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翻滚的河水和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桥上是隆隆声中隐隐洞开的城门,眼看着其中一个谜底即将揭晓,可此时的神识就只剩下微弱的一丝力气——虽然这神识力跟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可之前消耗的实在太多,如果继续耗在这里,我怕十分钟内便可与心智彻底断绝,到时候想回都回不去了,可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又怎么可以错过……
心智正在奋力地召唤神识赶紧撤离,而神识却面对着这一切犹豫不决,就好像内心的两个自己在碰撞,要不要赌一把,要不要赌一把!?
“主子,你是不是又要没力气了?……主子!”阿依朵在边上拼命呼唤着昏昏欲睡的我。说,.2♀x.co¢m
“我的神识快用完了,可是现在……”我抬眼望着那烟幕中尚未完全出现的城门,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洞开。
“要不这样!”阿依朵眼神坚定地看着我:“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守着,我看好了一会再回去告诉你!好不好?”
“什么?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你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你还不清楚?”我表示拒绝,可其实内心又觉得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看她目前的状态还相当良好。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已经是死人了!”阿依朵加大了嗓门对我吼了一句,随后眼中又闪着泪光。
这泪光背后还是那份坚决:“赶紧走!我既然是你的侍灵,就一定会帮到你的,放心吧主子,我随后就回来!!”
此时已顾不得举棋不定,我知道自己若再犹豫,只会耗费仅有的一丝神识,并且看她的眼神,现在是断然不愿意跟着我回去的。
“好,那你一切当心,只需要暗中观察,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我一边说一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扶摇而上,费劲地越过城墙,向阿良伯的院子飞去。
很快,我回到了房间,就在最后一丝神识即将与心智崩断的瞬间,钻入了天灵窍,一股暖流汹涌而来,终于心神合体,三魂汇聚。
我略略松了松紧绷的神经,运气沿任督二脉周转一圈,上颚流下一注香液顺着舌尖咽下喉中,最后这股周身而转的气流,从浑身的毛孔中缓缓送出,打开天地手印,终于又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转了转双目,感觉现在非但不累反而神清气爽,我想是跟前面咽下的那注香液有关。
所有精通道家内丹术的人都知道,这舌尖与上颚相抵,便是任脉和督脉的交汇点,不是每次打坐都会得到这清香醒脑的香液的,有些人打了一辈子坐都未必尝到过,这一滴香液就便是人之天元真气的精华,一滴足补数年所耗元气。
今天这误打误撞的,竟然在神识都快用完的节骨眼上,居然炼出了这玩意儿,而且还不止一滴,是如口水般的整整一注。
暗爽归暗爽,但此时心里想着的,是如何让阿依朵赶紧回来,我自觉心神之力猛涨,不如再结一次天地印,把神识放出去……
“哎呦妈呀!”金发财如梦呓般的一声大吼,打断了我的思路,转头看去,见他正瞪大了眼睛如惊醒似得,隔了两三秒,一骨碌挺起那肥胖的身子,坐在床板上。
“你醒了!?你这次到底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呀,怎么那么久!”我赶紧问道。
“我……”金发财木讷地看着地板,好像还没彻底睡醒一般,又像在想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前面在那塔楼附近,你晕过去了?”我问道。
“大官人,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他突然很激动地从床板上下来,抓着我的手:“我说那塔楼怎么那么……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真的,是真的呀!哎呦妈呀!我算是知道了!”
我见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便知道这回晕厥,定然是有收获:“别激动,你先缓口气,慢慢说。”
此时门吱呀一声推开,只见李佑吾从外面一个躬身,很轻巧得躲了进来,又掩上了房门。
“小李子,你这干嘛呢鬼鬼祟祟的,你前面不是睡着了嘛。”我问道。
他只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后看了眼金发财:“醒了?很好。”说完,便走到我们边上:“我前面听你大声囔囔什么知道了?小点声,这里隔音不太好。”
我见他没回我,便继续问金发财:“你继续说。小点声。”
金发财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官人,你还记得昨晚我给你说的那个梦吧?”
“什么梦?记不清了……哦,那个洗澡的女人?”
“对,没错!那个梦是真的!我说阿良伯他们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就是那梦里跪在地上喊救命的那群人,还有那关着一群女人的地方,看起来像个衙门一样的,就是那……”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就是那广场中间塔楼外墙的样子,没错,那扇门都一模一样!”
我心理咯噔了一下,金发财是横财神后裔这点毋庸置疑,赌术上的超预判力我也是亲眼所见,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借梦先知的能力?还是说……这一切是那个河中洗澡的女妖故意托梦的呢……
李佑吾在一边听得茫然,我便让胖子将这个梦从头到底跟他讲了一遍。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李佑吾略略皱了皱眉头,先开了口:“反正都已经来了,到底是你预感好,还是这里本来就是个陷阱,现在不好说。来,先看看这个。”
李佑吾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东西,摆在我们面前。
“咦?这不是我送给那巫师老爷子的钱嘛!你,你怎么又去偷回来了!?”金发财问道。
我看着面前这颗鱼丸大的绿色石头,的确就是之前金发财留给那巫师老汉的。
“什么偷不偷的,这是拿,拿过来,一会儿再还回去。”李佑吾轻描淡写地回道。
“拿回来干嘛?你想要,金员外这里还有鸡蛋那么大的呢。”金发财嗤之以鼻道。
“我知道你还有,但你前面睡着了,我也不便惊动你,只是这石头在你前面拿出来给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回来之后睡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再看看这个!”
