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粼想了许久,俞樾最初醒来的时候,他是想着为日后的话,不如先将此事瞒下,反正俞樾已经自请进入自己的结界,与于三文生死皆在一起。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如今的宫离已经全然为帮幻锦报仇一事冲昏了头脑,同样的还有痛失爱子的凤翎;而如今异兽族的所有事情皆由这两位主导,守澈已经是被摒弃的棋子,同样也是弃子,成不了大用了。这样算下来的话,当初宫离已经冲动到想要解开俞樾的禁锢之术,还是在自己的阻拦下方才没有那么做;如今禁锢之术已经打开,是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坏的消息呢?
距离七星连珠不过三日的时间了,这个兴头上,应粼还真的不太想让目前的形势有所偏压;不过如果作为指挥异兽军团的他不及时到达妖族阻止冥赤一行人,那些就算是变异的异兽军团,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用处;而他此番前去,自然不能一个人,他需要帮手;而他看中的,正是凤翎。
打好了一切主意之后,应粼便抬腿往宫离所在的大殿而去;因为异兽族同时失去了大姑娘与公子,整个皇宫都素气朝天,一进入大门,蔓延的都是飘扬着的白色旗帜与珠帘,就连卫兵们都褪去了往日里庄严的铠甲,换上了肃穆的丧服,手中也未持兵器,而是捧着一束束的花朵,面容上多有哀色。
看来幻锦与伯庸的离去,不止对宫离和凤翎有了巨大的打击,对整个异兽族都是个不小的打击了;也怪不得玉蓁蓁一行人要如此的赶尽杀绝,原来是有着这样的心思——应粼一面这样想着的工夫,一面弹了弹自己粗布白袍上的灰;这粗布白袍可是他特意为今日才穿的,以表他对幻锦和伯庸离去的感同身受的痛苦与哀悼。
应粼虽然身份还是低于应粼,甚至看起来低于凤翎,但是因为宫离的宠爱,他是有着可以不通报便随时可以见宫离的条件的;但即使这般,这一日应粼还是着了士兵进去通报。切实得到宫离的应允之后,应粼深深吸了口气,扫去了平日里恭敬的微笑,改为带着几分悲恸的就那么抬步进入大殿。
大殿之中颇为肃穆。就算是隔着老远,应粼都嗅得到那股竹纸与金纸烧过后的味道,还有一股难闻的水果腐烂味儿,尽管百味陈杂,可应粼还是依旧没有变过表情。`进来也没有抬起头来看着宫离,而是偷偷瞟着上面坐着正在呆又红着一双眼睛的宫离道,“在下给大长老请安。”
“你我之间,这些礼数就免了,”宫离无力的挥挥手,不再以双臂支撑下巴后,整个人一滩烂泥一般的瘫软在一旁的塌上,又对应粼道,“锦儿没了,你倒是客气起来。进来还差人通禀了下,好是生分。”
“在下愧对大姑娘,此时又怎敢多一丝逾越,”应粼的语气沉痛的让宫离的双眼再度溢满泪水,半晌,听着宫离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应粼才再度开口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通禀大长老。本来此事该是坏事,可在下想着。对大长老来讲,这或许是件好事。”
“有事便说,不要兜圈子。”宫离如今似乎已经弱的就连转转大脑都觉得颇为乏力了。
“禁锢之术,解开了。俞樾醒来了。”应粼注意着自己的断句,一直用余光瞥着宫离的表情。
果不其然,宫离的双眼一下便瞪得老大,本来已经溢满泪水的双眼,竟然瞬间便干涸了;同时,表情中的沉痛顷刻间转化为怒火。也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他忽的起身,大力的拍在面前的桌上,直震得桌面上那些果盘中腐烂的水果都动了一动,“什么——禁锢之术解开了?这怎么可能!当初俞樾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这禁锢之术除非让他醒来,不然永远都无法解开吗?”
“此术为鬼族禁术,并非俞樾自悟,若鬼王出手相助的话,怕是虽有困难,但却并非不可能,”应粼说着,尽量将事情压到最小,“在下也问过俞樾,能否继续施展;但俞樾说过已无能为力之后,在下已经将其与于三文一起困住,想来就算生什么事情,他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哼!”宫离一气,大力的将面前的桌子一把推倒,起身而立的时候,双腿还有些打颤,“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当初被困住的那些人!早知如此,我真应该让你早早唤醒他,把结界中人一个不差的全部杀掉!杀光他们,都难以祭奠我锦儿在天之灵!”
“大长老莫要生气,先听在下一言,”应粼稍微提高了声调,却也不至于喧宾夺主,见宫离火冒三丈的望着自己,与刚刚那个将死之人一般的他判若两人,应粼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想必知晓此事之后会盛怒的并非大长老一人,那些人自然该死,但是不必劳烦大长老亲自动手;在下愿意与凤翎长老再率领两队异兽军团前往,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报仇的事情怎可以假手他人!不,我要一同前往!”宫离果然中计,说话的重点很快便被应粼完全带着走。 `
“大长老请勿心急,那些贼人诡计多端,鬼王既然已经插手此事,恐怕妖族附近一定会有鬼族的埋伏。如今七星连珠在即,我们丝毫马虎不得;所以在下才想要与凤翎长老只带两队异兽军团前往,余下大部分的兵力依旧守在异兽族;而大长老您自然也该坐镇这里,万一出了任何意外,大长老在此还是可以挽救一切的。”应粼说着,见宫离似乎有了些被说动的意思,又道,“在下心里明白大长老想要报仇的心情,大姑娘不止对在下有知遇之恩,更是待在下恩重如山;如今在下与大长老的心情相同,都恨不得手刃了那些贼人!但是大长老还请三思,万一我等全部前往妖族歼灭他们,而中了他们的奸计,他们分成几队人来到咱们异兽族再造杀孽,掌握了七星连珠的主动权,大长老,届时我等失去的岂不是更多?”
