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发现形势不对,李再兴立刻转换战略。跑是不能跑的,韦应物之所以让他进来,恐怕就是要借机会羞辱他,自然不会让他跑掉。赋诗作文没把握,干脆就玩些别的,不要太嚣张了。李再兴眼珠一转,看到了一旁的投壶,顿时找到了办法。
“杜兄,我们投壶吧?”
杜甫摇了摇头:“贤弟且去玩耍,我要酝酿一番。”
李再兴耸了耸肩,没有再去打扰杜甫,看得出来,他不是李白那种斗酒诗千篇的即兴派,而是反复推敲的苦吟派,要给他时间慢慢揣摩。他转身看向旁边的一位年轻人,拱手笑笑:“这位郎君,投壶否?”
那年轻人正在听人诵诗,看了李再兴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很随和的笑道:“好啊。”
旁边有侍女奉上箭,这些箭长两尺余,有箭羽,没箭头,由桑树枝制成,分别涂成不同的颜色,每人十二支。侍女将箭摆在一个木制托盘上,摆在李再兴和这个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伸手拿起一枝箭,看着两步外的壶,比了比,手一扬,木箭飞出,准确的射入壶中。壶底装了豆子,箭头与豆子相撞,发出轻响。年轻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到你了。”
李再兴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不过他听师傅说过,无非是手中的力道和准头。刚才又看了这个年轻人玩了一下,他心里大概有个数了。他拿起一枝箭,瞄着壶口投出,箭扬出一道孤线,飞了出去,却偏了一点,没能射中壶口,射中了壶旁的圆耳。
李再兴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惭愧,第一次玩,误中副车。”
年轻人诧异的笑道:“郎君是第一次玩?”
“是啊。”李再兴耸了耸肩,指了指远处又一个站起来吟诗的书生,无奈的苦笑道:“不会吟诗,不会作文,只好来投投壶,技艺不精,让郎君见笑了。”
年轻人抚掌而笑:“第一次投,就投中副耳,你还真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家伙。”
李再兴还道年轻人是安慰他,正要再说,年轻人解释道:“郎君如果不嫌弃我多嘴,我就给你解释一下投壶的规矩吧。投壶投中正的,当然不错,可是投中副耳,分数却要更高……”
年轻人轻声解说,一边说,一边拿起木箭演示给李再兴看。看得出来,他虽然说话细声细气,有些娘炮,投壶的技术却非常过硬,十投至少有七八投能中。经过他的解释,李再兴这才明白他刚才歪打正着,走了狗屎运。
投壶,投中正中的壶口固然有分,但是投中副耳的分数更高,是投中壶口的分数的两倍。除了投中的部位之外,箭的位置也大有讲究,有一种难度较大的投法却不是投进去,而是将箭横在壶口,这是仅次于将所有的箭都投入壶口中的技术,可以拿到五十分。
年轻人正在给李再兴解释,旁边走来一个横眉歪眼的年轻人,看了李再兴和年轻人一眼,夸张的笑了起来:“怎么,十一郎没人玩,和这么一个乡下小子混到一起去了,也不怕丢脸?”
年轻人皱了皱眉,顺手投出手中的木箭:“这么大的地方,我自玩我的,你自玩你的,十三郎又何必苦苦相逼。”说完,他给李再兴使了个眼色,“这位是御史大夫兼京兆尹王公之子,卫尉少卿王准。”
李再兴笑笑,恍若未闻,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木箭。他对这位王准没什么好感,不想搭理他。不过他很感激这位年轻人,年轻人如此郑重的介绍王准父子两人的官衔,自然是提醒他这位恶少不是善辈,尽量不要招惹他。对一个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都能这么用心,可见此人心地非常善良,比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好多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准一屁股坐在年轻人身边,将年轻人挤在一旁,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我怕你寂寞,特来陪你玩耍,你却对我爱理不理,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不起我?”
