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宴席间一片哗然,有按捺不住的小辈跳将出来——
“在下点苍派掌门悟通道人之徒魏岳,请剑仙高徒赐教!”
“在下飞天剑鹤罗玉,年岁十九,想请周兄讨教个一两招!”
“刘瑞,五岁学剑,无师自通,朝夕勤练不坠,至今为止已十二年矣,特向阁下比剑!”
这三人并非第一时间站出来,但三人出声后周围小一辈的都禁声不语,显然这三人乃是小一辈中武功最为高深者。
“罗兄、刘兄,就让魏某做个出头椽子如何?”魏岳颇为豪气的拱手道。
罗玉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刘瑞干脆抱剑不语,魏岳又环顾四周,见无人吭声,这才对周乾道:“周兄,请!”
周乾正因刚才之事烦躁着呢,正好有个出气筒那还不乐意的,也不耐烦江湖套话,直接抽出撅光,剑身如碧水通透。
魏岳一愣,没想到周乾这么干脆,拱了拱手,从下人手中拿出一刀一剑,刀是厚背黑刀,剑是乌金宝剑。
魏岳施展的是点苍绝学正反两仪刀剑诀,只有掌门或几位传功长老才能研习,据传魏岳少时就极有天赋,又极为刻苦,已经把正反两仪刀剑诀推演到第四层刀剑互换的境界,这一境界刀即是剑、剑即是刀,刀可有剑的清灵多变,剑可有刀的大气磅礴。
刀剑互相变换,刀光闪烁,剑光轻灵,剑光与刀光交相辉映,把周乾的撅光压制住,剑变刀,刀变剑,忽闪忽烁;周乾皱眉,这剑法的确怪异的紧,乌金剑可劈可砍,黑刀或抹或挑,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出破绽,好在剑技总纲的剑招众多,一时间倒也不虞被魏岳破开。
魏岳也是皱眉,这周乾据传乃是周询赐姓赐名,半年前从北五成界汉蕃交杂之处带回,仅仅半年,为何剑术如此繁杂多变,自己仅能仗着刀剑变换的便宜暂领上风,而且自家这套刀剑变换的境界还未到达真正的圆转变通之境界,刀剑变幻时还有一丝丝破绽,这周乾能在短短半年内练出的如此厉害的剑法,必定悟性惊人,时间拖得越久,自家破绽泄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得已,只得战决。
好在魏岳的左右手有一丝玄机,这也是魏岳反戈一击的最大依仗,原来魏岳从小就是个左撇子,而且左手要比右手灵活有力的多,可惜这正反两仪刀诀要求右手持刀,左手持剑,魏岳自家不知为了把右手练到左手一般吃了多大苦头,而且魏岳不仅如此,还以秘法锻炼左手,平常施展刀法时左右刀剑变换一致,力度也一样,可事实是魏岳的左手至少要比右手力气大了一半,左臂已力能扛鼎。
魏岳右手刀一架,拨开周乾的撅光,而左手剑却狠厉迅捷的向周乾劈去,度快了六成!
魏岳却没想到周乾早就现了这一点,因为周乾误食红杏后力气与日俱增,早已远魏岳,就连在比剑是也暗暗压住自身力气,仅以剑术比拼,可周乾却现自己力道无意间增一分或是减一份,这轻灵的乌金剑没有影响,反而是沉重的黑刀有些许晃动,便暗自猜测是否魏岳暗藏了力气。魏岳劈出这一招时周乾早有防备,而且自家双手力气也要远比魏岳左手大,本可硬抗这一剑,但周乾又想这剑道比拼若是变成二人斗力那就没劲的狠了,所以施展了一招自家刚刚摸索出的剑招。
魏岳剑如猛虎下山,而周乾剑一晃、一缩,剑势陡然消失,并顺势倒退一步半,这一步半真是魏岳剑势最巅峰之时,而后剑尖如毒蛇探牙,擦着乌金剑身刺向魏岳——
这一剑精彩之处乃是处在魏岳新力已用,旧力未生之际,若是魏岳执意劈出这一剑,那么周乾剑尖会先一步刺穿魏岳头颅,不得已魏岳弃剑认输。
魏岳喘了喘粗气,半信半疑道:“阁下练剑之时真是仅仅有半年?”
