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蓁蓁只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答话,于三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玉蓁蓁的衣袖,后犹疑道,“玉师姐,莫不是三文太过坦诚,惹玉师姐生气了?如若当真如此的话,三文向玉师姐道歉就是。”
“没有,”玉蓁蓁摇头,于三文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待视自己为头号大敌的叶灵芸都那般宽厚忍让,怎会对自己的恩人多加苛责呢,“师妹如此坦诚,倒也难得。师妹的心思我也明白,只是凌波如何,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三文绝对有信心,”于三文见状,又扬起嘴角笑笑,那对深陷的梨涡晃得玉蓁蓁一阵晕眩,“不过三文也清楚,在师姐的灵力与修为匹配之前,凌波不能离开师姐,三文会等,会为凌波一直等下去!”
“为什么?不过一眼,却让师妹如此执着?”关于爱情,对于玉蓁蓁来说,或许是最难的一门功课;对于于三文的这种莫名的专一,她实在挺难理解的。
“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一眼万年,”于三文先用了这三个“一”字开头的词语来形容了自己的情感,后笑望着凌波道,“三文向来是个服从于自己第六感的人,从救上凌波的那一刻开始,三文就知道,这一辈子,三文非君不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问下去,玉蓁蓁就难免有自虐的嫌疑了。她情不自禁的扭头去看凌波,却心疼的发现,凌波正与一脸深情的于三文对望,只不过凌波面上挂着的,是一如既往的莫名,因为他并不懂于三文表情的意义,玉蓁蓁与默大王并没有教会他爱情的涵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蓁蓁与默大王两个也并不懂爱的真谛。
“嗯,”玉蓁蓁微微颔首,后暗暗叹了口气,又对于三文道,“此事你知我知凌波知便是,你可万万不要逢人便讲,被其他破天楼弟子听说,难免不会在背后笑话你,重伤你。”尽管如此,玉蓁蓁还是不希望有人伤害她的恩人。
不想,于三文却固执的摇摇头,后对玉蓁蓁道,“多谢玉师姐提醒,不过三文不怕,三文喜欢凌波,不怕别人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三文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什么,因为无论别人说什么,也丝毫不会影响三文对凌波的爱。”
这样直白的话,直戳心底,让玉蓁蓁又痛又羡慕。这样坦诚的大实话,虽然着实伤了玉蓁蓁一把,可是对于三文,她却丝毫都讨厌不起来。这并非单单因为于三文救了她和凌波,还因为于三文的身上,有她羡慕却始终无法做到的部分。念及此,玉蓁蓁也没有说再多,只是默默对于三文点头,算是应允。其实于三文并没有必要征求她的同意,她并非凌波的爹娘、亲人,只不过是莫名被认了主而已。
***
“我刺中了谁!”
与玉蓁蓁异口同声的,还有两个男子一个女子的声音。玉蓁蓁心下一紧,后见俞樾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大风,将这阵白烟吹散之后,玉蓁蓁才发现,原本在中央的敖夔,如今依旧手臂伸直,定定的立在中央;而从他身子的四侧,分别插着他们四人的宝剑;敖夔的脸上挂着淡定和蔼的微笑,像每个普通的老年人一样;而角落里的几个七星楼弟子,却在这白烟之中,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于三文的声音由小及大,后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敖夔,大吼道,“你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三文,他们没事,”敖夔虽笑着,嘴角却不自觉的下撇,看起来是遭受了太大的痛苦,“之前我便用这迷烟控制他们,所以他们很轻易再度中烟,过上三个时辰,他们就会醒来了,咳咳……”敖夔一咳嗽,从被剑插入的伤口处,便溢出几丝鲜红的血液,很快融合在赤石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于三文此时几乎失去理智,大声吼着的同时,却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死死的盯着敖夔身上的四把宝剑,眼眶红了又红。
玉蓁蓁当场便呆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敖夔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凌波自是有些不明白,只是看着于三文那样伤心不解的样子,想上前又不敢;唯一能够从头到尾看透的,唯有俞樾一人,只是,他虽早已知晓一切,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敖夔此时的笑容只能让玉蓁蓁想到一个词——父亲,那种慈爱与宠溺的笑容,在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再无人能给。或许在敖夔心里,早已经将于三文视若己出。什么都可以骗人,唯有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敖夔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对着于三文虚弱道,“何必深究那么多原因,你们此行的目的是救出这些逍遥派弟子,既已经达到,那便是最好的了。”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是不是!”于三文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她一步一步的向前,想要走近敖夔,只是每一步,都走的别样艰难,“你,你根本不是为永生,你只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结束七尾狐族对你的威胁,结束这种被控制的日子,是不是!你好自私,你知不知道,我……我是你的女儿,一个女儿亲手杀了自己的父王,那是一种怎样的痛不欲生!”
女儿!玉蓁蓁心下一惊,原来于三文竟是鲛人族的公主!他们并不是师徒,那些话只是说给七星楼弟子听的,他们是亲生父女!此时,玉蓁蓁再看于三文与敖夔,他们之间的那种羁绊,便更明显,更让人无可抑制的心痛。
敖夔摇摇头,虽感觉到意识已经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而远去,可还是努力的上扬了嘴角,对于三文道,“你就恨我吧,三文,我宁肯你恨我,也不愿你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三文……不要永远将仇恨铭记,不要想着为我们复仇,那不是你的使命;你的使命,是代替所有族人幸福的活下去……不过,见到你身边有这样可靠的伙伴,我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去,日后,即使没有……没有我,也有人会视你如珍宝……”
敖夔说着,整个身子倒向一侧,漆黑的瞳孔开始迅速变得焦黄下去。于三文快步向前,一把接住敖夔,后紧紧的将他抱住,大声道,“父王,三文不许您离开!三文要永远和您在一起!”
