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原本脸上带着的笑容,也突然暗淡下来,他没料到宁绣言会主动说及此事。看起来,宁原已经通过一些方法,把消息传到了宁绣言这里。
“绣言,你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韩健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问道。
宁绣言也看出韩健神色的变化,微微沉声道:“主子就算怪妾身,妾身也要说。家父怕因为妾身在主子面前失宠,便想通过这些方法,来让主子好惦记着宁家。妾身……也只是遵照父意。”
韩健笑了笑,别人在说这种事的时候,都会回避或者是遮掩,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像女人多么体贴人意一样。但宁绣言却会反其道而行之,将最真实的话说出来。宁原把女儿送过来不算,连孙女也要送,说白了还是要保持宁家在朝廷中的地位,一时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女皇怀孕、太子归朝,继而是顾唯潘出来为相,这种情况下宁原最怕的是时局变化给宁家带来大的影响。最好的办法则是从东王府入手,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魏朝的大局没有改变,仍旧是东王府当道,眼看鲜卑人撤兵,加上北川城也即将落入东王府囊中,而南王府一边又已经投靠了朝廷。如此说来,只要能在东王面前得势,就等于在朝廷得势。
想巴结东王府,在外人看来算是很困难的事,韩健在进入到京城之后,不缺银钱也不缺兵马,身边自然也不缺女人。可别人想送女人过来,那是门都没有。宁原却不同,他有宁绣言这块铺路石,也就令什么事简单了许多。韩健甚至想。当日在宁府见到那俏生生的宁家小丫头,也并非是偶遇,而是宁原有意安排。
“绣言。你觉得说这些话,合适吗?”韩健道。“你的小侄女,与你并非姐妹关系,而是姑侄。”
宁绣言浅浅一笑道:“主子也是的,妾身都不担心,主子担心的什么?小侄女也算妾身看着她长大,本身年岁差的就不多,还是一家人。再说这是父亲安排,就算妾身推辞的话。父亲那边也是不好说的。”
韩健却摆摆手道:“此事回头再说吧。身边有你,也够了,让你父亲不用多心。至少如今宁家不会失势,朝廷上下还要靠他来打点。”
说完,韩健先扶起宁绣言,自己也起身来,他过来自然不是单单为看宁绣言,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女主人,便是杨秀秀。
韩健之前一直想让杨秀秀进宫去当杨瑞的女官,但后来怕杨瑞刻意刁难。事情暂时没落实。这些日子他又忙着一些事,少有时间过来看看,这次难得北方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他也能放下心过来好好培养一下与杨秀秀的感情。
宁绣言亲自陪同韩健出了屋门,路上也给韩健说了说杨秀秀的近况。
杨秀秀虽然在被韩健霸占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但对于身边仅有的一个“姐妹”宁绣言,却是显得很亲密。宁绣言出自名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最重要的是不会因为杨秀秀而吃醋,对杨秀秀也极为照顾,杨秀秀虽然也并未事事都对宁绣言说,至少在日常中。也当她是一家人。
“主子,郡主这些日子倒是开朗了许多。却也不知是为何。”宁绣言说过之后,带着一些不解道。
韩健没说什么。到杨秀秀居所的门口,宁绣言也借机告退。而韩健则上前敲了敲门。
“姐姐要进来只管进便是。”
里面传来杨秀秀的声音,随即脚步声过来,门也吱嘎一声打开,杨秀秀略显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当杨秀秀见到韩健,脸色瞬间也变了变,马上又低下头退回到一边,却也并未转身就走。
“有时间过来看看。”
韩健说着,人已经进门。杨秀秀也只是立在门边,在韩健进门后随在身后,没有之前傲慢的架子,却也好像个丫鬟一样。
屋子里摆设都很平素,不过之前韩健让人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这面吃穿用度都不会缺,毕竟也是他的外宅,两个没法迎进门的女人,总要多加照顾一些。
“这里住的可还习惯?”韩健看了看四下,然后打量着杨秀秀问道。
杨秀秀不说话,仍旧敛着身立在那,神态很不自然。
韩健叹口气,他跟杨秀秀之间,从开始就一个是主动另一个是被动,要是他不强来,想让杨秀秀主动点那近乎是不可能的。
“问你话,没有听清?”韩健脸色稍微一板道。
“殿下明知故问,何必需要妾身来答?妾身只住在家中习惯,可惜这里并非是妾身的家。”杨秀秀冷冷回了一句。
韩健不再说什么,至于安平郡王府,他是不会让杨秀秀回去的。既然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他就算霸占也要让杨秀秀找到为人妇的感觉,送她回家算怎么说?霸占完了良心发现再给她送回去?