周乾摇头,道:“未有半年,师傅让我两个月前才传了我第一套剑法。”
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虎头太保钱跃插嘴道:“阁下的练体之道进境如何了?”
“三少爷练体已达练皮肉之境,进展甚慢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孙管家笑眯眯的道。
顿时众人又是惊骇,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江湖人从小打熬筋骨,这练体乃是循序渐进的的法门,若说是剑法还可以天纵英才来形容,那这练体进境就只能说是诡异所思了。
“我家三少爷在野外误食过仙果,所以精血早已洗练,所以用不着以平常之法打熬身体!”孙管家似是要帮周乾扬名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场之人只得信服,这奇遇二字的确不好讲,不过如此说来,这名叫周乾的小子未免运道也太过好了吧!
“仙果?”邋遢道士自言自语,双眼一道碧光一闪而过,摇了摇头,“鬼姥姥的火杏?怎会给此子得到,难不成又是魔罗那家伙的算计吗?可为何不杀了这小子?奇哉怪哉?”
魏岳无可奈何的退了回去,暗忖‘恐怕我只有把正反两仪刀剑诀催练到第五层刀剑合一的境界才能稳压这小子一头,可这境界也只有我父才达到,本以为我已经算是江湖中一号人物了,看来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正在众人浮想联翩的时候,刘瑞却走到周乾面前,沉声道:“我无师门传承,也无上等的练体之法,我的剑法也只能出一剑,一剑过后我便无一战之力,你可还要比?”
周乾听出刘瑞话语间的真诚之意,顿生好感,能干脆利落的把自家剑法的缺点说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且自家若是连人一剑都接不下来,那便是自家无能,也怨不得别人。
“刘兄请!”
“周兄小心了,这一剑名叫斩鬼神!乃是我十数年苦练而成,小心了!”
周乾也知十数年仅练的一剑是何等的威力,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刘瑞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红润起来,握着剑柄的手稳如泰山,剑出!鬼神惊!
刘瑞的剑是普通的剑,使剑的人也是天生便有虚寒之症,弱了平常人一头,但是什么也阻碍不住一颗求剑之心,没有强壮的体魄,使不出绝妙的剑法便只是一剑,把毕生所求融入这一剑当中,神若阻我我便杀神,鬼若阻我我便弑鬼,剑出,剑势成。
周乾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一股剑普通平凡到了极点,但却给人一种无论如何躲避都躲不开的气势,一股大勇气大毅力,舍弃一切,破开一切的剑道不停的冲击着周乾的心神,看着那带着缺口的破剑缓缓的刺向自己,剑虽慢,但周乾却连手都无法抬起,周乾知道,这是大恐惧,自己已被这种凡人对自己忐忑命运的不甘的怒吼所摄住心神。
“老爷!”孙管家急忙道。
“我周询的徒弟,不成功,便成仁!”周询干脆的闭上了眼睛,但握紧的双手显示内心的不平静。
一股死亡的感觉蔓延到了周乾的心头,就好似自己被黑夜包裹,一种喘不上气、好似被谁扼住喉咙的感觉,就连时间都好似慢了下来,周围人或惊讶、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一映入眼帘,二哥的害怕抓狂,师傅面目紧闭,还有招儿姐知道自己出事后,会不会留下一两滴泪水呢……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结局,周乾突然想长吁一口气,一股轻松的感觉充斥心神,结束了,人皆有生老病死之时,只是自己死在剑下,倒也光彩——
