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喷出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刹那间,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就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蔚为壮观,“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此时,夕阳越来越红了,红得几乎滴血,就像是一朵硕大的红牡丹在天边怒放,尽情喷芳吐艳。
而这一刻,它的美丽却被兵锋所打破。
晚霞中,王行瑜的五万骑兵到了。
尽管张造和魏玉霆的骑兵只有不到两万人,但龙武军和神策军素来以骑兵驰骋沙场著称,王行瑜表面上有五万骑兵,但这些骑兵中有多少马上步兵只有王行瑜最清楚。
天马上就要黑了,谁也不敢在夜间进行这种作战。未知的后果谁也无法承受,王行瑜不敢进攻,而张造和魏玉霆更不敢轻动,身后可是皇帝和众多的皇族,战败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此时的整个天空显得色彩缤纷,变化无穷的云霞,使天空充满了瑰奇的神秘色彩。灿烂的瑰丽景色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全部暗下来,没有一丝光亮时,才停止了它澎湃而富有激情的表演。
双方默默对峙,所有的景物都融入一片苍茫之中了。
连夜赶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尤其是队伍超级庞大,还带着众多女眷,狼狈成什么样子夜色中无人关心。好在还有月光可以借助,如果没有月光这支拉开几里队伍恐怕要有散掉的危险。
就是有松明和月光的帮助,这种情况下仍旧会出现一些问题,一些外围的下人“走失”总是难免。当被再次拉长的庞大队伍熬到天亮,出现眼前的是沟壑纵横的五丈原。就在诸葛武侯劳竭命陨的古战场五丈原,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很多随从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好在诸皇族和**女眷没有出现问题。
襄王李煴的病刚刚有所好转,这样的狂奔显然让他无法承受,已经有了跟不上队伍的征象。两位太医令被紧急传唤,随后去随侍襄王李煴。
又累又饿,但不能停留,摆脱了最难行的五丈原,前方的道路开始平坦,逃跑的队伍开始快了起来。
为了阻击追击而来的王行瑜,神策左军大将军宋文通请命,他要亲自带兵阻击王行瑜。
皇帝和田令孜对宋文通的通晓大义深感欣慰,但田令孜考虑的很周全:“大将军护驾之心陛下知道,但朱玫这个贼子公然造反,焉知凤翔那里是什么心思,还请大将军辛苦,头前开路以备不测。”
田令孜在提心吊胆,既然朱玫反了,想来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这个朱玫的同盟也会造反。几员大将全部坐镇后方实在是让人担心,宋文通骁勇善战,这里是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的辖区,必须严加提防。
“末将明白了,那就派大将宋继鹏和宋继筠各领一万骑兵和魏大将军、张大将军一同断后,这样也稳妥一些,观军看如何?”
宋文通手下仍旧有四万以上的军队,这些士兵人人有马,分兵后他手中仍旧实力不弱,这其实也是出于稳妥的考虑。
田令孜稍稍考虑,他点头同意:“那就辛苦宋将军。”
宋继鹏、宋继筠其实都是宋文通的养子,比宋文通小不太多。当然,宋文通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儿子还是拜陈墨所赐才活了下来,不过宋文通根本不知道,最近风生水起的陈待诏就是昔日那个被他强行带进府中,唯唯诺诺的小医生。
五丈原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南靠秦岭,北临渭水,东西皆深沟。
逃跑队伍夜间越过的深沟现在成为了一道天然屏障,三万余骑兵组成四个骑兵方队,就这样等待王行瑜的追兵。
为了不迷失方向,整个大队其实一直在沿着渭水向西。一夜未睡,疲惫不堪,好在后方没有出现战败的消息,整个队伍在前进四十余里后,一个名叫磻溪镇的小镇出现了。
不但是磻溪镇出现,竟然还出现了迎接的人。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的监军使潘义来了,还带着凤翔的一些官员,而且身边还有上百名甲士。
监军使潘义等于被李昌符完全架空,他在李昌符面前没有说话的权利,现在恭敬有加的迎了上来,不得不说已经仁义尽致。
在潘义的口中得知,凤翔府现在形如空城,李昌符只在凤翔府留了三千士兵守卫,而且都是老弱。这可是机会,凤翔这个地方不比邠宁节度使朱玫的地盘,由于位于莽莽群山之间,凤翔一带农业和经济都不发达。李昌符远远没有邠宁节度使朱玫那样的富足,更没有那样的兵力,显然这次有预谋的叛乱李昌符下了血本,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跑的这样快。
凤翔府城只是一个中型城市,就在皇帝庞大的随驾队伍进来到凤翔府近前,未经一战,凤翔府城的城门打开了。
谁也不想死,凤翔府城的防守太薄弱了,李昌符留守的手下人直接投降。也就在这同时,后方作战的消息也传来过来。
龙武左军魏玉霆的军队疏于战阵,战斗力其实很一般,但龙武军自建立以来就以全骑兵闻名,他们有强悍骑兵的基础;神策右军大将军张造的手下嫡系骑兵比魏玉霆也仅仅是稍强,但有管虎手下三千彪悍的骑兵加入,这支队伍实际上不弱;最强的还是神策左军的两万骑兵,这两万骑兵是宋文通的骑兵精锐,可以说久经沙场,拥有很强的战斗力。
双方的骑兵几乎同一时间出动,谁也想抢得先机。但事实上,这是一次两军常规性的试探性接触,在和王行瑜的骑兵经过一个时辰的鏖战不分胜败之后,双方陷入休整状态。
初战未败就已经是胜利,张造等人的骑兵队伍任务就是阻挡王行瑜的追兵争取时间。
时间很重要,耽搁得越久,皇帝的銮驾逃出的越远。王行瑜明白这个道理,稍稍休整,按耐不住的王行瑜再一次展开进攻。
最激烈的一次搏杀在瞬间开始,尽管王行瑜的骑兵占据兵力上的优势,但事实证明,当人要拼命的时候,想要战胜他们很难很难。又是一个时辰,五丈原深沟前的平坦地带到处是一片血海。
这是一次齐心协力的阻击,久经战阵的张造拼了老命;宋文通的两员大将宋继鹏、宋继筠悍勇而不知退;最弱的龙武左军这次一点不弱,士兵们在魏越的带领下前赴后继,没有一个人退缩......