“无论你住的是否习惯,这里都会成为你的家。”韩健说着,转身往门外走,今天他兴致还算好,不想再来个强迫民女,反正有宁绣言在,他也不会扫兴而归,至于杨秀秀板着脸就让她继续板着,日后有的是时间,不怕杨秀秀不能回心转意。
可就在韩健到门口,即将出门,杨秀秀突然问道:“外面所传……可是事实?”
“外面传的什么?”韩健侧身打量着杨秀秀。
杨秀秀道:“听丫鬟说,外面都在传,说是陛下身怀有孕,而且即将下嫁东王府。就连婚期都已经定下,还说东王与陛下在一起,并非一朝一夕,可能从去年陛下南去江都便已经开始。”
韩健微微点头道:“朝廷已公开榜文,怎是谣传?不过本王与陛下开始,乃是回到洛阳之后,并非是在江都。”
杨秀秀神色有些凄哀,一叹道:“怪不得陛下总要将我嫁出去。”
“现在你知道为何陛下总看你不顺眼了?”韩健道,“陛下在知道你我之事后。大发雷霆,若非将你接出来表明态度,恐怕陛下仍旧会嫁你去陆家。”
说着。韩健仍旧出门,杨秀秀道:“那我是否能进宫面见陛下一次?”
“面见陛下作何?”韩健皱眉。杨秀秀明知道杨瑞是看她不顺眼,还去自讨没趣不成?
“一些话,我想当面对陛下说清楚。”杨秀秀神色好像很坚决道。
“不行!”韩健一口回绝,不再理会杨秀秀的态度,直接出门,杨秀秀立在门口,想追出来,终究脚下还是迟疑。只能目送韩健离开她所住的院子。
韩健回到正院,却见几个丫鬟正在门口好像在搬弄什么东西。
宁绣言本身还在那说着什么,见到韩健回来,马上过来,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发生何事?”
韩健看了看,都是一些箱子,不似很贵重,不然几个丫鬟是抬不动的。
“回主子,是家父……已将小侄女送过来。”宁绣言仍旧跪在地上,稍稍抬起头道。
韩健沉默了一下。宁原这是准备先斩后奏?