李佑吾说完,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并不规则的石块,约有香烟盒子般大小。
“哎哟妈呀!你这块比我手里的可还要大的多呀……你,你又没下过河床,这是哪弄来的?这回咱可发达了!呵呵。”金发财拿起李佑吾那块绿色的石头,放在面前如获至宝地观赏着。
“赶紧放下,别离脸太近!”李佑吾一把夺过石头,放在了那鱼丸大小的石头边上:“你们看看,这两块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我仔细端详了一会:“虽然个头和形状有差别,但是从质地上初步看来,应该是相同的材质。诶?你这是从哪弄来的?难道你进过那个塔楼了?”
李佑吾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青……铜……石!”
“什么!?”我和金发财同时惊呼了一声。
我脑中轰一下像是被炸开了一条通路,无数的念头迅速在脑海中飞旋。
金发财长大了嘴巴:“小李子,你可别开玩笑,你说这个……这个就是你在缅甸边境上,帮人运输的那批石头?就是死了几十人的那次的石头?”
李佑吾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我:“大官人,这就是你上次在小白楼里,跟我所说的青铜石吧?”
“我没见过青铜石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知道它的厉害,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小石粉混在里面的溪水,给孕妇喝了,都可以怀上幽灵胎……对了,据说这些石头里面,有无数的小文字!但是需要用特殊的仪器放大了才能看到。而且……目前也不清楚,这些石头是怎么才能发挥杀伤力的,很多专家都接触过这些石头,没有死,就你们那批运输的民工死了。”
我强压住内心澎湃的思绪,回忆着当初在友谊街上听麦老板跟我说过的所有信息:“对了,我还委托了当地的一个矿主的亲戚麦老板,有机会给我寄送一些样品到申城,也不知道现在寄了没有。”
“这就是你要的样品,事发那天,我砸了一块下来裹在衣服里带出来的。”
“小李子,你藏着掖着也够久的哈,现在才说,你带它出来干啥?你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点啥?”
李佑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有时间再说,既然已经确定这里的石头跟那里的一样,就够了。”
我此时正一团乱麻,难不成,这些绿色石头的出现,也会跟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情有关吗?这些石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大官人……”金发财一手一枚,将石头掂在手心里摸着,补充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手感?”说完,递了一块给我:“你用手指摸摸……”
我接过一枚,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它的表面,大体平整光滑但又略有一丝丝非常微小的坑洼感,就如同粗砂纸一般……
“这!这好像……”我突然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我们进来时那条暗道里的石壁!墨绿色的!还记得吧?”
是的,在接近洞口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那绿色的石壁,当时还以为是附了一层薄薄的苔藓。
李佑吾也点了点头,料想他在出洞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
我问道:“小李子,你是不是在洞里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前面才想起来的?”
李佑吾一边将两颗石头放回背包,一边说道:“是的,就在刚才睡觉的时候,梦到了在缅甸发生的事情,突然就惊醒了,我看你们都闭着眼,就先去老头子那里拿过来看看再说。对了,我还拿了点东西,你们看看。”
他说完又取了一叠绿色的小本子出来递给了我。
“这又是啥玩意儿,怎么又是绿色的……”金发财凑了过来。
我一见封皮,写着《士兵证》,打开后,落款是“云字第xxxx号”,再看详细内容,便是不同士兵各自的照片、籍贯、年龄、部别等等信息。
金发财拿过几本翻了翻:“这是铁蛋的……这是王连长的……这是那个什么七排长的……小李子,偷钱也就算了,你把他们这些士兵证偷过来又想干嘛?”
“这不是偷,是拿,一会儿趁他们还没醒,我再拿回去。大官人,咱们先把他们的出生信息都记下来。”
听到这儿,我已经明白了李佑吾的动机,便赶紧找了纸笔将这些人的相关信息都记了下来。
李佑吾见我都抄完了,便重新取回放进包里,站起身来:“我把这些东西先都还回去,对了,胖子,你既然已经梦见过那个塔里的样子了,待会带路,等我回来,很快!”
说完,便又轻轻拉开房门,一个躬身窜了出去,矫捷轻盈不露声息地消失在我们眼前,就如猎狗一般。
我已明白了李佑吾偷来士兵证的意图,便是想让我看一看这些人的八字阴阳属性——男子八字纯阳的不会失魂——若是士兵证上的出生信息跟目前这几个士兵的表现完全能够对得上,就可证明巫师老汉的话语没有错。
李佑吾心思的慎密,从这点上可见一斑。
正当我准备帮这些士兵排算八字的时候,就听到阿依朵急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主子!主子!我知道这城门是怎么才会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