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早听出史进是华州一带口音,再听得史进名字,连忙抱拳道:“好汉莫不是华阴县九纹龙史进?”
史进的名号全是年少时在华阴县打混,寻人较量枪棒得来的,因此才有满县人口顺叫他九纹龙的说法。
经过王进指点后,更是打遍县里没敌手。
因此县里的都头去捉贼时才害怕史进,让史进和朱武等人从容准备,杀了官兵个措手不及。
现在得知张青、孙二娘并没开那人神共愤的人肉作坊,史进对二人的杀意倒是也减少许多。
如今江湖中人都认为杀人放火是好汉的勾当,一些武艺高强的人没了律法约束后,更是如脱枷猛虎,到处伤人。
他给众人定下新的规矩,希望众人没了律法后仍然有规矩约束他们,但是他也不得不入乡随俗,默认之前他们的一些行为。
水至清则无鱼。
只要愿意入伙,没有十恶不赦罪过的,他都会接纳。
不过一旦入伙,大伙便不能再肆意妄为。
他绝不会像宋江一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为了拉拢董平,就让他杀人全家,抢人女儿。
对李逵这样的心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逵的妄杀不止是在战阵上,便是私底下也是想杀便杀。
关胜降水火二将的时候,李逵偷偷下山,撞到韩伯龙酒店,吃白食不说,还一斧砍了韩伯龙,抢了盘缠,吓得几个火家狼狈逃了。
几个火家回了梁山,少不得报上去。
如果李逵不是宋江心腹,这般杀害兄弟的行为,少不得一个斩字,结果李逵却并没受到丝毫惩罚。
李逵生来也不是滥杀之人,用戴宗的话说只是酒性不好,虽然在家乡打死过人,但是到了江州也能安心做个小牢子。
他的滥杀是从江州劫法场开始的,想也是因为知道要落草了,没了王法束缚,只顾杀人。
杀出城去,到了江边,还在砍杀撞到的百姓。
晁盖看了,都忍不住喊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
只是李逵只敬宋江,不听晁盖之言。
彼时宋江干嘛呢,想是吓晕了。
宋江和戴宗两个被推出牢门的时候,面面厮觑,各做声不得。宋江只把脚来跌,戴宗低了头,只叹气。
劫法场的时候,全程宋江不曾说过一句话。到了白龙庙,宋江方才敢开眼。
便是这般胆小鼠辈,在逃出生天后,却又小人得志,让众好汉冒着危险,给他做个天大人情,去杀了黄文炳满门老小。
若是在劫法场后,便约束李逵,恐怕李逵也不会成为滥杀之人。
而李逵心中唯一的义士宋江这个时候干的却是杀人放火的事情,杀了黄文炳满门老小,还要把黄家烧做平地才罢休,百姓来救火都让花荣、李逵赶散了才罢休。
李逵可以说自作主张,那花荣放箭射救火的人必是得了宋江吩咐。
有宋江的榜样在先,李逵有样学样,加上宋江的纵容,成了滥杀之人也不奇怪。
打下祝家庄后,李逵杀了扈太公一家,只是小样。
宋江责怪李逵,也非是因为他滥杀,而是因为扈成之前已经向梁山投降了。
宋江更是与吴用商议,要洗荡祝家庄村坊,若不是石秀出言劝阻,只怕这黑三郎还真洗荡了祝家庄了。
细论起来,水浒中第一滥杀的人当属宋江。
史进想做的是给这些人加个约束,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好汉,流传千古。
毕竟关羽跟随刘备之前,也是在家乡犯事才逃走到江湖上。
但若是有些人还想着继续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史进也少不得要为民除害。
“正是,这位是白花蛇杨春,也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子。”
孟州身处交通要道,张青又喜好结识各路好汉,对江湖之上的事情却是不陌生,对杨春拱手道:“小人旧日也多曾听闻杨春哥哥大名,前些时日听得哥哥和两位好汉在少华山占山为王,不想今日在这里得会。”
杨春倒是没有听过张青和孙二娘的名号,拱手道:“既然都是江湖中人时,我们且去吃几杯再说。”
张青笑道:“正该如此,二嫂你再整治些酒菜,我陪两位好汉吃几杯。”
三个人进屋坐下,张青让一个火家又拿来一副碗筷。
史进端起一碗酒来,道:“先前多有得罪,我先干为敬。”
说完,便仰脖一饮而尽。
张青也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大郎嫉恶如仇,端的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三个人吃了几巡酒,张青看二人对他再无怀疑,便问道:“不知两位哥哥带这许多人要去何处?”
