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就在萧旃因为疲累而正在休息时,韩健却走出了千宁殿,没有多留,直接出宫到金陵城南城的城楼之上,筹备着他最后对南一战。
此时已是出兵杭州的第二天。司马藉以为能瞒得住金陵城,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出兵江左,却未料到,韩健同样在攻下金陵城的当天,就暗中布置人马准备偷袭杭州城。别人都把目光放在金陵城里韩健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军中一些中高层的将领都不知他的最后出兵计划。
“……张将军明早就会对杭州城展开炮击,若事情顺利,一天之内可攻下杭州北城。”大西柳立在冷风之中,她的身子在寒风中傲立,那是她一向的风采,在韩健身边所有文官武将之中,大西柳可以说是行路最远的,天南海北,无论哪里需要她,她都会马不停蹄而去,若韩健有召唤,她还要以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韩健身边来汇报。
韩健微微点头,轻声问道:“你干娘,到凉州了?”
大西柳行礼道:“是。”
韩健再点头:“那这一战结束之后,你是准备回凉州,还是准备就此隐居避世,再不问朝事?”
大西柳一脸谨慎,对于帝王所问的这种问题,她不敢轻易回答,因为一旦回答的不好,可能连性命都要丢了。大西柳一直在为韩健所效命,但其实她自己也想早点脱离北朝情报系统的工作,因为这样实在太疲累,韩健赐予她想要的平民身份,她已经很感激,但她是唯一一个不想留在北朝政治体系下的人,她想的是能早些与妹妹过安静生活。
“臣并无回凉州之意。”大西柳道。
韩健笑了笑道:“但你也没有留下来。继续为朕效命之意。也罢,朕不会亏待为朝廷建立汗马功劳之人,若此战得胜,你要什么,只管对朕提,朕肯定会放还你的自由。”
大西柳恭敬领命。在侍卫不解的目光中,退下城楼。
韩健没有着急回宫,在金陵城城楼上,他想到远在江都的女人,这是新春佳节来临之日,但他身边却没有新年的氛围,连三军的将士,都在为接下来的战事而紧张筹备,更就谈不上有闲暇去过节。但韩健与普通将士不同。他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而此时他还占有了萧旃,并且准备对司马藉展开刺杀,尽管韩健想跟司马藉在战场上公平地较量,但若司马藉身死的话,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他就算为了少牺牲一些将士的性命,也不能让这个老朋友继续帮萧旃勤王。
一直到四更天。韩健有些冷了,他才回身走下城楼。而这时候一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而来。等马车停下,法亦一身厚重的冬装从马车上下来,她也是半夜知道韩健出宫,心里担心韩健有事,而她身为后妃未得韩健的准允本身是不宜出宫的,她只好以正式的礼节。乘坐后妃的马车出来,并且一路都有宫廷侍卫守卫。
“倒让亦儿你担心了。”韩健走上前,脸上露出笑容,揽着法亦的腰缓缓走上马车,到里面。躺在暖枕上,让法亦可以靠过来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真舒服。”
法亦为韩健捶着腿,虽然法亦一向不懂得疼人,可她毕竟肩负着家中女眷的嘱托,在外,韩健无论做什么,她都希望能跟在身边,因为韩健所做的事情有很多都太危险,法亦只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韩健,就算真的力有不逮,她也能安心。
马车在缓慢往皇宫的方向挪动着,法亦轻声问道:“陛下为何要出宫呢?”
韩健笑道:“要打杭州城了,心里记挂着,就出来看看。这一战,我要先断了司马藉的后路,让他不得不去跟苏廷夏拼个你死我活,三路兵马,将会相继出兵南下,将南朝最后的疆土平定。亦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韩健闭着眼享受着,能感受到一个本身性情冷淡的女人,因为他而作出的一些改变,享受着女人因为眷恋而有的小女儿家心态,那是一种很自豪的事情。不但因为如此,更重要的是韩健还能从法亦身上感觉到浓浓的亲情和爱情,这种感觉是让他最为着迷的。
法亦想了想,最后问道:“那就是说,陛下还会继续南征?”
“那是当然啊,不然这一战怎能尽快结束呢?亦儿,你若觉得南下之路途太累,就留在金陵城中,安心养着身体。”韩健笑道。
法亦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的。”
是啊,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法亦都会一路相陪的,除非是他用命令把她拴在哪里,但那只会让法亦跟家中的女眷一样,每天都翘首以盼他早日归来吧。可法亦是有能力陪伴在他左右,甚至能帮到他,保护他,尽一个贴身侍卫职责的,正是因为这样,韩健无论北伐还是南征,都喜欢带法亦在身边,因为身边有个人能说说话,同时打发一下旅途的辛劳,那都是很好的感觉。
马车即将到皇宫,却突然停下来。
韩健坐起来,跟侍卫问了一下,才知道城里发生一点小的状况,新年夜仍旧有百姓未安置好,有人故意在大年夜于城中放火,把住在草棚里过年的百姓赶到街路上来,反倒令街路有些小小的堵塞。
法亦心中警觉,她怕韩健有什么危险,却是一直警惕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不早不晚,偏偏在韩健回皇宫的路上有人堵路,可能是有人故意要对韩健不利。
但显然是法亦多心了,如今金陵城内就算还潜藏着一些朱同敬的余党,但这些人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刺杀韩健?等马车安然通过之后,法亦才稍稍松口气,继续过来为韩健捏腰捶腿。韩健笑着把法亦揽到怀中来,温存一番,刚才法亦为他紧张防备的模样,让韩健感觉到浓浓的暖意。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见到法亦时,韩健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征服这个冰山美女,让她死心塌地留在自己身边。
回到皇宫里,韩健没有回千宁殿,而是直接在法亦的相扶下到了皇帝的寝宫,那里也是韩健昨日第一次临幸萧旃的地方。进到宫殿中。法亦神色中带着几分紧张,无论何时,她都有些放不开手脚,她也曾说过,韩健是她修行之路上遇到的“孽障”,她没有扫除孽障,反倒是一头扎进去,彻底为孽障所降服。但这似乎并未影响到她的修行过程。
韩健总是报之以笑,法亦虽然是修道之人。但她所修的道,不是要追求所谓的孑然一身,法亦心中始终对人间之情有所眷恋,所以他才会有机会。刚到殿堂之中,韩健便将法亦抱起,法亦虽然想稍微反对,但此时她也阻碍不了心中的热情,为韩健所融化。
“昨日里。让师傅在外为徒儿守夜,今晚。便是徒儿好好报答师傅的时候了。”
韩健抱着法亦到里面,法亦突然看着宫殿之上,而韩健同时也感觉到一股危机。随即韩健将手松开,法亦身子恢复平稳的同时,用身子拦在韩健身前,远处飞来的几枚暗器。却是没什么准头,没伤到韩健也没伤到法亦,或者是因为宫殿内太黑暗,刺客只是试探性发出的几枚暗器。又或者,刺客只是想让韩健惊醒而已。
“前辈。何不下来说话?”
