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办公楼里,武师傅弯下腰去呕吐起来,他并非惧怕杀人,只是这一幕让他想起曾经的某个过往。那段血红色的回忆和恐惧在某一个瞬间占满了他的脑袋。
他浑身发抖,不停地呕吐着,他的眼睛血红,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了马大眼。
商务车里,郑午和马杰也看呆了,马杰的双腿不停发着抖,牙齿也打着颤?而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午,也不停吞咽着喉咙,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恶魔。
矿区门口,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横在地上,仪仗队员早就散去,二十来个打手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黄杰默默地摸了支烟。叼在嘴里抽了起来,马大眼眯着眼睛,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矿厂周围。
寒风吹起,马大眼的眼睛突然停留在对面办公楼的某扇窗户上。
窗户里面,天龙惊得倒退一步。
"不会吧,这么远,他也看的到我?"天龙不可思议地说道。
"肯定是看见了!"木龙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发颤地说:"天龙,我们走吧,我们斗不过他的,三十年前我们就斗不过他。他就是个恶魔!"
"猴子和左飞还在石室,我们怎么能走!"天龙恶狠狠地说:"大不了和他拼了!"
矿区门口,马大眼突然抬起手来,指着那窗户上面说道:"黄杰,你看,燕子巢。"
黄杰看了过去,可不是嘛,那窗户上面,屋檐下面,有个小小的燕子巢。不过这大冬天的,燕子早去南方过冬了。黄杰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可马大眼却看的很入迷,脸上时不时的浮现出一点微笑。
他能随便砍下一颗脑袋,却会为了一只燕子巢而欣喜。黄杰觉得马大眼可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不然这人不会这么神经兮兮的,难道说,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都是这样?
地下石室,三层。
"不好了,不好了"关哥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我和猴子均是心中一紧,猴子问:"什么情况?"
关哥结结巴巴地把刚才矿场门口的情况说了一下,听到马大眼随便一刀就削下一颗人头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颤动不已。一股森森寒意从背后升起。以前只听说马大眼有多狠,但马大眼的狠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样血淋淋地摆在我们面前还是头一回。
我突然觉得,我能在马大眼手上连续逃脱两回实在太不容易了,几率堪比连中两次五百万大奖。马大眼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我真希望这辈子都没有惹上过他。这句话虽然说的有点没有骨气,却是我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猴哥,怎么办?"关哥着急地问道。
猴子沉默了一下,问:"矿场门口现在有多少人?"
"仪仗队员都散了,还有二十来个打手,这些人都熟悉三哥,你去的话肯定会露馅的。"
猴子沉默下来,似乎在思索主意。马大眼这人何其精明,但凡那些打手露出些不对劲的表情来。势必会被马大眼当场识破。
关哥又说:"猴哥、飞哥,如果你们没有握对付这个马大眼,我建议你们还是躲一躲的好"
"别说了,我们不会走的。"猴子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必须要杀马大眼!"
我知道,猴子不光是要为武师傅、天龙他们报仇,更为了使黄杰能顺利脱身。
"可是"
"你看,你一会儿这么做"猴子将他的主意说了出来,关哥一边听一边点头。
"成败在此一举,我们走吧。"猴子说道。
我不禁有些担忧,猴子刚才的主意虽好,但也有一定几率失败,如果失败的话,我俩都死翘翘了,而且是当面被马大眼砍死!可是没有办法,现在除了这么做,已经别无他路了。
猴子和关哥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从地下通道出来,又要经过一段厂区,厂区里面有很多不同的车间。猴子突然回头对我说道:"左飞,你在这躲躲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突然明白了。
猴子先前坚持让我陪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把握干掉马大眼,所以想让我在他身边跟着學点东西?可是现在,他没把握干掉马大眼了,所以又让我离开,不愿让我陪着送死。
我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我陪着你。"
世上哪有尽是趋利避害的好事?
同甘共苦,一向是我们的行为准则!
