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下马拱手还礼,说:“将军多次为并州出生入死,我到并州三年才与将军一见,也是琨之过错。”
猗卢心中感动,三年前自己为前并州刺史卖命作战,不想刘琨还是心中有数。
刘琨又走向前,将下跪之人搀起。为首老者说:“在下卫操,奉皇命辅拓跋将军共守边疆。”
这时刘琨才知下跪的原是晋廷将领,心中感动,荒野千里,还是有忠臣。此地离猗卢部落不远,猗卢请刘琨前往。此正合刘琨所望。与猗卢共往盛乐(内蒙呼和浩特正南百里)。
来到盛乐,见这里人员众多,一派祥和。人们纷纷来迎,少女跳舞唱起: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里的民风淳朴,人民祥和,与中原的山河破碎形成极大反差。
入夜,草原上燃气篝火,欢迎刘琨,彻夜狂欢。
前面说过,五胡为羌、氐、匈奴、羯、鲜卑。羌、氐、匈奴有据可查,都是长城以内民族,羌氐后被边缘化,匈奴被驱出长城,他们还真是炎黄子孙。只是周人率先成为强大的农耕社会,将游牧部落撵出中原。这些游牧部落越往北走,越难以发展农业,于是游牧社会被保留下来。像拓跋部有三四万的晋人,本是晋朝迁去“护卫”拓跋部,可他们也变得以游牧为主。以当时的生产水平,在此地不适宜耕种。
而石勒羯人是匈奴在大漠强大后。在甘肃西部征服来的部落。
可是鲜卑人的来历就说不太清楚,清楚的是他们在一百年前起自东北,南匈奴被汉朝内迁后。鲜卑在东北崛起,在中原人的支持下彻底撵走了北匈奴。北匈奴在二九零年左右,跑到“静静地顿河”,东望乌克兰,却发现了更肥沃的欧洲草原。在顿河西休整了六七十年,就开始了大闹欧洲之旅。
整个关外草原,游牧民族最重要发源地就是东北地区。在同一纬度下。挨近大海的东北是温带季风气候,而再往西则是温带大陆气候。鲜卑、辽、金、元、清均发源于东北。这里草木旺盛,不管谁迁出去。剩下的牧民反倒能更快的发展。当然牧民达到一定饱和,还是要迁出去。
后来鲜卑分裂,各部落归顺晋室,但是晋朝没让他们进长城。当时长城以北的四大鲜卑部落。慕容、拓跋、段氏、宇文都在关外。
拓跋猗卢的父亲长年入质洛阳。在他父亲遇害后,在晋军的扶植下,猗卢和他的哥哥才能入主拓跋部。他部中有晋廷留下的三四万晋军部众。可是随着猗卢在漠北的征伐,部落越来越大,晋军不再是其主要力量。
第二日一早,卫操求见,刘琨将卫操应入。
卫操说明拓跋部的基本境况。并说猗卢拥骑兵十数万,猗卢本人也忠于晋廷。可堪一用。卫操部下晋军也在三万以上,愿随时听从调遣。
刘琨大喜过望。与猗卢结拜为兄弟,以猗卢为兄。猗卢为表忠于晋廷,愿派长子入质。刘琨为表示尊重猗卢,允许其长子拓跋六修可带本部将士进入并州,协助新兴城守御。并承诺派自己的长子刘遵来协助卫操,治理晋军。
这其实成了交换人质,猗卢大为感动。这是猗卢从未见过的事,可见刘琨对他的尊重。
刘琨眺望高耸云霄的阴山山脉,茫茫大山,壮美草原。可叹,中原王朝却要他人来助。刘琨真是搞不清楚。
一百年前,马超马踏河东,匈奴五部不战而降;诸葛亮一出祁山,在处在统一、最强大的时候的鲜卑王‘轲比能’前来帮助曹魏,可是当他听到蜀国的前锋是马超后,不战而走。其实当时马超已经病死。表面上看是马超英勇,可是我们也可以从中猜测到,不管是匈奴也好,鲜卑也好,他们的总人口一定是不多的。否则他们若带来十万骑兵,十个马超也不怕。马超在关中的时候,本部总兵力从未过万。
一百年来魏晋实行融胡政策。不仅使先期入关的匈奴、羌、氐在和平环境下大量繁衍,学习力中原文化,还掌握了先进的牧马技术。关内游牧激增,古代生产力低下,使游牧和农耕不能在同一地域兼容,同一时期庄园制度下农耕人口增长缓慢。游牧在长城一线力量超过农民,这是刘琨很难理解的。
