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大霹雳响起,半个空间似都被扯碎分割,到处都是地火水风,寸寸都化作糜粉,这大理的方圆数百里,几乎都乱成了一团浆糊,这便是魔门当中的厉害妖法,那七刹恶鬼裂空禁法的威力;但半空当中,小山大小的秤砣忽地一转,就这般迎了上去,看表象,也不见有甚,只是这些能粉碎虚空的声势力量,落在此宝之上,也只是发出闷闷的声响。
原来这秤砣乃是万载沉铁所铸,虽无甚厉害之处,但其质之坚,世所罕见,而且沉铁乃后天浊气所化,隔离五行,不惧法术,当年魔教的人攻打这滇西之时,天坪子便是靠此物脱身,而比他道行更高的樵老头、段女仙则一一受害,如此可见一般。
这巨大的秤砣拦下了禁法的大半的威力,是故下方的魔宫殿群也只震碎了数十幢,未有伤害到攻打的四人。
“天枰子,你还敢来!就不怕我南极教再次席卷而来吗!”
“哈哈,毒蛇在侧,犹可惧耶,毒蛇出洞,洞又被砸,便就无甚可怕。”天枰子一边指使这沉铁秤砣拦在身前,挡住黄袍老祖的百丈怪爪,与司徒明的青冥剑,一守一攻,如是道。
二人合力对抗这老魔,顿时阴风魔气,铺展千里,祥霞千百层,幻灭不休,异相杂呈,整个天空,都是忽明忽暗,漩涡连生;这黄袍老魔,便是在元神高人之中,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却被阻拦至今,即便是施展了数种厉害的妖法,魔威大盛,但却始终脱不开身;想必此战过后,于正邪两道,司徒明这个名字要彻底响亮起来,风头之甚,不下于上一辈的厉害人物,当然,敢于攻打这大理魔宫的四人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四周各个方向,或多或少飞来了数道,或是十数道的遁光,往魔宫中射去;光彩均是五颜六色,不似正道,但也与邪道也大为迥异——
“滇西修士!”
当先便是那段真真,这女子一身瑶族打扮,身着红袖对襟交领长衣,衣裳上还绣有各种鸟虫图案,栩栩如生,青布扎腰,白帕包头,较之中原女子的娇柔妩媚,另有一番英气。
有妖人见状,连忙飞身迎敌,张口一吐,喷出一道妖风,飞沙走石,往上刮来;这段真真同样也不甘示弱,洒出一团黄粉一般的东西,往这人头上落去。
妖人顿时一喜,这女子定然还是个雏儿,这粉子大约是毒药之类,自己这大风一卷,不就把其通通吹飞走了,但是只见黄粉刚一碰上怪风,便消融了进去,正纳闷间,忽地嘴巴一疼,肿胀如肠,似有无数蚊虫在其中爬动着,不到半晌功夫,便呕吐黑血身亡。
苗术、巫蛊便是发源于此地,好似还是上古大仙盘瓢所创,绵延至今,自然有其高明之处,这化风虫见风便融,遇水则化,乃在苗疆九十九种厉害蛊物中排名第四十,上一论大劫唤作龙汉,龙汉之前更有赤明,乃蚩尤与轩辕两位上古大神争锋之战,这盘瓢的蛊虫,甚至把黄帝的左膀右臂,风伯都给鸠杀掉了,厉害如此,怎是平常;虽说到了如今,大多厉害蛊术都已失传,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极教攻打这云南初期,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若非几位老魔亲自动手,怕还有的打。
如今这魔宫内部空虚,又有几个正教小辈敢于奋勇当先,犹豫良久,这才决定再搏上一搏,云南修士虽不似魔教中人百无禁忌,却也不是好对应的角色,有些苗瑶寨中,还留存着祭祀活人的传统。
无数蛊虫纷纷从囊间、包中飞射而出,黑压压的一片,五颜六色,密密麻麻,从天而降,似潮水一般,与对面妖法魔光拼斗起来,时不时有妖人被啃成森森白骨,或有修士被摄了魂魄,战场之上,一时间倒是比先前热闹了许多。
由于硬骨头都被四人啃开了一大口,巫蛊虫云附骥而下,如河水倾泻,连云卷卷,稍有厉害人物阻挡,场面却是一时无两。
周乾刚起身,便见数名衣着怪异的苗人驾着虫云从旁边划过,其中一个操着古怪的汉音道:“多谢你了,正教朋友,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人心如水,大势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魔教南宗,也终于尝到了众人皆叛的局面。
但却也不全是如此,只见一道彩华从一座水晶宫阙中飞出,在半空中旋转成圈,凭空生出一股吸摄之力,把这些虫流纷纷吸摄进去,好似极克此类蛊虫一般。
“纳芥环!”段真真面色一变,连忙迎了上去,叫道:“蒲师兄,快些住手,是我真真。”
一道身影显出,停在半空,同样是苗人打扮,模样倒是斯斯文文——
“师妹。”
“师兄,快些回来吧,娘已经被救出来了,你不必再帮那魔教,助纣为虐了!”