“哼!”宫离还是冷哼了一声。不过表情总算不再那么难看与坚持。
“大长老,还请听在下一言,权衡利弊,大长老与主要战力还是留在异兽族的好;而在下与凤翎长老也会尽全力奔赴前线。如果可以的话,会带风花飞回来,任大长老如何处置都好!”最后,应粼搬出了如今宫离的心头恨。
“好!应粼,应长老。我就信你这一次!”宫离怒气冲冲的坐回了原处,气呼呼的喘了半天,才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令牌,对着应粼的所在甩了过去;应粼本能的伸手接住,后宫离的话再度响在耳畔,“此令牌可以调兵遣将,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办;你拿着此令牌去寻凤翎,将这些话说与他听,他自然会随你一同前往;我还要在此多多
悼念我的锦儿,就不去凤翎府了……去了也唯有伤心而已。”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宫离低垂下了头,不知又在想什么了。
其实应粼倒是想得到,两位长老,一日之间一个痛失爱女,一个痛失爱子,还都是自己唯一的子嗣,那种心情应粼虽然无法完全体会,但是能想得到当有着同样遭遇的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那种痛苦的心情。应粼对着宫离拱手行礼,将令牌别好之后。方才起身,又俯身恭敬对宫离道,“还请大长老在此安心等待在下的好消息,再忍三日。三日过后,大长老您就是这三道六界的统治者!届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仙杀仙,遇鬼杀鬼。自可肆无忌惮!”
宫离摆摆手,示意应粼可以下去了;眼见着应粼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那扇大门再度关上,宫离双眼通红,一拳砸在塌上,咬牙道,“得到三道六界又如何?我的锦儿……已经不能与我分享这种喜悦了……”
***
从大殿离开,顺着小道绕了几个来回,便到了凤翎的府上;与大殿内外相同的场景再度出现,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肃穆的白,只不过这里的声音倒是比皇宫大院来的高,越接近,那有些凄厉的哭声便是愈执着的传入耳中,刺激着鼓膜,让应粼有些不寒而栗。
应粼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毕竟这双手刚刚接过宫离抛过来的令牌;将锦帕丢弃之后,应粼吸了口气,才迈入门口的工夫,那铺天盖地的哭声便毫无预兆的渗了出来,让应粼都打了个激灵;这哭声中,有男子的,也有女子的,而凤翎府上如今是从未有过的门庭若市——仔细想想,凤翎与其他三位长老不同,虽同为异兽,但却并非狐族,而是火烈鸟一族;火烈鸟一族可以做到这个位置,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而如今凤翎的府中,大部分有些名望的火烈鸟一族亲属都因伯庸之死而过来悼念,自然哭声就要比人员单一的皇宫中要多的多了。
应粼一直沿着一旁的小路走着,尽量不去打搅那些披麻戴孝哭的昏天暗地的亲戚们;一路走到后院,在凤翎居住的院落前,哭声方才小了些;应粼叩门,却听不到里面有声音;他眼珠转了转,转而改为开口道,“凤翎长老可是在?在下是奉大长老的命令前来探望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面总算有了些动静,却是桌子被撞翻的声音,应粼正不知生了什么事的工夫,门吱嘎一声开了,凤翎出现在他眼前的瞬间,应粼整个呆住了——与其说呆住,倒不如说他被吓到了;只一两日不到的工夫,凤翎瘦削的几乎不成人形,面色惨白的犹如死人一般,双眼无神,眼袋青,嘴唇干,开口说话的工夫,声音又细又小,“大长老差应粼长老前来,不知何事?”
“凤翎长老,您这……是怎么了?”谨慎的从门缝望过去,应粼看得到屋内被打翻在地的饭菜,撞倒的圆桌,甚至地上的茶杯碎片都尽收眼底;看来凤翎该是不思茶饭却过度思念伯庸、伤心过度才弄成现在这个狼狈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应粼长老何须明知故问……还是说说什么事吧。”凤翎不同于宫离,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应粼说服;他还是心底觉得对于伯庸的事情,有些责怪应粼;可碍于应粼如今在宫离面前的地位,他只是隐忍着没有怒而已。
“看来凤翎长老对在下依旧心存芥蒂。”应粼摇摇头,叹了口气,后拿出自己腰间的令牌;还未说话,凤翎却蓦地瞪大了双眼——这场景看着有些可怕,如今凤翎瘦的整张脸巴掌大小,又那么生生的瞪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从心底觉得有股寒气上升。
“大长老将调兵令牌给了你?是什么意思?我火烈鸟一族向来安心生活,绝没有半分的逾越之心!”凤翎开口,语气倒是有些咄咄逼人,好像应粼是要带着异兽军团拆他的家一般。
“凤翎长老误会了,”应粼摇头,其实他亮出令牌就是让凤翎对他稍微尊敬一些,其实在他看来,凤翎是一直将自己伪装的愚钝,只能跟着大家的脚步走;其实不然,凤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有些事情,宫离看不透,他却早已看的通透。所以对于凤翎这种人,应粼必须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比他等级位分高的人,他该高看一眼,而不是因为前事而一直耿耿于怀,说话都带着刺儿,“其实大长老是想……”
应粼简单的将情势对凤翎全部说与,见凤翎的瞳孔逐渐缩小,直到最后他说完,凤翎也与宫离之前一般,忽的来了力气,并且用力的一把拍在自己身上,开口道,“好,此事大快人心!我自然会尽快收拾,我们一同前往妖族,将那些贼人一网打尽,绝不留任何后患!也为我儿报仇,出这一口恶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