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秦观又来温家找李敢。
他还带来了自己这两天埋头整理撰写的《科举考试应试宝典》送给李敢,《宝典》里记述着他自己的参加科举,特别是撰写科举文的心得体会。显然在秦观眼里,还是认为李敢不应该放弃科举,这自古华山一条路,像李敢这样的普通举子,想要施展自己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除了捧起科举这块敲门砖,他实在想不出李敢还有别的法子。
李敢接过《宝典》,笑得很灿烂。
他知道眼前这位风~流才子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早日“金榜题名”,自己这时候还要一味指责科举的弊端和不是,难免显得有些假清高了,他握着秦观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秦观连忙鞠躬回礼,这李敢都搭救了自己两次了,没有他,自己恐怕早在阴曹地府吟诗填词了,自己为他做的这一点,实在不值一提。
秦观问过李敢没事,拉着李敢要去见张口尧的夫人,他说张口尧已经被开封府抓走了,家里只留下张氏和岳父岳母两位老人,是该过去看望一下。
张口尧被抓了!
李敢想想,肯定是蔡卞要哥哥蔡京做的事情。不过说来这张口尧也是罪有应得,李敢对秦观的以德报怨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到了张家,李敢才知道张口尧是个科举移民。
原来张口尧和李敢一样,也是两浙路的士子,他是前年刚刚把户籍迁移到汴京的科举移民。
像两浙路等一些地方由于参加乡试的学子众多,而分配的解额不多,录取的比例不高,因此许多学子,都要削尖脑袋,想尽方法,把户籍迁往一些解额数量充足,录取比例相对较高的州府去。汴京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国子监、太学是不占地方的科举解额的,所以名额充足,乡试的淘汰率奇低,自然成为科举移民的首选之地。
张口尧为了把户籍迁到汴京的,选择了入赘为婿,他找了一家一个儿子战死在和西夏的战争中,一个儿子意外病死的姓张的人家,把自己嫁了过去。
他原来姓易,到了张家,才改成姓张。
听秦观介绍完张口尧的身世,前世差点成为高考移民的李敢有些哭笑不得。
李敢见了张口尧的夫人张氏,迈着蹒跚的步子从房间里出来,才知道秦观为什么要带自己一起过来。
这个张氏腆着一个大肚子,显然是已经怀孕**个月了。秦观带李敢过来,是想让李敢帮忙,检查一下张氏的身体,判断她什么时候要分娩,好早点做准备。
李敢内心里一阵狂晕,自己又不是妇科医生,怎么让自己为孕妇看起病来。
在秦观的催促下,李敢问了一下张氏怀孕的日期,知道孕期即将足月。
李敢装模作样给张氏号了脉,向张氏道了一声贺喜,叫张氏要早点联系接生婆在家待产。
“妾身怀的真的是男儿?”张氏听李敢说肚中很可能是个男孩,心中惊恐不已。
“李敢贤弟真的能号出是公子还是千金?”秦观将信将疑地问。
李敢心里暗暗苦笑,他以前听说过孕妇肚型凸尖会是男孩,肚型浑圆会是女孩,而张氏的肚型就是尖尖的,再说这世人谁不想生个公子哥,所以他想以生男安慰安慰丈夫不在身边的男孩,那是自己凭号脉就能判断准确的。
李敢看着张氏一脸惊恐的表情,心里越发迷惑不解。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北宋汴京城,普通百姓是不重生男重生女。
汴京城里权贵云集,他们蓄妾成风。因此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想生个女儿,百般调~教,待稍稍长大,就把女儿送到皇亲贵胄那里做个小妾,先不算女儿送去后获得的高额经济回报,要是时来运转,女儿有机会为权贵们生儿育女,甚至转为正室,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连身为将军的温康也不能免俗,把女儿教育得是歌舞双绝,就不要说一般的平头百姓了。
张氏惊恐,是因为张口尧向她下了“生女令”,一定要她生个女儿光耀门楣,甚至张口尧还摞下狠话,说是张氏若是生下一个男孩,就把她休了。
在宋朝,一个男人要休妻子,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不顺父母、生性淫~荡、妒忌心强、身有恶疾、口大多言等等等等。张口尧要找个理由休了张氏实在是一件并不难的事情。
他一心想要休了老婆,当然是因为自己迁户籍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女人的一家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相反,体弱多病的岳母还是他的负担。
秦观让李敢帮张氏看过后,又让李敢为张口尧那六十多岁的岳母诊治了一番。
那是一个已经中风的老人,生活已经不能自理,李敢当然也没有什么神丹妙药,可以让她返老回童,他只是给她开了一些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丹方,希望能帮助她减少病痛带来的痛苦。
临走的时候秦观又塞给张氏三贯钱,吩咐张家的下人要好好照看一老一孕的两位女主人。
“秦某不是想以德报怨,只是秦某毕竟与那张口尧是朋友一场,他的家人秦某早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张口尧处心积虑要害我,他的家人却没有。”
秦观看出李敢对自己的所作不以为然,就解释说。
这是一个真君子,恩怨分明、坦坦荡荡。
李敢看看秦观,他对秦观说:“张口尧不珍惜你这样的朋友,那只能说明他的愚蠢和短见。”
李敢和秦观一出张家,就遇到开封府的衙役,上来请他们回开封府问话。
一路上,李敢一直在现想蔡京的模样,这个日后把持朝廷权柄多年,并且使得北宋从此走向不归路的权奸到底是长的怎么样,他和他那儒雅风~流的弟弟蔡卞,长的肖似吗?
李敢到了开封府,他没有见到蔡京,而是见到开封府的一名司法参军,那人姓庞。
庞参军在询问了李敢和秦观关于那天遇袭的经过后,问:“两位是否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张口尧举子和那三个亡命之徒有关系!”
“没有,秦某也只是怀疑而已,秦某来汴京城不久,没有得罪其他人!”秦观实话死活。
李敢看看庞参军,也是摇了摇头。
庞参军笑笑,对秦观说:“秦大官人如果有需要,庞某会让那张口尧和三人搭上关系,虽然现在他们三人都矢口否认认识张口尧,也一口咬定那天只是因为骡子的事情和你们发生争执,并没有故意要伤害你们!”
“刑讼断案要讲个证据,也许张口尧确实和此事无关,没有证据,我们就不能冤枉人家!”秦观说。
庞参军看着秦观,脑袋里全是不解,他听说秦观和张口尧素有仇隙,没想到秦观会帮张口尧说话。真是个不懂人心险恶的书呆子,庞参军想。
李敢也点头表示同意,确实他也没有掌握那个直接证据,可以指向张口尧就是指使三人行凶的幕后凶手。
“要是实在没有证据,秦大官人也不想通过本官的方式让它有证据,那么,本官只能放他回去了!”庞参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