杨春把当日少华山三人结识史进,到后来杀官出逃,史进准备带众人去梁山替天行道,做真正的好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孙二娘交待了火家杀鸡宰鹅,已经出来在一旁筛酒。
听得杨春说完,不由赞道:“史大郎好义气。”
史进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小弟有句话,不知两位如何?”
张青抱拳道:“哥哥只管说,小人夫妻洗耳恭听。”
史进道:“若我没猜错,两位在这里该也做些下药劫财之事。这等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稍有不慎,落入官府手中,有死无生。便是两位做的隐秘,这等勾当也非是好汉子所为。倒不如与我们去山东一起替天行道,两位不愿厮杀时,便在附近开个酒店,帮我们打探一些消息。山寨分金银时,也算你们一份,既得快活,又不昧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春附和道:“哥哥说的是,我等先前被官司逼迫,在少华山落草,为了兄弟们衣饭,不得不打劫过往行商。每每看到被劫的人寻死觅活,我等也是惭愧的紧。只恨没有一个做主的人,只能糊里糊涂过日子。幸得史进哥哥不弃,与我等结交,又携带我等做番事业。日后便是死了,见了祖宗,也敢说我们没有玷辱门户。
我看两位也是义气中人,何不弃了这害人的勾当,与我们一同做个替天行道的好汉。”
张青也有些被二人说动了,虽觉跟着他们艰险,但想想不答应时,可能二人马上就会拔刀相向,替天行道,也不敢说个不字,笑道:“两位哥哥说的是,小人生来也不是恶人,只是年轻时气性不好,因为一些小事杀了光明寺僧人。畏罪逃了出来,藏在这大树坡剪径过活。
不怕两位哥哥笑话,那时小人并无甚武艺,剪径也只敢劫些老弱。因此才撞到浑家父亲手里,幸得他宽恕,教了我许多本事,又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因为小人犯罪之身,在城里谋不得生计,只能在这里卖酒为生,暗地里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年,我也觉罪孽深重,虽不曾吃斋念佛,但也不再害人,多数时候都在村中菜园子摆弄,因此人都唤作菜园子,对浑家也多有告诫。如今两位哥哥愿带契我夫妻,小人如何不愿意。”
一旁孙二娘拍手笑道:“如此最好,我们都去做替天行道的好汉,免得每日争吵。两位哥哥不知,我这丈夫不知是在光明寺做过菜园子,还是怎地。也不知剪径了多少回,突然和我说,这也杀不得,那也杀不得,真真憋杀我了。争吵了许多遍,又给我订下规矩,不杀云游僧道,不杀行院妓.女之人,不杀犯罪流配的人。”
张青摇头道:“便是我退了许多步时,你可曾听我的?”
孙二娘瞪了张青一眼,道:“老娘生来便爱杀人,不然怎对得起母夜叉的名号。”
张青听得孙二娘又口无遮拦,唬的脸色都变了,生怕惹得史进性起,要替天行道。
史进倒不知道张青还有洗心革面的想法,笑道:“阿嫂若是爱杀人时,与我们一同替天行道便是,下药害人也不显阿嫂一身武艺。”
他也不怀疑张青的说法,孙二娘害那头陀、鲁智深、武松的时候,张青都在外面。
武松打孙二娘时,张青便是挑着一担柴回来的。
孙二娘拍手笑道:“大郎说的是,我也总觉在这里荒废了阿爹教我的一身武艺,只是没人做主,能和大伙一起杀贪官污吏最好。”
史进也笑道:“好,且喜我等又添了两位好汉。阿嫂若能吃的酒,便请同坐,我们一起吃几碗。”
孙二娘也没客气,笑道:“好,那我便陪大郎吃几碗。”
四人一边吃酒,一边较量些枪棒。
吃了一阵,史进看外面日头已经快落下去了,便道:“我等还要上山扎营,今日便吃到这里吧。待到了山东,我们再共谋一醉。”
孙二娘笑道:“这里也有十数间草屋,虽然住不下所有人,但也能歇几十人。大郎何不带些人在这里歇息,也免得被岭上蚊虫叮咬。”
史进摇头道:“不用了,这一路过来招摇了一些,难保没有官兵打我们的主意。万一有事时,恐救应不及。”
“那我们送送大伙。”
“哥哥、嫂嫂留步,明早我们在岭上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