一直在担心儿子安全的魏玉霆坐镇后方,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魏越足够强悍,也有足够的智慧,他的身边是最强的牙兵。魏越唯一欠缺的是战场经验,这次血腥搏杀无疑激起了魏越的血性,奋不顾身的战斗就是经验的累积,成长恰恰也是在这一刻。
伤亡巨大,双方势均力敌。
对于朝廷军队来来说,这是一次胜利的阻击。但对于王行瑜来说,他已经失败。因为时间,已经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皇帝恐怕早已跑远了,王行瑜的作战已经毫无意义。
无数人的死伤中,王行瑜鸣金收兵了。
王行瑜的军队后撤,魏玉霆、张造、宋继鹏、宋继筠的军队也开始后撤。不久后,双方的少量士兵开始跑向战场,按照两军作战的潜规则,双方要把自己的伤兵带回本镇......
王行瑜退兵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凤翔,整个凤翔一片欢腾之声。
皇帝对静难军节度使朱玫的反叛伤心欲绝,田令孜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还好,暂时胜利了。凤翔府可以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正好在这里等待回长安的机会。
皇帝一行人多势众,这里囤积的粮食不少,估计李昌符回来后会很肉痛。饭后,夜色降临,奔波而来的人们几乎全部陷入了梦乡,为了安全,禁军士兵们还在不停巡逻。
没有陷入梦乡的人还有一些,包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萧遘,也包括学士承旨杜让能。
“这次多亏了子涵有先见之明,不然陛下岂不孤家寡人跑来凤翔,子涵你说一说,这随后的局势会如何?”
没有机会休息的人也包括陈墨,谁让他未卜先知的人神共愤呢?当皇帝和皇族们安定下来,杜让能和萧遘两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立刻把已经睁不开眼的陈墨拉了过来。
陈墨真不知道这两位哪里来的如此精神?两天一夜了,都不带眨眼的,老当益壮的让陈墨佩服的五体投地。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早晚要回来,这凤翔现在虽然是我们的天下,三镇大将军还算兵强马壮,这凤翔只是暂时安全。”陈墨无奈地回答,他的眼睛真的有些睁不开了,尤其是饿得不行刚刚吃过一顿饱饭之后。
这是废话,杜让能很不满,他精神抖擞的继续问:“我是问子涵,你认为李昌符、朱玫什么时候进攻凤翔?”
“暂时不会了!”陈墨一边回答一边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哈欠。
“为什么?”萧遘忍不住了,陈墨的回答太简单。
“朱玫和李昌符现在要讨好李克用和王重荣,否则李克用和王重荣饶不了他们,他们现在哪有心思来进攻凤翔?只有得到李克用的谅解和退兵之后,李昌符和朱玫才敢来凤翔,否则李克用和王重荣岂不抄了他的后路。”
萧遘脸色稍稍好了些:“那李克用和王重荣会不会就势追到凤翔来?”
如果李克用和王重荣追过来会很麻烦,皇帝只有继续跑路,这是萧遘和杜让能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随后的最佳选择是进入兴元,然后是西川田令孜的老巢。情况并不好,皇帝和众位大臣要受到田令孜更强力的控制,那更不妙。
“李克用和王重荣不会来,他们正在京畿之地屠掠,估计现在已经开始了!”
“那就是说,陛下和我等不用进入兴元了。”陈墨的判断让杜让能长出了一口气。
陈墨并没有犹豫,他立刻回答道:“萧翁、杜翁,以学生的判断,我们早晚要去兴元。”
“......”萧遘和杜让能同时睁大眼睛。
“情况不容乐观,李克用和王重荣需要的是耀武扬威,这次等于收获颇丰,震慑了左近的节度使,让朝廷畏惧他们,还得到抢劫的实惠。那么...他们会放过挑起这次战争的田观军吗?估计李克用也不能把朱玫和李昌符怎么样,得到好处的李克用不久就会退兵。而李克用退兵之后呢?朱玫和李昌符就注定会来凤翔,我们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