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在殿外等候上朝的时候,杨再兴走过来对李序然说道:“贤弟,一会你可要顶住啊,今天大家说的可都是你啊,为兄自然会为贤弟说话。佟尔璞那帮人一定要落井下石,贤弟可要做好准备迎战啊”。
“多谢杨兄提醒,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哎,没什么,大不了告老还乡呗,杨中堂到时可要来看看在下啊”,李序然说着。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就连一向有意接近自己的杨再兴也比以往谨慎了许多,看来,情况确实不太妙啊。
过了一会,文武大臣进殿,三拜九叩后,便开始正式说事。
“朝廷苦心推行的新政,目前已经告一段落,诸位大人对此有什么想法?大家说说看”,皇上眼睛扫视着四周,慢慢的说着。
这时,户部侍郎刘士成说道:“启禀皇上,此次推行新政,百姓们田产增加,有了存粮,有成效的地方已经从第二年开始已经向朝廷交粮纳税,可以说是真的做到了国富民强。而吏治,仅查处贪官一项,就为朝廷挽回了几十万两银子,同时,各地官员也一改往日慵懒的风气,去更多的办实事。剿匪就更不用说了,两年中剿灭了大小山头数百个,仅匪首就斩了有百余人,大大的保护了百姓们的安居乐业”。
刘侍郎的话很清楚,他明显的是在说新政的好,他作为李序然的随行户部侍郎,刘士成对新政实施的具体过程非常的熟悉,自然是很有说服力的。
这时,佟尔璞没有说话,自然他的人也都保持沉默,他们先不表态,等这些支持李序然的人把歌功颂德话说完后他们再反驳。生怕遗漏了什么似得。
果然,礼部图尚书站了出来:“微臣赞同刘侍郎的话,此次变革不仅仅是在粮食税负的增加还有刷新吏治上,在各地的读书人里也掀起了一轮热潮。他们认为推行新政,既强国富民,也给官场带来务实的风气,这一点很重要,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官员,尤其是地方主官的人品和官品对当地百姓影响甚大。此次新政推崇官场新气象,为官者不仅不能贪墨,更要办事,办实事,办成功事,微臣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清官”。
说着图尚书咳嗽了几声,但没有人打断他的说话,毕竟。他是一品大员,资历甚高,所以,在明面上。大家都尊他几分。
顿了顿,图尚书继续说道:“至于剿匪一项,那就更不用说了,百姓们能得以安居乐业。安全了,就更自由了,这是呈现大清太平盛世的景象。微臣以为,此次推行新政,虽有些瑕疵,但金无赤金,总体上说,是取得了很好的成就”。
图尚书说完后,崔侍郎还有刑部的几个主官也都纷纷陈奏,意思大都和刘侍郎还有图尚书他们的大同小异,总之,他们是很支持李序然的,也很支持新政的。而且,这些官员中有个共同点,几乎都是亲自参加过此次推行具体新政的官员,他们对变法中遇到的艰难挫折都深有体会,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就显得很真切。
这时,吏部尚书站了出来,他可是佟尔璞极为重要的心腹,他的话自然和前面几位大臣的要截然相反了:
“启禀圣上,微臣非常赞同图尚书所说的,本次变法有瑕疵,但是这个所谓瑕疵到底是不是图尚书所说的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呢?微臣不这样觉得”,他话锋一转,开始娓娓道来:
“据微臣所知,各地的田产改革并并不像刚才诸位大人说的做到了国富民强,不少百姓为了开垦新地,而延误了种原来的旧地,这样一来,新地开垦了,旧地荒废了,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新地有朝廷的补助。同时,第一年免税,而以后也少缴税,这也就是说,田产多了,粮食多了,但朝廷的税负反而更少了”。
吏部尚书的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他得意的看了看周围,然后继续说道:“至于吏治嘛,本官作为吏部尚书,对于这个问题,总该有些资格说的吧?微臣不否认,被查出的官员中有一些触犯律法的,这无可厚非。可这次新政,查办了那么多的官员,有些只是犯了一些小错误,就被压入大牢,试问?这么多的官员都真的就不行了吗?不要忘了,我们这么多的差事,不就是他们在一天天的办理着吗?如果说他们真的有问题的话, 那难道是说朝廷用人有问题么?”。
“至于剿匪一项,李中堂用的都是绞杀的手段,可是,除了那些匪首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友人兄弟介绍而上山的,他们其实就没有杀过人,甚至连架都没打过几次,就因为年少无知就白白的丢了性命,真是可怜啊。圣上一向以仁义治国,此次变革的种种手段可真是太过残忍,太过残忍,微臣想起来都汗颜啊,皇上”。
他的话刚毕,户部尚书立刻站了出来:“仅是补贴开荒和修建河道工程两项朝廷就损失了百万之多,而因为免税和减税就更多了,况且,剿匪中朝廷明令由地方自己解决,可是到了后来,各地都以剿匪开支过大为由而向朝廷要银两,户部难做啊”。
吏部和户部尚书之后,便是工部尚书,他们的话自然又是和两位尚书如出一辙。至此,正反两派的争斗变得更加明显的激烈,然而,这毕竟是前头戏,而真正压轴的还在后头。