回到晋阳,刘琨把派刘遵去塞外供职的事情,说与如佳。如佳虽不是刘遵的亲生母亲,但还是舍不得刘遵走。刘琨安慰如佳,说塞外汉将忠厚可靠,请如佳不要担心。
如佳也只有想开一点,晋阳只有十万晋人,家家有子弟上战场。刘遵说得严重也只不过是当人质,何况拓跋部还有三万多晋军。如佳只有怅然得去为刘遵准备行装。
刘遵临走的头一天夜里,如佳走入刘遵的卧室,刘遵一看嫡母神情哀伤,便装出兴奋,说道:“温峤哥哥十七岁上战场,我也十七岁了,正想建功立业,请母亲不要担心。”
如佳也笑一笑:“我儿能力出众,定能胜任。可你要牢记,为将一定要谨慎小心,张牙舞爪者必然失败。”
“我必牢记在心。”刘遵回道。
如佳问:“孔子讲仁、礼,你认为应该遵守什么样的‘礼’?”
“不是‘五常’之礼吗?”刘遵反问道。
如佳讨厌封建之礼,存天理,去人欲,压抑人们的精神。但是人类社会、集团、组织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没有规矩,则变成完全的‘以力取胜’。‘礼’作为人与人交流的准绳,其核心应该是维护‘人’自身的权益。如家对刘遵说:“所谓‘礼’应该是:珍重自我,尊重他人。人不尊重他人,大多数时候伤害的反倒是自己。所以尊重他人,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珍重自我,因为放任自我是对自己一生的伤害。”
刘遵没有回话。作为一个优越的贵族青年,他很难理解太深。
如佳又说:“你初到塞外,人地生疏,我教你一个识人三法。”
刘遵点头,认真得听下去。
如佳说:“简单的来说,看人,首先一点是看他的朋友。某人主动与你交往,往往你很难看清他的本来面目,而他的朋友往往会疏于掩藏。他的朋友若多是小人,那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此人的朋友忠厚而又有才华,那说明此人也差不到哪里。这时可以把他当作一个普通朋友。”
奥巴马开口就是:布莱尔是我的朋友,默克尔是我的朋友。总统的朋友是首相。乞丐一开口就是:西边街上那个叫花子叫张三,东边街上那个叫李四,他们都是我哥们。
刘遵点点头说:“如果还想更进一步,与此人做好朋友,该如何观察?”
“第二步就要观察他的酒风,”如佳说:“如果他的朋友忠厚有才,下一步就观察他的酒风。酒后人的自制力下降,流露出一些本来面目,酒风好的人可以更进一步做好朋友。”
刘遵回味一番,轻声说:“我懂了。”
如佳接着说:“如果此人朋友出色,酒风又好,最后赌风正,就能做患难之交。人一上赌桌,即使不大的赌局,他也会真情全露。赌桌上玩不出五次,你就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不是刘遵要远行塞外,如佳可不会说出如此不堪的权谋之术。
刘遵笑说:“我懂了,对某人还来不及深入了解,如果他的朋友出彩,则可以做一般朋友;酒风再好,就可以做比较好的朋友;若赌风也正,就能做生死之交。”
如佳不好意思得笑了。刘遵转念想起一件事,说:“前几日,我路过赌坊门口,温峤哥哥在里面隔着窗户喊我,他不仅输光了自己的钱,还欠了赌坊的钱,人家不让他走。他看到我,就叫我去赎他,最后是我把他赎出来了。您说,温峤哥哥的赌风是正还是不正?”
如佳无语了。
钢指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