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气死我了!连一节自习课都捞不着上,还当什么班主任,我操!”
李登高一进宿舍的门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着。然后,一步跨到单身床前,“扑通”一声一屁股坐下,天生腿脚纤弱的小木床根本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地重重一击,不禁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一位被疯狂的猛男强行裹于身下,肆意蹂躏的柔弱少女,痛苦地发出“哎哎哼哼”的呻吟声。随之扬手一挥,使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教本“啪”的一下摔在了课桌上。由于用力过猛,教本像一个弹性十足地乒乓球,在课桌上紧急翻了几个筋斗,这才不情愿地渐渐安静下来。
“怎么了,谁惹你了?"孔效先正在忙着备课,见此阵势,连忙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谁惹我了,还不是他娘的王老官太太,天天占课抢课,跟哪辈子没捞着上课似的,班里的自习课都让她给抢去了。本来今天我想上的,我知道她那副德行,怕去晚了被她占去,我就事先把教本放在教室的教桌上,希望她能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竟不管不问,派学生把教本给我送回来了。弄得我白忙乎一场。真不知足,天天上也不嫌累!奶奶的,整个一‘上课狂’,气死我了!”看来,李登高确实受了刺激,而且刺激得很不轻。如若不然,平时一向持重的他,不会如此激动,以致冲动,大爆粗口,无所顾忌的,毕竟人家是干部家属啊。
等李登高像倒豆子似地“哗哗哗”地倾泻完,孔效先也稍微听出了点眉目:原来是和教生物的王翠香老师争课的,结果失败了,而且败得比较惨,恼羞成怒了,回家关着门发泄来了。
明白了来龙去脉,为了缓和一下压抑沉闷,火药味十足的气氛,孔效先故意开着玩笑安慰李登高:“不就一节课么,值得生那个气吗?俗话说的好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天,你先下手了,也没有为强,而是遭气了!行了,别生气了,谁叫人家当官呢?再说了,好男不给女斗。”
气,还是没消!李登高也没心情和孔效先开玩笑。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谁不想好!就她想好吗?”李登高仍然愤愤地发着狠声。
看着他那油盐不进的架势,看来一时半会,气是甭打算消了。本来不善言谈,笨口拙舌的孔效先越发没话可说了,但也没有心情备课了。两个人就这么愣愣地各自干坐着,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李登高像发情的公牛得不到宣泄似地“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声。这可怎么办呐!孔效先不由地暗暗发急。
“吱”的一声,门开了!隔壁宿舍的赵学才老师嬉皮笑脸地闪了进来。
天助我也,孔效先在心里欢叫一声,终于来“救星”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孔效先已经领教到了赵老师的渊博知识和“铁齿铜牙”,什么话一到他嘴里转一圈,出来就别有一番味道。因此,短短一个月,几个爱开玩笑地老师就发现了这个“天才活宝”,和他见面就东山西湖天南海北地胡煽一通。他来了,事情就有缓和的希望了。
“赵老师,你来得太及时了,赶快安慰安慰李登高吧,他受伤了,简直被‘爱’伤透了心!”孔效先忙拉着赵老师坐下,热情地倒了一杯水,双手端到赵老师面前,调动所有的情感细胞全力以赴地献着殷勤。
“哎呀,怎的,失恋了!”赵老师到啥时候都忘不了开玩笑。
“赵老师,可不能乱说,别再刺激他了!事情是如此这般这般……”孔效先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又简明扼要地向赵老师“汇报”了一遍。
“哦,就这点事啊,我还真以为是失恋了呢?这不很正常嘛!这还算抢课么,还有更疯狂的你都没见过。”赵学才一脸的司空见惯,不屑一顾,若无其事”,看透一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摇头晃脑地轻轻吹着冉冉上升的热气,“嘘嘘嘶嘶”地用嘴唇边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吮吸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导着“义愤填膺”的李登高。
“唉,当老师的就这点出息:争课抢课,争荣誉抢好处。带班就这么回事,如果运气好,碰到几个不好强的老师搭班,情况还好一些,彼此还能互相谦让着,配合相对和谐点。如果运气不好,碰巧遇到一两个强势的老师,其他老师就坏良心了,倒了八辈子血霉,就等着惹气吧!王翠香,人家有当教导主任的老公撑腰,谁不得让她三分。被老师们宠惯了,你又是刚毕业的小青年,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你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一开始,你就输了!”
“当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要干好工作,他能咋地!”李登高不服气地说道。不过,不知是气消了一部分,脑子有点清醒了,还是,知道了自己不小心惹上了当官的,心里有些发怵,李登高说话的语气明显心虚了不少。唉,谁不怕领导背地里给穿小鞋啊!虽然,嘴上还不让人似的。“再说,当官的不是天天讲,要互相配合,搞好协调,共同提高吗?还说的给唱的似的: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吗?领导说话难道不算数吗?真像人家说的,领导说话等于放个屁了吗?”李登高有点使性子地咕噜着。
“哈哈,领导说的话,你还真当真了,哪能信吗?都是哄你们这些小青年的。背地里,都是钻研着怎么把别人‘制倒’,哪有想着将就别人的,都是‘望人穷’,现在谁还望人好。你也太天真了。如果,你真按领导讲的去做,到头来,你让别人糟蹋死了,还不知道怎死的。”-
“不仅当官的家属抢课,那些脾气强的,和领导关系好的也是挣不休啊!原来,有位女老师,和她搭班的老师们可让她给气死了。每逢她的课,下节课的老师就别想上安稳喽。他惯用的一个“损招”——拖堂。她可真能脱啊,一拖到下节课打预备铃才下课。等学生们匆匆上完厕所回来,再安定下来,一节课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最好的时间让她占去了。其他老师气也无用,向领导反映也不用,人家领导还表扬呢?为啥,人家成绩好!人送外号“老托”。还有一个更“变态的”。晨读之后,如果他上第一节正课,他能一直拖到其他班的学生放学回家吃饭回来,老师们快签到了,这才舍得放学。(**十年代,学校作息时间和现在不一样,都是早上晨读之后,先上一节课,然后放学回家吃饭,再来上课,中午三节课。)然后,自己回家赶快吃完饭,接着去签到。他住在学校里,还能赶得过来,学生们可就遭殃了。回家吃饭肯定来不及了,(过去,学校都不管饭,学生自己回家吃。)只好忍饥挨饿硬撑一中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来学生们看他每次都是这样的伎俩,也学乖了,干脆,只要遇到这位老先生的课,先从家里把饭带来,在学校里吃,不回家了!你说变态不变态!咋啦,学生老师看着不喜,可人家领导喜。领导就喜欢这样故意玩命抢风头的。那位变态先生也是看透了领导心思,故意做给领导看的:你看,我多能干!领导不喜欢那种默默无闻,埋头苦干的。至于还有其他挤时间的技巧,像死布置作业,死检查作业,死批死罚等,那可多了去了,就看谁的手段高了。”
赵学才边“滋溜溜,滋溜溜”地喝着茶,边如数家珍地卖弄着自己的见多识广,丰富阅历!
“弄了半天,学校这一套不都是哄人的么,什么‘一个锅里喝糊糊’全他娘的扯蛋,他奶奶的,干的真没劲!我操!”李登高使劲咽了口唾沫,狠狠地蹦出一句。好像把满腹的怨气硬是生生地吞了回去。
唉,扯蛋!
真是:
争课抢课谁争先,
领导家属势超然。
手法高妙死里挤,
光辉事业都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