动向别人隐瞒他的去向?自然是偷香窃玉的时候,而且是与她这样身份敏感的人**。
所以,潜清清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如今叶小天用小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就等于给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叶小天已经上钩,她也不必缠的太紧了。
叶小天看着潜清清被两名侍卫护卫着匆匆离去,心中冷冷一笑。他可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且不说播州杨家背景的人根本沾不得,就算是寻常背景的女子他也不能沾染。
他倒不相信什么yin人妻女,妻女必被人yin的因果报应,只是他本有佳人垂青,何必自轻自贱,染指他人妻子,闹世人唾弃。只是他左思右想,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潜夫人投怀送抱的合理理由。
潜清清早已是罗敷有夫,与他又一向没有深交,怎么会突然就一见倾心了?他纵然生得俊俏,可也没到潘安宋玉那般颜值惊天的地步,至于让女人为他发花痴么。
想到她和赵文远的播州背景,再想到她是被赵文远以修缮宅邸为由主动送到自己府上的,叶小天就已做出判断:九成九她是别有企图,甚至赵文远也知道内情,他们夫妇究竟想图谋什么?
要有多么重大的阴谋,才会让赵文远主动给他自己戴绿帽子的地步?越是想及于此,叶小天心中越是凛凛,若不探听出根底,那真要寝食难安了,但要探察对方底细,他就得将计就计。
县衙后宅里,花晴风在苏雅的陪同下,站在花园内一座小亭上扶栏观灯,长街上灯影错动,喧哗连连,传到这里时,已经难以令人察觉那里正有无数的观灯百姓陷入混战。
那错乱的灯影,那喧哗的人声,站在这里看去,只会令人想象出一副长街上人来人往、熙攘热闹的景像。
今夜花晴风陪她观灯,让苏雅很开心,这段时日里,花晴风对她颇为冷落,但苏雅并未多想,新纳的妾室受宠一些也是人之常情,等到紫羽有了身孕,她就更加自卑,也不觉得丈夫对她的冷落是别有原因了。
如今丈夫只陪她一人观灯,苏雅自然心中喜悦,听见长街上的喧哗声以及不断闪动的无数灯影,不禁漫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花晴风随即接口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着,他的一双手已经把苏雅的一双柔荑轻轻拢住。
听着这浪漫的诗句,苏雅含羞地向他一笑,轻轻闭上美丽的眸子,偎依在他的胸前,只要丈夫的心中还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这时候,她并未注意到,花晴风的目光正眺向长街,眸色阴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花知县口中的他,究竟是眼前伊人,还是长街上的某人呢?
长街上,在巡检司官兵的冷水攻势下,骚乱渐渐平息下来,许多游街观灯的人已狼狈逃走,长街上一片狼籍,这里遗下绣鞋一只,那里丢下手帕一张,又有那被撞歪了的灯笼,已经烧成了个一个破烂不堪的竹骨架子,望眼望去,一片凄凉。
街角巷口阴影里,一个青袍书生负手站在那里,身边垂手侍立一个小厮,望着在长街上指挥众军士和捕快们平息殴斗、灭火救伤,忙得焦头烂额的叶小天,他微微一笑,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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