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声音中不难听出,这是个男子的语气,而且年龄该是在二十上下。俞樾和雷风是一对闷葫芦不会开口;云朵这会儿一心牵着风花飞,也没心思开口;凌皓杰就更不用提了,一颗心被仇恨蒙蔽,开口间肯定带着些怒意的,不能让他开口。于三文与玉蓁蓁默契对视后,见玉蓁蓁首肯,便自行回答道,“我们是路过的修仙士,路过此地,忽逢风雨,想借宿一宿。”
“没地儿了。”那个慵懒的男声几乎是立刻就这么回了一句,并且听着那渐而远去的脚步声,是真心不欢迎他们。
于三文愣了一下,毕竟在她经过的所有地方,只要听说是以捍卫神州大地的安宁为己任的修仙士,无不是欢迎之至;可这里明明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何以这么干脆的就拒绝了呢?
这时候又一道惊雷劈下,几乎点亮了黑暗的大地;借着这瞬间的紫光,玉蓁蓁清晰的看见屋子里似乎有一长着翅膀的生物模样,而且那生物身子后面还拖拽着长长的尾巴,此时正悠闲的在漫步。这倒是显出屋主的不一般来,玉蓁蓁对于三文眨眨眼,后冒着雨,六人几乎敲遍了这小村落中的所有房门,只不过虽里面灯亮着,却再无一人肯应答。
“这里的风土人情,好奇怪啊,似乎非常忌讳外人到来。”玉蓁蓁见此,唯有引着其余五人回到最初有男子声音应答的那户,如今看来唯有那户才是突破口了,毕竟还有人答了话。
“俞樾,这里的气味可正常?”于三文生怕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还特意问了俞樾。
俞樾轻轻颔首,这里的确没有任何其他族群的气息,完完全全的是人类居住。这就更加让玉蓁蓁不解了,加上雨势越来越大,云朵已经打起了喷嚏,玉蓁蓁也是心急,又敲起了门,一面敲一面道,“小哥儿,我们只寻个避雨之处,绝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困扰,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身上有些碎银子,可以付给小哥儿当房费,还请小哥儿行个方便吧。”
男子的慵懒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慵懒中还带着几分愠怒,“我们神鸟村的人从不为那些外物所迷惑,走!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外人!”
神鸟村?那刚刚看到的长着翅膀并且拖着一条长尾巴的,就是他们所谓的神鸟了。可是据俞樾所言,这里除了人类的气息外,并没有外族气息,即是说,那些不过是普通的生物而已。玉蓁蓁才念及此,云朵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回过身的工夫,见云朵哆哆嗦嗦的,嘴唇也开始呈现青紫之色;念起摘星大会上,云朵被隗知返还的伤还没有好全,再因为这个引起发烧的话,就不好了。玉蓁蓁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同时,一旁的雷风也过了来,颇没什么好意的一脚把门踹开,横抱云朵就大跨步进了来。
玉蓁蓁几个紧随其后,眼见着屋内唯有的一名男子不可置信的张大嘴,满脸的诧异。这男子倒是不高,但脸长得极精致,有些瓷娃娃的感觉;年纪月末在十七八岁,着了件月白的袍子。此时他的身旁,正矗立着一个头顶桂冠、背覆明亮而墨绿的羽毛、身后拖着满是五色金翠钱文的尾羽。这生物,其他人不认得,来自现代的玉蓁蓁可是见得多了。这不正是那“有炎方之伟鸟,感灵和而来仪。禀丽精以挺质,生丹穴之南垂。戴翠旄以表弁,垂绿蕤之森纚。裁修尾之翘翘,若顺风而扬麾”的孔雀么!
男子在对上玉蓁蓁、雷风与云朵的双眼时,脸上的诧异蓦地变成讶异,后他没有任何缘由的跑了上来,顾不得雷风正将哆哆嗦嗦的云朵放在他的床上并盖好被子,直接就拉着雷风的手臂结结巴巴道,“紫色,紫色的眼眸,你们……你们是我爷爷说过的,远古雷氏的人!”
雷风本来就寡言少语,自然懒得理会这个男子,只一心牵挂在云朵身上。玉蓁蓁有些抱歉的笑着,将男子拉到一旁,拱手道,“这位小哥儿,不好意思,我们擅闯空门,这些碎银子还请收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玉蓁蓁说着,将仅有的银钱全数塞给这个男子。
“不,不不不,”不想,男子却连连摇头,这会儿语气中的慵懒全数消失殆尽,反而带了几丝兴奋,“我爷爷和远古雷氏的人相交匪浅,今儿个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不止今儿个,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我王英俊绝对欢迎!”
