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香料、胭脂、珠宝对于女性的杀伤力之大,自不必多言,即使身为江湖儿女,宁中则也不能脱离这个世道的大规律。尤其这些年她也是苦的狠了,见了这光滑鲜艳的缎子,心里格外的欢喜。她对那些收养的孤儿又十分在意,尤其是那些不适合习武,只住在山下的孩子。得了这些绸缎便想着去照顾他们,岳不群咳嗽一声道:“师妹,这事先不急。灵珊那丫头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宁中则这才想起来“师兄,这一回珊儿和冲儿可是立了大功了。你可知,咱们华山思过崖后洞之内,竟然别有洞天。当年魔教十长老,离奇失踪。原来全都被我五岳联盟中人设计,困在那里,活活饿死。这些人临死之前,将我五岳剑派的剑术,全都刻在了石壁上。我华山派失传的几路剑法,这回全都能补上,你说这是不是天佑我华山?”
她说到这事时,眉飞色舞,那模样十足像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而非成年妇人。岳不群听了,却面沉似水“珊儿?冲儿?我不是下过令么?冲儿面壁之时,禁止珊儿前去打扰,怎么,她竟然敢抗我的令?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我这个华山掌门?她人在哪?让她滚出来见我。冲儿呢?”
宁中则没想到师兄的反应却是这样,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心情差了许多。敛容道:“珊儿与冲儿自小感情就好,师兄又不是不知。她偷着去看看师兄,这也算不得什么,不必非要责罚吧?她在思过崖后洞那似是受了什么惊吓,生了重病,刚刚吃了药,在后面歇着呢。冲儿还在思过崖那看守后洞,未曾离开。”
岳不群听到生病二字,脸色更差。“这丫头简直胡闹!我知道他们两个自幼情同兄妹,胜过手足。她去看哥哥,我本也不怪。可我让冲儿面壁,就是为了砥砺他的性情,磨练他的心志。若是珊儿总去搅他,那这一年光阴等于白白虚掷,我的一番苦心全化做东风流水,这丫头,便是想要活活气死我么?不成,这一回我非要动用家法。”
哪知宁中则却一皱眉:“珊儿的亲娘没的早,我把她当做我亲生女儿一样。她有过错,便是我没有教好,师兄若要动家法,就由我来替她承担便是。”
郑国宝见二人有些上火,咳嗽一声“二位都一人少说一句,这华山思过崖后洞的事,咱先弄明白,其他的事再说。按嫂子说,那上面多是五岳剑派的失传招数,想必精妙无比。嫂子当年号称无双女,一人一剑,西北无敌。如今得了剑术秘传,想必是如虎添翼,巾帼之中可称魁元了。我这里还要先恭喜嫂嫂。”
宁中则本以为师兄听说本派剑术可以补齐,应是与自己一样欢喜,没想到居然是郑国舅来关心剑术的事,“什么无双女之类的绰号,都是江湖朋友抬举,胡乱叫的。不可认真,否则我便没脸见人了。那石壁上的剑术确实高明的很,很多我派中只闻名不见面的绝招,全都刻在上面。若是整理出来,定能让我华山上下武功大进。”
岳不群见自己夫人居然对国舅说起剑术来,更觉头疼。暗想:人家国舅爷敷衍你两句,你怎么就真当真了?他是皇亲国戚,不是武林中人,谁关心你什么剑术还是拳脚啊?急忙拦话“国舅鞍马劳乏,师妹你还是先准备吃食,等用过饭,让国舅早点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不等用饭,曲非烟已经跑了出来,一头扑到郑国宝怀里,便不肯撒手。按说她的年龄,也到了该避嫌的岁数,可是她却全不在意,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姐夫身上不下来。
那些苍头军一见这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与国舅如此亲近,均想:那国舅不肯带大小姐到华山,想必便是为了她。只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从苍头军变成了锦衣卫,屁股坐在哪边就得有数,怎么可能为了老主人去得罪新上司?再说这种事说到底也是人家的事,自己何必来做小人?因此一个个,也只当没看见。
曲非烟吵着要听故事,郑国宝只得就那么抱着她回了房里,与她讲了过往种种。等说到哱云的时候,不料被曲非烟在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疼的郑国宝大叫一声,道:“你这臭丫头数狗的啊?怎么还带咬人的,我不是给你讲故事了么,怎么还咬?”
哪知曲非烟却似受了委屈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花,哽咽道:“就咬!你是大坏蛋!臭姐夫!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周围连个人都没有,你自己跑去和坏女人鬼混。我恨死你了!再也不要理你!我要回家,我要爹爹。”说完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郑国宝暗叫了一声苦,看来这回不知道又要答应小祖宗多少条件,才能哄她开心了。
而另一边,岳不群的卧室内。宁中则冷着脸道:“师兄,你这回放心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冲儿是好孩子,做不出那无耻之事。珊儿更是端庄守礼,不可能败坏门风,你怎么能想到他们司通上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珊儿还要不要活了?”
岳不群道:“师妹,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华山的局面你也不是不清楚,万一珊儿和冲儿真去练了玉女剑法……,那可该当如何?”
“你要珊儿去嫁国舅这事,我不赞成。国宝兄弟虽然人英俊,又是国舅爷,但是他与咱们平辈论交,珊儿论着,便该叫他一声叔叔。这且不论,单说珊儿的脾气,便不合适去做个侧室。万一将来和大妇生了龃龉,我又不在她身边,怕是她要吃亏。冲儿这孩子待珊儿最好,我看不如把他们配成一对,生的孩子还能继承岳家香火。”
岳不群面皮一板“师妹,这话你就错了。国舅少年英俊,既富且贵,这等门第如何委屈了珊儿?做国舅的侧室,远好过做一般人的正妻。冲儿身无长物,又拿什么养咱的女儿?这事我做主了,过几天,便让珊儿去和国舅练玉女剑法。”
宁中则素来对丈夫言听计从,如今便也不好再苦谏。只得叹了一声“若是如此,那就回头把咱华山六灵中的一个,配给冲儿,也算是补偿他。再者,即使国舅要娶珊儿,也该堂堂正正,明媒正娶,先让他们去练玉女剑,这成什么样子?万一将来他一去不回,不是害了珊儿的一生?”
岳不群笑道:“师妹放心吧,国舅的为人我看的很准,他对刘小姐都肯负责。对珊儿也不会始乱终弃。珊儿现在年纪小,心思上没有定性,她也谈不到钟意冲儿,只是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亲厚,便以为是情爱。实际只是因为她,没见过几个年貌相当的男子而已。让她与国舅多做接触,或许她自己便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宁中则闻言默然,心中暗想;当初自己与师兄相遇时,何尝不是未见过几个看的上眼的男子。师兄举止颇似父亲,便多了好感。后来更因为那玉女剑法,铸成大错,才有了这一场姻缘,难道自己也错了?
到了次日,岳灵珊身体仍旧不是太好,但挣扎着随着父亲等人上山,前往思过崖。郑国宝带着二十几名锦衣卫,及曲非烟随行,练天风却表示不便看五岳剑术,未曾跟随。等到了思过崖山洞前,只见令狐冲站在山洞入口,见岳不群等人来了,忙跑过去施礼。
岳不群冷哼一声道:“我让你在思过崖面壁,你给我面的好壁!当真是是朽木不可雕,为何这多年来,只你一人发现石洞秘密?便因为前代前辈们,都是一心面壁思过,修炼内力,惟有你三心二意,虚渡光阴。为师当真看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