这个压轴的自然是佟尔璞和富察鲁他们,而他们所用的证据和理由也就不是向前面的几位尚书那样,单单否认李序然田产改革中的不足,吏治的范围扩大,还有动建工程和减税免税以至于耗费朝廷银两那么简答了。
这既不符合他们的性格,也和他们的地位及做事风格不太相适应。
而他们的杀手锏就是他们蓄谋已久的谋反之名。
果然,佟尔璞在众目睽睽下终于站了出来:“启奏圣上,此次李中堂推行新政,确实给朝廷带来不少麻烦。刚才各位大人都说了,田产改革导致的是为了新地荒了旧地,为了新的的减税和免税。吏治一项这阵风刮的太大了,难免会伤及无辜,让百官们心寒啊。剿匪把平民都给杀了,而且花费了相当一笔费用,这些都是有数字来证明的啊。
当然,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一些地方还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
这佟尔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继续说道:“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亲自去各部看过,各地上报的折子我也亲自看过了。这次推行新政最好的就是北沙省还有两江,另外,河南和河北也不错,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的的缘故……这……”。
“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这是朝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上在上边看着佟尔璞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其实,这是佟尔璞有意这样欲言又止的,他是想探探皇上的口风,试试大家的反应。谁都知道,佟尔璞和李序然不和,他一定会借这件事做文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
可是。皇上的反应?
皇上的之所以让佟尔璞说下去,这说明他想听接下来的话,那么也就是他想听关于这次新政不好的消息。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皇上对于这件事早就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盘算了。
照例说,像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新政变法革新之类的事应该是皇上来牵头的,但这次却不一样。是由李序然提出,也由李序然牵头领导,当然,虽然是经过皇上同意的,但这毕竟和由皇上提出来并亲自主导还是不一样的。
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如果一切顺利,那功劳自然还是少不了他这个皇上的,毕竟没有他的允许是不可能开始的。同时,如果失败了,那就是李序然一个人承担,因为,这是他主动的提出来并一手指导的。而现在这个结果是既不能说是成了,也不很难说是败了,毕竟一个国家太大了,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这一切就看怎么说了。
“那我就说了,不过,诸位大人都听见了,皇上刚才都说了,这是朝会,大家说什么都是为了办差,绝无其他意思”。佟尔璞说着向周围的官员看了看,其他官员都连连点头:是是是。
“诸位都知道,李中堂之前做过南江的按察使、巡抚,两江的总督,还有北沙的元帅,那么这三个省推行新政就非常的有力。而河北和河南两地,由于当年李中堂做赈灾钦差大臣,在这两个省也是非常熟悉。所以这两个省改革的效果也不错”,佟尔璞一言即出,立刻激起千层浪,这么多年大家的明争暗斗变成了现在的明争明斗了。
但事情远远没有就此停下来。
他继续说道:“李中堂在北沙两江的时间最长,所以,这三个省的效果最好,而在河北和河南呆的时间较短,河北和河南的效果就次之,在其他地方的时间更短,其他地方就更差。这很难让人不想起:这次推行新政的效果怎么成了和某些人的亲疏来决定了呢?关系亲的地方就好,关系远的就不好,难道这李中堂本人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力度呢?还是那些官员也看他们的主子来见机行事呢?总不至于是主导这次变法的李中堂有意照顾自己原先的旧部和旧属吧?”。
佟尔璞由指桑骂槐变为针芒相对,矛头直接指向李序然,而且用的是及其下流的推理,直接将李序然推向了危险的边缘,句句话像刀子一样抛向李序然。
就在大家惊魂未定的时候,富察鲁站了出来,他要在佟尔璞之后给加一把火:
“老臣很赞同佟中堂说的,据各处报上来的查办官员的名单来看,北沙和两江被查处的官员最少,三个省加起来共查了四个官员,而查的最多的一个省多达二十二位官员,这真的是那些官员有问题吗?不是,恐怕是李中堂大人挟私报复、袒护旧部吧?”,这个富察鲁之前也带过兵。说话一向很直,这次也不例外,直接就抖了出来。
之后,他说出了更厉害的:“皇上,据可靠消息,当年,李中堂在河北河南两地赈灾之后回京的路上,当地有上万名百姓为他送行,更令臣害怕的是,这些百姓们口里喊的竟然是:钦差大人万岁。大家要是不信。我们可以传唤当地的官民来问问,老臣绝不是危言耸听啊,皇上,这不得不叫人担忧啊”。
