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牧的马车到了金华府东大街,这里乃是金华城内坊市,一条街上有几十家商铺,布庄、铁匠铺、药铺、当铺,酒楼茶肆
林林总总。
街道上行人如梭,挑着挑子的小买卖人蹲在地上,躲着艳阳,打发着时间,偶然有小贩的吆喝声传来,比起金华府城的其他地方,这条街算是热闹很多了。
马车经过了一家名叫天香楼的酒楼门外,张牧发现门口车马不少,又正值中午,腹中饥饿,便笑道:“我们就现在这里吃点,一会再去找铺面。“
“你要死啊,这地方也也进去么?”严素顿时红着脸,横着眉朝着张牧嚷嚷道。
“这地方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张牧茫然一脸茫然的望着天香楼,看着装潢的也挺大气,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能进去的。
“牧之老弟,这酒楼可不是普通的酒楼,乃是**。隶属于教坊司下的产业。”严厉解释道。
张牧这才恍然大悟,急忙笑道:“该死该死,我竟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怎么你们一眼都能看出来?”
严厉笑道:“你身在高门大院内,自然不知道这三教九流的行当。大明律上云:伶人见人,要戴绿头巾,红褡膊,你看门外站着的龟公是不是这个打扮?”
张牧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当下笑道:“差点弄个大乌龙,咱们换一家。”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就想进去呢。少在这里找借口。”严素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牧无奈苦笑,心里暗道:“我倒是想进去,可是这年龄也不给力啊。”说完,便低头裤裆看了一眼。
“厉兄,你们严家到底是做什么产业的?也不曾听你说起过?”张牧好奇的问道。
他们虽然来保护张牧,但是细心的张牧发现,严厉严素吃穿用行,都十分讲究,如果只是普通的商贾人家,很难有这样的修养。
“都是一些小买卖。”严厉干笑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道:“我知道金华府有一家馆子很不错,作的一手绝佳火腿宴。咱们去尝尝。”说完,便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张牧看他顾左右而言他,心里便觉得严家做的买卖,怕是见不得人,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不说,张牧便也不再问。
到了酒楼,三个人便坐在大堂里,要了几样小菜,一壶花雕酒,便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的火腿作的确实不错,比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的多,张牧也是饿了,不禁食指大动,低头吃了起来。
“牧之老弟,你一个读书人,怎么突然对这种做买卖的贱业有了兴趣?”严厉冷不丁的问道。
“我要说家道艰难,你们相信么?”张牧抬头,一脸无辜的说道。他来自现代,虽然知道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不过骨子里却没有什么概念。
“也是,守业不易,创业更加不已。不过你已经有了身份,何必做这些让别人说三道四的?”严厉知道他锦衣卫的身份,便好奇的问道。
张牧看遮掩不过去了,便笑道:“我需要一个新身份,所以,就需要一个新商铺。等府试一完,怕是有的忙了。”
严厉听到这里,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小声的道:“牧之老弟,我有一件事求你。你也知道,我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是军户出生,报国无门。能否给我引荐一下?”
“这个……,具体我问一下,如果允许的话,我岂能不帮你?有你在身边,我也放心一些。”张牧笑道。
“那在下感激不尽。”严厉急忙说道。
“客气什么?就冲严兄在山神庙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有这份情谊,我一定全力以赴。”张牧笑道。
他如今被提拔了总旗,接下来要查的案子,怕是也是九死一生,如果能够个靠不得住帮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陶行昌那种货色,和韩方山一样,靠不住,如今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腥风血雨之中,便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求一条活路,其他的都是扯淡。
正在这个时候,张牧听到角落里一张大桌上传来一阵哄笑声,不禁好奇的回头望去。
那张桌子坐着七八个人,看打扮和年龄,应该是来参加府试的童生,其中有一个少年,身姿挺拔,浓眉星母,穿着虽然普通,不过英姿勃发,引起了张牧注意。
这里虽是酒楼,不过也能住宿,所以便喝酒消遣,等待明日府试,此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喝的有些飘飘然,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人搂着那个少年道:“陈瑛兄,我看以你的功底,这次金华府府试案首,非你莫属。将来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
“一定一定,那是自然。来咱们喝。”陈瑛当下起身举杯说道。
张牧对酒场上这些片汤话,早就免疫了,喝醉了拍着胸脯说咱们亲兄弟,酒醒了该背后捅刀子,照捅不误,这种酒肉朋友,还是少交为妙。
只是这个名叫陈瑛的,张牧听的十分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那里听过,正在沉思之际,张牧看到张文带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儒走进了酒楼内。
张文自然也看到了张牧,当下走了过来道:“堂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牧知道他乃是给府里的其他几个府试的考生唱保来的,府试和县试的流程基本一致,不过需要两个廪生作保,王宏泰是一个,张文就是另外一个。
这个时候,长幼尊卑有序,况且张牧对张文印象十分不错,急忙起身作揖道:“大哥是刚来金华府么?”
“也不是,早上便到了。去拜访了一下温教授,来我给你引荐一下,他怕是明日监考。”张文小声的说道。
所谓教授,乃是掌府学儒官,朱元璋小时候没念过书,当了皇帝就希望穷苦百姓都能念上书,就办了社学。
大明朝地方上一般百姓都能上社学,社学基本是启蒙教育,到了一定地步,便可以参加科举。
如果院试中了秀才,成了生员,便可以入学儒学。
儒学是官办的,分为府、州、县学。要想参加秋闱,考取进士,就必须入儒学,就好比要想高考,就必须念高中一样。
一般都是就地入学,县里的生员就直接入县学,府内的生员,就入府学,进入儒学之后,有机会被推举进入应天府国子监,成为贡生,一般情况下,在洪武朝成为贡生,百分之百的有机会外放当官。
这也算是科举的一种补充,毕竟老朱屠刀太锋利,科举上来的那些官吏,不够他杀。
一般府学配教授一人,训导四人。州,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县,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授、学正、教谕,掌教诲所属生员,训导佐之。
张文和这搵教授关系这般密切,看来是给他自己铺路。
张牧急忙起身,走到了温教授面前,这老儒鹤发童颜,眉宇间十分淡泊,看上去是个和气的人,急忙作揖道:“张牧学生给温教授请安。”
这个时候,那个陈瑛也急忙过来作揖道:“学生陈瑛,给先生问安。”
温教授看到他们二人,便笑道:“少吃些酒,多看些书。仔细明日马失前蹄。你就是张牧?永康今年县试案首?张知县可是对你推崇有佳啊。”
“张知县谬赞了。”张牧急忙弓腰笑道。
“陈瑛啊,以你的功底,府试问题不大。不过,你乃是老夫一手所教。不拿个案首,可别来见我。”温教授当下笑道。
“先生,怕是你要失望了。我倒是觉得,这次案首非我弟弟张牧莫属。”张文站在一侧淡淡的笑道。
张牧一听,当下抬头看了张文一眼,心里无奈的笑道:“看来张文要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