“家父派人来问过妾身的意思,妾身并未反对,便直接送了小侄女过来。要是主子怪责,便怪责妾身为好。家父并非有意冲撞主子……”
韩健叹了一下,此事怎么怪也怪不到宁绣言身上。
要说还是他那日回绝的不够坚决,准确说是他自己对宁原的小孙女动心,而宁原又急于让宁绣言能在他面前固宠,先是征求了一下宁绣言的意见,说白了就是过来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把人强塞过来。可能宁绣言也是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会来这一招,所以才会急忙找人送信让他过来。
“人呢?”韩健问道。
“人在门口。未得主子准允,妾身不敢将人带到里面来。”宁绣言稍稍擦一下眼泪道。
“起来。随我出去看看。”
韩健说着,直接往门口走。宁绣言也站起身跟在韩健身后。
到门口,果然有一顶小轿,小轿门是锁着的,几个轿夫见到韩健赶紧下跪行礼,而旁边还跟着几个小丫鬟,这些小丫鬟也都十四五岁的光景,数了数有七人,大约是买一赠七,宁原一并送过来照顾女儿和孙女起居的。也有过来盯梢将消息传回去,方便传递消息之用。
“主子,这是钥匙。”
宁绣言说着,将铜锁的钥匙递过来。
韩健却没接,而是直接抽出佩剑,一剑将铜锁给斩开。
旁边人见了,都有些颤颤巍巍,毕竟很少能见人人动刀动枪,而韩健这一剑劈的又是力道十足,一下便将铜锁给斩开,令他们不禁想这要是自己的脑袋当如何。
随着铜锁落地,门也裂开一道缝隙,韩健用剑将门挑开,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娇生生的小丫头,一身大红袄,头上也仅仅是简单梳起用发钗固住,额头闪着汗珠的光,贝齿咬着下唇正胆怯看出来,与韩健四目相对,她马上将目光落下去,一对晶莹玉润的小食指正放在膝盖上拨弄在一起,穿着一双绣花鞋的小脚也扣在一起,整个人有些局促不自然。
正是当日韩健在宁府见到那个俏皮的小丫头。
“你们回去了,跟宁尚书说,本王收下他这份厚礼。”韩健对宁府中人说道。
宁府来人行礼后,原本那些丫鬟也是要一并留下的,但韩健却不想这么麻烦,收下一朵小花骨朵已经是很好的礼物,收多了他怕自己消化不了。
等人都退下,连侍卫也都识相到一边,只有宁绣言留下来,却是立在韩健身后,并不打搅韩健欣赏着眼前的一块美丽璞玉。
“下来吧。”
韩健伸出手来,脸上露出很和顺的笑容。
少女看了韩健一眼,短暂的慌乱之后,好像也对韩健没那么害怕了,伸出小手来,放在韩健大手掌中,在韩健相扶下走下轿子。
人下来,却是先看看韩健身后的宁绣言,声如蚊呐一样称呼一声:“姑姑……”
说完却发现宁绣言根本就不应她,人也好像有些伤心失望,一对大眼睛眨巴着,像是要流出泪来。
“绣言,你过来。”韩健侧身说一句。
“是,主子。”
宁绣言上前来,抬头看了自己小侄女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亲和。少女这才释然了一些。
“舜儿,还不给主子请安。”宁绣言脸色突然冷峻了一些,说道。
“嗯?”
少女显然不懂这些规矩,请安她会,但关于“主子”是什么她根本就不明白。她跟宁绣言不同,宁绣言更自立一些,而少女完全是被养在闺房之中,对外界事务可说是什么都不了解。
韩健笑道:“好了,不用那么多规矩,一起到里面。”
韩健这才发现,少女怀中还用一只手抱着一个锦盒,里面像是盛着很着紧的物事一样。
此时府里的丫鬟走过来,韩健对少女指了指丫鬟道:“交给她们便可。”
少女却突然连将被韩健捉着的手也抽了回去,双手死死抱着锦盒,一脸不舍地看着韩健。好像在说这锦盒对她来说很重要,片刻都不可离身一样。
韩健正有不解,宁绣言解释道:“主子,舜儿这丫头从小有个习惯,认枕头,怕是父亲和兄长怕在她生地方住不习惯,才会将枕头给她拆了,让她带过来。”
“哦。”
韩健微微一笑,手却是轻轻挑起少女的下巴,问道:“叫什么名字?”
“舜……舜儿。”
女子在这时代的闺名,是很少说出来的,而且她们在自己闺名之前也不会加上姓氏,只要随了相公,她就只有一个姓氏,就是夫姓。很多女孩甚至从小连闺名都没有,阿一阿二阿三,到进了夫家门,再由夫家来给她起个闺名。
“好名字,舜儿,到里面去看看,以后跟你姑姑便住在这里了,认认自己的新家门。”韩健重新牵起舜儿的手笑道。
这次舜儿却是抬头看着府门,只是很普通的宅院,虽然不是小门小户,但比之宁府要小许多。不过里面所住的人却不多,整个府中也会显得空空荡荡,对她而言,这里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所熟悉的人只有自己的姑姑,甚至连这个姑姑都跟她并非很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