猴子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去,毕竟他也知道我的脾气。快走到厂区门口的时候,猴子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脊背也伛偻起来,同时大声咳嗽着,脸色也变得难看,就像是突然患了重病一样。
而我赶紧扶住了猴子。
关哥像是没有看到,反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而我和猴子则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厂区门口,依然是马大眼、黄杰、一众打手,以及地上那颗孤零零的脑袋。
寒风吹起,将那脑袋的头发都吹乱了。
关哥没敢看那脑袋,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大眼身前说道:"前辈,我们三哥来了,但是他身患重疾,行走不便,速度有点慢,您稍微等等"
马大眼抬头看向二三十米外的我和猴子,乐呵呵说:"不碍事不碍事,我就在这等着。"
关哥立刻回头冲那一众打手吼道:"还在这站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巡场子去,别给我偷懒!"
一众打手早就想跑,一听此言如获特赦,纷纷转身就跑,顷刻间便没了影子。偌大的厂区门口只剩下黄杰、关哥和马大眼,还有一步步挪过去的我和猴子——没错,这就是猴子临时起意的办法——让关哥找机会轰走那些打手,如果让他们看见假冒的石三,那就坏事了。这主意并不是十全十美,并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因为马大眼很有可能不让这些打手离开。
不过还好,我们运气还不错,马大眼并没横加阻拦。
此时此刻,办公楼里的武师傅、天龙等人,还有商务车里的马杰和郑午,都松了口气,大家都知道现在最危机的是什么。而远在山脚下的林可儿,正帮着关哥的母亲择菜,一整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有点悬乎——这是她和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在过去,她总是对我们信心满满,觉得我们是战无不胜且无往不利的。
林可儿突然站了起来,遥遥看向山顶,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这种奇怪的第六感是怎么回事?
"怎么啦闺女?"关母问道。
"没事。"林可儿坐了回来,继续帮关母择菜,心中始终无法安宁下来。
"闺女,你在矿上是干什么工作的呀?"关母看她心神不安,便和她聊起了天。
"大娘,我是文员,在办公室里打字的。"林可儿胡扯着。
"哦哦哦。"关母点着头:"是文化人啊,怎么到这地方上班来啦?"
"朋友介绍的。"林可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她并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女围匠才。
"唉,有条件的话,还是不要在那个矿场上班呀!"
"为什么啊大娘?"
"那个石三啊,不是个好东西!"关母恨恨地说道。
"嗯,我听同事说过他不少坏话,我准备干完这一个月就走呢。"
"不只是这个!"关母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在半个月之前啊,有天晚上,石三突然急匆匆进来我家,让我赶紧炒几个菜,说要宴请一位贵重的客人。没过多久啊,就进来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石三对他很尊敬啊,我从没见过石三对人这么尊重过!两人窃窃私语地聊着什么。我给他们上菜的时候啊,就听见他们说什么'杀人'啊之类的东西,当时就把我吓得一哆嗦,实在太可怕啦!"
林可儿听的面色惨白:"大娘,您知道那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叫什么吗?"
"嗨,这我怎么知道,就听见石三叫他马老兄、马老兄什么的所以啊闺女,这石三真不是好东西,你一定要早点离开那个矿啊"
林可儿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更是嗡嗡直响,差一点就昏厥过去以至于连关母后面说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原来马大眼和石三在半个月前就见过面,也就是说,马大眼知道石三长什么样子!
"大娘,这事,您和关哥说过吗?"林可儿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她还是极力保持着理智。
"没有,怎么敢说呢!"关母摆着手:"我怕给我儿子惹祸上身!闺女,我也就是看你人不错,所以才跟你说的,你可别在外面乱说啊。还有,你赶紧从那地方出来,可别再去那地方上班了。"
"我知道了大娘。"
关哥并不知道石三和马大眼见过面,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可儿立即站起,立刻给我拨出去了电话。
她希望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