“真好,真好啊……临行前,还能听到我可爱的三文唤一声‘父王’,”敖夔的头挨着于三文的肩膀,尽管已是花甲之年的模样,却笑的像少年一样英姿勃发,这一刻,他的生命好像恢复从前、并且返老还童一般;只不过,这只是那一瞬间的事,很快的,他再度萎靡下去,说出的话也开始断断续续,“我……一直将你最喜欢的首饰收藏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像……好像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呵呵,多可笑,女儿是迟早要嫁出去的,我却……执拗的不想等到那一天,可,可还是没想到,我真的……没有等到那一天……”
“父王,父王——”于三文越发的感觉到快要支持不住敖夔的身子,她狠狠的闭上眼睛,不想看到敖夔那种合目而眠、永不清醒的模样,她的胸口处一阵割裂般的疼痛,眼泪就要溢出来;于三文咬紧牙关,一忍再忍,眼泪这才生生的咽了回去。
玉蓁蓁的眼泪却在赤石海中飞舞,这是她从未感觉过的一种深沉的父爱,沉重到,当这种爱离开后,所有人都承担不来。凌波怯生生的靠在玉蓁蓁身边,疑惑的小声问道,“那个人怎么了?”
“他……”玉蓁蓁生怕自己哭出声音,而让一旁的于三文动情,她狠狠咬了一口手臂,后扭过头不去看凌波,只小声道,“他以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不会说话,他的心不会再跳动……他,他离开三文了。从前,他是这世上最爱三文的人,凌波,以后……请你代替他,继续好好爱护三文。”
玉蓁蓁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不过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默大王为何处处帮着于三文,而于三文又为何非凌波不可,为何时而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为何在班盛藐视生命的时候那样愤怒……原来于三文身上背负着的,竟是这样沉重的使命包袱。她还这样年轻,她风华正茂,可她要承担的,却有可能是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正视面对的。
“我会的。”凌波使劲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玉蓁蓁此番说话的真意。
俞樾上前几步,立在于三文身边,重重叹了口气,后才道,“你猜的不错,敖夔并非为永生而替七尾狐族卖命。其实,是七尾狐族的长老以仅余的几个鲛人族族人性命拿以要挟,逼得敖夔就范;而七星楼曦言那次险得逃脱,出海求援,也是敖夔故意放了她,想要引逍遥派的修仙士来此救这几名弟子。敖夔从头到尾,都不是坏人,他只是一心想求死而已;只是敖夔万万没想到,亲手杀了他的,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你,你——”于三文轻轻将敖夔平躺放于海面之上,一直到起身转过来,都是闭着眼睛,不愿去看到自己父王已经死去的事实。可却在与俞樾面对面的时候,瞪大了通红的眼眶,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俞樾的衣领,狠狠道,“你——你知晓一切,为何你知晓一切,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何明明可以避免的悲剧,你还是让他发生了!我父王离开我,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三文!”玉蓁蓁见状,忙上前帮忙拉着,生怕于三文做了什么冒犯俞樾的事情。俞樾怎么说也是鬼族的三皇子,身份尊贵,怎容得其他人这般对待。
“你放开玉蓁蓁,你别拦着我,这个人,这个人居心叵测,他就是想看着我伤心,他就是一直冷眼旁观,他是坏蛋,是大坏蛋!”于三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就把玉蓁蓁推了开来。玉蓁蓁一个踉跄,险些撞在珊瑚水洞凸出的珊瑚叉子上——也好在有了海水的阻力,不然,这里就又会多一个失血过多的了。
俞樾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言语,一直以悲天悯人的眼神望着于三文。于三文却丝毫不理会,只是恨不得吃了俞樾的肉、喝了俞樾的血,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一直在隐瞒,那他的父王,也许就不会惨死!
“三文,别这样,”玉蓁蓁锲而不舍的再度到了于三文面前,拉住她的手臂,摇头规劝道,“你好好想想,我们来这里之前,三皇子的确开口阻拦过,只不过……是咱们,是咱们太过执拗了。”尽管未有于三文一人执意向前,可此时此刻,再计较那些的话,只会给于三文更大的痛苦。
“那他可以告诉我会发生什么,我可以救我的父王,我可以去找七尾狐族算账,我还可以……”于三文越说越发的没了力气,最终松开了手,软软的跪坐在地上,头也几乎低垂到了胸口。她说的那些可能性,如果真的发生了,又能如何呢?敖夔是一心求死的,而如今别说是她,就算拼上整个鲛人族,想与七尾狐族作对,结果不还是死路一条。
见于三文如此,玉蓁蓁也蹲在地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道,“三文,虽然你的父王已经离去,可你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还有凌波。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抱歉,”俞樾单膝跪地,面对着于三文的背面,脸上多有隐忍的伤感,“这些事情,我的确都知道,我不说,只是还想留着这条命。因为这条命还没到终结的时候,他还有起到重大作用的机会。而那一次,要比这次重的多,最起码对我来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