富察鲁的话说完后,众臣子里立刻由窃窃私语变成了吵吵闹闹,使皇帝不得不说:“好了,都不要吵了,你们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像街上菜市场的小贩?有什么可以说嘛?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当初。皇上召来李序然并委以重任就是想让他和佟尔璞、富察鲁这些官员掐起来,其中也包括杨再兴,只要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斗起来,他就可以牵制这些大臣了。皇室也就安全了,这就是御人之术。
所以,皇上对这些朝臣的吵闹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表面上还要装作很生气,他要看着些大臣能吵出个什么结果。
果然,刑部尚书站出来。不满的看了佟尔璞一眼,李序然管着刑部,作为刑部的一把手,刑部尚书也确实该说句话了。
“诸位大人,在下想问一句,你们说话的人里面,有几个亲自去过灾区?到过地方?你们有几个人亲眼看到过那些贪官的罪行?如果你们没有去的话,恐怕就不知道推行新政有多难。
作为刑部尚书,我先说说刑狱,你们有的人说这次查了这么多的贪官是李中堂挟私报复,什么袒护旧部?什么伤了官员的心?你们可以来刑部看看,这些被查的官员那个没有贪污,那个没有渎职,最少的也在万两白银之上,更有甚至滥杀无辜、残害百姓,李中堂是从刑部走出来的,要是没有真凭实据,要是没有按照朝廷程序,我们会查吗?会抓吗?这里除了我刑部外,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都在,我们三法司有没有冤枉一个官员?你们说说,你们说说”。
刑部尚书满怀真情而又底气十足的话立刻让这些官员安静了下来,其实,他们的心里很清楚,就像他说的,李序然出自刑部,他们怎么可能不按照律法来办?
“至于方才有人说的,两江和北沙被查的官员最少,我只想告诉他们,两江和北沙不是我们没有查,而是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作奸犯科的贪官,大家可以去当地看看,这些地方的官员口碑都很好,而且也做了实实在在的事情,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啊。如果说是李中堂要袒护旧部,那这个旧部也要自己争气啊,起码要自己干净了,李中堂才可以护住他们啊,如果他们有问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李中堂要护,那也护不住啊”。
他继续说道:“关于剿匪,大家实在是不知道内情,那些匪,真的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好吗?各地的烧杀抢掠,图谋不轨者,那个地方不是这些匪居首位?有些匪首更是无恶不作,南方一个省,还是在省城,一天晚上闹灯会,一伙贼匪抢了整整一条街。当时街上的女人全部都被抓上山,当晚就被这些禽兽给活活的糟蹋了。其中,有几对母女因不堪被同时羞辱,当场撞死在墙壁上,这些匪患就真的像各位大人说的他们是年少无知,连人也没杀过吗?
李中堂一直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冤枉好人,我们是抓了不少匪,甚至最后审完后砍了不少人头。可是,我们也放了不少人,你们可以打听打听,不少山匪现在对李中堂还念念不忘,说是李中堂让他们重获了一次生命。我们一直都是软硬兼施,能让改过自新的就不杀,实在罪恶滔天的也不能放啊。各位大人,你们也有妻儿,你们现在咬住剿匪的事不放,来做李中堂的文章,你们觉得能对得起那些被贼匪残害的百姓吗?”。
刑部尚书的话起了很大作用,之后刑部左右侍郎也站了出来,他们也是拿着具体的数据和事实在说话,他们必须要极力的挽回局面。
这时户部侍郎刘士成觉得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说清楚,于是,他站出来说道:“在下很赞同刑部各位大人的肺腑之言,我是两次亲随李中堂到地方赈灾和推行新政的随员。方才富中堂说的有人呼喊万岁的事情,在下当时就在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百姓,他们是化妆成百姓的歹人,而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个就蛊惑百姓闹事,另一个,相信大家都没有忘记,那就是有人要趁乱刺杀李中堂,大家想想,这些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而站在一边的李序然一直没有说话,他以不变的姿势站在那里,他的心里很清楚,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
众人说了这么多,而有一个人,还一直没有说话,李序然一直在等着,这个人就是同样顶着大学士头衔的——杨再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