“岂敢。”年轻人强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箭放在托盘上,冲着李再兴歉意的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开,却被王准拽住了。
“十一郎,别走啊,投壶嘛,我也会,要不我们比试一场,输者喝一大杯。”他一边挤眉弄眼的说着,一边伸手摸了一下旁边侍女的翘臀:“去,给爷取一个大杯来。”
侍女红着脸,提着裙脚,匆匆的去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想挣脱又不敢,只好重新坐下。王准拿起一把箭,眯起一只眼睛,瞄了半天,箭却投空了。李再兴一看,心下大悟。这王准投壶技术不怎么样,但是势力很大,这位年轻人惹不起,所以才不愿意和他比试。要是论技术,只怕王准今天把池中的水喝干了,也赢不了年轻人一局。
这时,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女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看场面,脸上堆起了笑容,坐在王准身边,亲昵的挽住了王准的手臂:“十三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奴到处找你,找得好辛苦呢。走吧,随我去喝酒。”
王准眼睛一斜,咧嘴一笑:“妙儿小娘子,你今天怎么肯屈尊来陪我喝酒?”
“十三郎,你这是怎么说呢,莫非你哪次来,奴怠慢了你不成?若是让阿母听到这句话,她可要打杀奴了。”
“哈哈哈,爷怎么舍得呢。”王准大笑,轻佻的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挤了挤眼睛:“莫急,看我赢了这位十一郎再走不迟。”
少女眼波一横,瞟了年轻人,娇笑道:“他笨手笨脚的,哪里是十三郎的对手。要不,奴和你比一场?”
“那不行,我今天就要和他比。”
见王准揪住年轻人不放,李再兴拱拱手:“王君,要不,在下替十一郎出战如何?在下初学乍练,手艺不精,正好向王君请教一番。”
王准脸一沉,横了李再兴一眼,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比?”
年轻人连忙打圆场道:“十三郎,我和你比就是了,又何必牵扯外人。他没玩过,不是你的对手,还是我来吧。”
王准一听,这才想起来他来的时候,似乎十一郎正在给这个乡下小子讲解投壶的规矩,看起来这小子说得没错,真是一个新手。他眼珠一转,随即又笑道:“十一郎,投壶不过是一个游戏,输赢又有什么了不起,既然他有雅兴,我当然要陪他耍一耍。”他从侍女手中拿过比普通酒杯大上四五倍的琉璃杯,阴险的笑道:“不过,如果输了,这酒却是不能少的。”
李再兴不以为然的一笑,他前世在西藏驻防的时候,喝的都是高度白酒,岂是这些黄酒一类的东西能比的。要论喝酒,他能把这个王准灌得不知道亲爹是谁。不过,他相信仅凭自己的技术就足以赢得这位王准烂醉如泥。
“当然,大丈夫愿赌服输,更何况这里都是好酒,侍酒的又都是美人。”
说着,他冲那个妙儿姑娘眨了眨眼睛。少女哼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李再兴也不在意,他已经看出来,别看这姑娘非常傲娇,其实就是这院子里的妓|女,王准他们把她当个宝似的哄着,他却没这雅兴。
在他看来,妓|女嘛,就是被人**的,装什么清纯。
王准很兴奋,立刻让人斟满酒杯,然后拿起木箭,得意的瞟了李再兴一眼,扬手投出。
他这次运气不错,居然一箭投中了副耳。这下子,不仅他的意洋洋,就连一旁的妙儿姑娘都拍掌叫好。李再兴无动于衷,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拈起一根木箭,稍一瞄准,就扬手投了出去。
木箭划过一道弧线,却没有投中,擦着壶口飞了过去。
“哈哈哈……”王准大喜,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四顾一圈:“看来老天也要让我赢啊。小娘子,今天我要是赢了,能一亲芳泽吗?”
妙儿狠狠的瞪了李再兴一眼。很显然,她已经感觉到了李再兴对她的不屑,这让她很气愤。“你们谁能赢对手六十分以上,我就陪他喝酒到天明,若是能赢一百分以上,那我就和他共枕而眠。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王准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十二枝箭要赢六十以上可不是易事,一百分几乎没有可能。他还没有说话,李再兴接过了话头,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好!”
“你不要急着叫好。”少女眉毛一挑:“输的人可是要罚的。我家上好的酒,罚酒可就便宜了你,你就学两声狗叫吧。输六十分叫六声,输一百分叫十声。”
李再兴眉毛一挑,有些不快,却依然点了点头:“好。”
少女仰起脸,楚楚可怜的看着王准,王准一见,顿时豪气满胸,他恶狠狠的盯了李再兴一眼,狞笑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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