这蒲师兄摇了摇头,轻轻道:“我知道,师娘还是我亲自送走的,只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
“便是师傅这般厉害的人物,在潮流中同样保不得自身,更何况是我们,难不成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同样希冀于上天吗?”
“只有选好主子,顺势而为,跟紧一方,方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说不得还能取得更高的成就,师妹,你觉得呢?”
段真真一脸的不可置信,颤声道:“难不成师兄你要与灭杀了我们这么多好友亲人的魔教同流合污?”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活不下来,也只是他们命不好,怪不得其他人。”
“师妹,我不想与你动手,再会,不,还是再也不见比较好!”话一说完,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对着这些曾经的知交好友们动起了手,毫不留情,而且并非只他一人,还有七八道光华同样如此,这些人熟知云南蛊术的缺陷,得了这股生力,场面顿时又变,僵持了下来。
这蒲万双手一伸,无数的蚂蚁一般的小虫从身上爬出,‘窸窸窣窣’的聚在一起,如烟似岚,往对面的数团虫云飞了过去,这千千万万的蛊虫一个撞起,便互相吞噬咬合起来,但不消片刻,便是这黑虫占了上风。
原来这种蛊虫唤做铁皮虫,专以金银铜铁为食,常居矿脉之下,也不知费了多大苦功,才被这蒲万收了过来,以身相合,练成虫王分身,其人更是云南巫蛊一道中少有的出色之辈。
“让他去吧,这孩子也长大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从段真真身上,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如是道。
“可是娘……”段真真怔怔然,她印象之中的蒲师兄可是一直都是温柔可亲,待人亲切的,交友也是最多,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这老天爷,究竟要扭曲多少人性方才甘心!
周乾休憩了片刻,恢复了小半真气,自修成道家金丹已来,他的法力便少有耗光的时候,这次倒是例外。
眼光一扫,便见四处都是斗场,光华乱闪,烟云密布,魔教的妖人寡不敌众,正不断的收缩着防御;虽说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但周乾也不屑如此作为。
这些魔宫殿堂,不知是搜刮了滇西多少天材地宝,方才搭建而成,而且有众多妖法魔禁都未来的及施展,便一座座的炸毁,虽是幸事,但也实在可惜。
忽的一道精光从不远处飞出,往上遁去,起先周乾还以为这是一位魔教门人怕死逃离,但眼光一扫,这人一身黑衣,脸面也都被黑巾裹住,无论身形衣着,就好似当日在天魔冢中碰上的那位神秘人物一样,连忙运用玄功,浑身剑气一窜,迎了上去!
那神秘人双眼一眯,只一个刹那间,前方便多了一人,正是周乾。
“阁下去哪儿?”
“不关你事!”嗓音浓厚且沙哑,一看便是假声。
“是么,那么当日在天魔冢中,阁下放出大力神魔,阻拦我师兄弟退路,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当时我有要事在身,怕你们搅乱,故才出此下策,但你二人若不是好奇心太重,我避开时,你们不追,不也是相安无事,如此看来,也不能都算在我头上。”
周乾一时无言可对,你不惹人,人不惹你,此乃天下通理。
“在下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不是魔教中人,这便离开,也希望周道友好奇心不要同样的重。”
随即身上白光一闪,绕过周乾,便要离开——
“你怎知我姓周!”背后猛的传来一声大喝,那神秘人一惊之下,往后一拍,数道白烟射出,弹指间展开,化作数十丈的烟云,欲遮住其视线。
但却没料到周乾剑遁之快,肉眼难见,瞬息间便穿过这些云烟,手上青光一闪,往那人面上黑巾抓去。
那神秘人无奈之下,右臂一扫,顿时周遭大气化作层层波浪,浆糊黏稠,往下挤去。
连忙转身,剑气分化如莲,往外搅去,一阵咿呀难听的挤压声响起,溅出火星点点,片刻后,方才复原,只是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与此同时,周乾的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对方自以为做的隐秘,但他自剑术修为大进后,早已能分的清明。刚刚那招虽说是用右手使出,又抹去了表象,但施展的,分明就是青城剑诀中的第三十七式——扶风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