既然屋主王英俊都这么痛快的答应,态度更是一反之前,玉蓁蓁自然乐意,跟着王英俊到了孔雀的一旁,道了句,“想不到王小哥儿竟然还养了孔雀做伴,当真不一般。”
“这位姐姐竟认得孔雀,看来那段渊源在雷氏传的还真悠远呢,”王英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后呲着小白牙笑道,“孔雀就是我们的神鸟,虽然当初爷爷带着我们离开了彩云之南,但这些神鸟,竟是跟着爷爷来到这里,后来与我们这些后代一起繁衍生息,我们这里也就命名为神鸟村了。”
孔雀竟也有如此灵性。玉蓁蓁笑笑,后道,“王小哥儿,你刚刚说你爷爷和远古雷氏的人相交匪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啊?原来这位姐姐不记得啊?”王英俊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玉蓁蓁忙摆手道,“并非我不记得,而是我不是雷氏后人,只是普通人。”
“那你的眼睛……”王英俊指了指玉蓁蓁的眼睛,后摸了摸下巴道,“我还记得爷爷说过,那些日子这边有一个雷氏的后人,就是双瞳色,那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双瞳孔,一只金黄,一只绛紫……”
是瑾辰!
这是玉蓁蓁与雷风同时想到的;而与此同时,雷风都顾不得照顾云朵,直接奔了上来,双眼冒火的盯着王英俊,这倒是吓了王英俊一跳,也吓了玉蓁蓁一跳。玉蓁蓁轻轻拉了拉雷风的衣角,雷风都丝毫不觉得,只瞪大双眼审问一般的对王英俊道,“是否……还有一男子,不善言语,与我一般,双瞳绛紫?”
“你……您说的正是了,”王英俊被雷风这么一吓,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我爷爷说,当时来了几个人,其中有异兽之主和他的妻子,那个双色瞳孔的雷氏后人以及一个英俊却少言寡语的雷氏后人。”
“是他,是他……”雷风的眼圈红了又红,那个人已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百年,却终于在百年之后的人口中说出。他实在是太想念那个男子了,他从小就跟着他,他是他的神,只不过,这个神最终也离他而去了。
“是……是不是……”云朵也起了来,见雷风情绪如此激动,心下也明白。毕竟在彩云之南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听云宿讲过;那个异兽之主和他的妻子自然是云宿和方泠芷,那么,那个英俊却寡言少语的雷氏后人就是……“是不是我爹?雷风叔叔,你说啊!”
“没错,就是二哥。”雷风终于抬起头,对上云朵目光的时候,两人都默契的红了眼。
在这神鸟村,居然能遇到一个知晓百年前事情的男子,而这个男子的爷爷,还曾与云宿、方泠芷、雷贺和瑾辰之间有过匪浅的交叉。雷风和云朵的心都无法平静,云朵更是躺都躺不住,直接起了身,与雷风一般围绕在王英俊身边,想听到百年之前彩云之南发生的种种。
王英俊本来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后来知道云朵、雷风同百年之前他爷爷接待的几人竟有这样丝丝缠绕的关系,倒也放下一颗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眼见着三人如此对了脾气,玉蓁蓁也稍稍放了心,见俞樾已经与于三文在地上铺了毯子靠墙而眠,但凌皓杰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她想了想,后几步走到凌皓杰身边,靠着他坐了下来。
“二师兄在想什么?”玉蓁蓁的语气极轻,好像稍重一点就会打搅到凌皓杰一般。
凌皓杰轻轻摇摇头,再开口的工夫,愠怒的语气逐减,反而感慨的语气颇多,“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就那么莫名的来了。如若非你刚刚寻了这里,云朵哪里会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呢?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样。”
“是啊,没准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了,”玉蓁蓁将头靠在墙上,以解这一日的紧张与疲惫,“现在我只希望老天能给神州大地一个美好的结局,别让三位掌门的心血白费了。不然,若他日再到鬼族,我哪里有颜面去见那些无辜死去的师兄弟。”
“蓁蓁,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凌皓杰忽的抓住玉蓁蓁的手,手掌中的温暖一如从前,语气也轻柔的很,甚至让玉蓁蓁有一种幻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程思芜没有死,神州大地没有异变,凌皓杰还是从前单纯从心出发的凌皓杰,“别太苛责自己,若你不幸福的话,我必将惶惶终日,心如何都落不下。”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