不喜不悲不怒不惊不善不恶,包含一切又舍弃一切,不争万物而万物又沛莫能挡,这是天之道,也是周乾湖边悟出的剑道,周乾心头忽有一丝明悟。
天地皆仁,万物刍狗——
撅光一闪而过,在最险而又险的关头,抵住了刘瑞的剑尖。
“我输了!”刘瑞面色苍白如纸,手臂不停颤抖,连剑都把持不住,显然这一剑对他的负担也是极大。
“这一剑是你赢了!”周乾好似刚刚从水中脱出,短短时间汗浆湿透整件衣服。
刘瑞眼神复杂的看了周乾一眼,他知道自己最巅峰之时已过,自己平凡的资质、天赋还是其他都无法支撑自己再向前走,自己的剑道已经走到了绝处,可这少年却刚刚开始,如同出生之朝阳。
周乾看向刘瑞悲凉而萧索的背影,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对于差一点就斩掉自己小命的刘瑞却没有一丝怨恨,而几年后周乾才得知刘瑞已经弃了剑道,离开了江湖,继承自家家业,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
“哈哈,周少侠,前两位已经比完,那是否轮到我飞天剑鹤罗玉了?”正在诸人感慨之时,一人跳将出来。
“你这小子也太不要脸了!没看到周少侠体力将尽,你还想趁人之危?亏你还是关中大侠罗成的侄儿!”有人怒斥道。
“非也!”罗玉反驳,“剑仙前辈已说只要有人击败其弟子就把两本秘籍借胜者一观看,可没说这周兄是处于什么状态之下,只要击败其就成,难不成剑仙前辈会自食其言?”
众人顿时看低其人品,想不出当年义释三凶的罗成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弟子,李二哥更是破口大骂,把罗玉祖上祖下八代都骂了个狗血喷头,罗成浑不在意,只是盯着周乾与周询。
周询刚要说话,周乾却插嘴道:“你要比,那就来吧!”
他却不知周乾食了火杏之后恢复力极为惊人,短短时间内已经恢复了四五成气力,对付刘瑞、魏岳之流自是不足,但对付罗玉这等厌物却是绰绰有余。
罗玉以为周乾年少气盛,不得人急,心中便是一喜,连忙把自家叔父的剑诀铺展开来,招招阴险毒辣,往周乾要害招呼。
这罗成的剑法取自百鸟齐飞时的姿态意境,自有其潇洒自在,可在罗玉手里却变成狠辣之剑招,威力有余却失了变化。这罗玉又是急切求胜,失了平常心,所以剑法威力更减。
原来罗成当年曾无意间救过周询一命,所以周乾欠了罗成一个人情,罗玉知道这段因果后,就去求自家叔父,罗成本不愿挟恩求报,但耐不住自家最喜爱的侄儿劝说,又加上也有替自家侄儿找个好师傅的心思,便同意了下来;没想到周询北疆一去后却带回了个徒弟回来,此事便也罢了,只是罗玉心胸狭小,嫉恨这叫周乾的夺取了本该是自家的师傅,所以罗玉才有了这番狠辣心思。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甭想得到。
可惜周乾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伪君子,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感觉自家剑法又有了进展,冷静中夹杂着勇猛精进,只出了四剑,一剑阻敌、一剑破招、一剑断臂、最后一剑还未施展出来这罗玉就仓皇而逃,顾头不顾腚。
‘这江湖还真有奇特,有这罗玉这等厌物,也有刘瑞这种剑痴!’周乾暗自感叹。
比武后众人眼光又是不同,由好奇变为丝丝忌惮,毕竟刘瑞刚才那一剑在场的多数人都不敢说定能接住——
周乾比完剑后心情低落,随意找了个借口走出大殿,正无意识的乱逛中,一个下人小跑了过来,把一层薄薄的小册子递给了周乾道:“这是刚才离开的刘少侠让小人交给三少爷的。”
周乾一愣,接过一看,破旧的黄纸张封面有三个平凡却不屈的大字——斩鬼神!
翻开一看,第二页上的字迹还未干——‘我把我的剑道托付给你!’
“我把我的剑道托付给你——”周乾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