韩健已经感觉到,这股气息来自于他的一个老熟人,这个老熟人就是柯瞿儿的师傅左谷上人。左谷上人自从在洛阳城后失踪就一直下落不明,而今人却出现在戒备重重的南朝皇宫之内,这不能不说这女人神通广大。
外面传来宫廷侍卫靴子踏地的声音,在左谷上人发暗器暴露行藏之内,她的处境已经是非常危险的,想从金陵城的皇宫出去,除非左谷上人真的能插上翅膀。
等韩健走出宫殿时,就见左谷上人立在不远处千宁殿的宫殿顶上,而她身边所挟持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宝贝徒弟柯瞿儿,但她所面对的,却是韩健带进皇宫不下六百名侍卫。
剑拔弩张,只需要韩健一声令下,弓箭射出,就会把左谷上人师徒射成刺猬,但韩健可不会作出这么暴殄天物的事情,虽然柯瞿儿经常与韩健置气,但怎么说也是把真心托付给他的女人,韩健不会那么残忍辣手摧花,其实本身……左谷上人也算是一个美女吧,性情可能比法亦还要冷淡,只是在性格上会显得很阴损。这样一个女人根本就是带刺的,而且是满身的刺。
“陛下……”柯瞿儿此时哭的心都有了。
她一直所惦记的师傅,突然间回到她面前,可惜来了反倒把她给挟持了,她晚上还在生韩健的气,可现在她心里只能寄希望韩健来救她。
韩健朗声道:“前辈有话好好说。”
法亦手中拿着长剑,虽然有六百名侍卫,加上皇宫各处不下三千名的守卫,左谷上人基本是难逃,但却有个问题,抓死的容易抓活的难,左谷上人所挟持的还是韩健所宠爱的皇妃,若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韩健这边就不好交代。侍卫也不敢轻易出手。
韩健却觉得左谷上人的的目标,其实是身在千宁殿内的萧旃,到此时,萧旃似乎仍旧未警觉,仍旧没见露面。不过这似乎也是好事,至少左谷上人挟持了一个,还想再进去抓另一个,面对这么多侍卫那近乎是不可能的。
柯瞿儿急道:“师傅,您放开徒儿……”
左谷上人冷声道:“不知检点。”
这话显然是在批评柯瞿儿,以前她总是想管教好柯瞿儿,因为这是她的爱徒,她身边没什么亲眷,能做到的就是培养好这个徒弟,把自己的衣钵传下去,但柯瞿儿在她眼中“不争气”,就算有感情牵绊就算了,偏偏喜欢上像韩健这样一个身边女人成群的人,而韩健还是北朝的政治人物,到如今更是大权独揽准备要一统天下。
韩健看了法亦一眼,问道:“亦儿,当如何?”
法亦摇摇头,显然她也没什么办法。或者是左谷上人也察觉到自己的徒弟已经是有丈夫的人,心不会向着她自己一边,所以直接扣住柯瞿儿的脉门,这样就算柯瞿儿想暗中袭击她也不可能。但她却不知柯瞿儿自始至终都对她很恭敬,根本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韩健高声道:“前辈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在下若能办到的话,倒不介意为前辈帮忙。”
左谷上人环视在场剑拔弩张的侍卫一眼,冷声道:“把他们撤去。”
韩健笑道:“这恐怕很困难,前辈远道而来,相信是有目的,在下至少要保证自己和瞿儿的安全,前辈只管下来,我们商谈妥当,若可以的话,前辈所开的条件,在下是会无条件接受的。”
韩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左谷上人,不让她有更为过激的举动。
左谷上人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她现在有人质在手,似乎是有恃无恐。而韩健曾经也有过如此跟左谷上人对峙的经历,就是在豫州城时,当时左谷上人所挟持的是南王府世子杨曳,而当时左谷上人的处境更加危险,但最后左谷上人却能从万军从中挟持人逃生,那也是南王府政治的一个转折点,从那之后,在儿子下落不明情况下的杨洛川愈发收不住性情,最后还是丢了他的领地。
韩健感觉眼下就是当日豫州城情况的翻版。
左谷上人没说话,也像是在等逃生时机的到来。
但左谷上人挟持走杨曳,那是有政治目的的,而左谷上人来南朝皇宫,不可能是为把她的徒弟挟持走,她的目的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为他韩健,另一个就是为萧旃。
家或者是左谷上人想把萧旃挟持走,以萧旃作为政治的筹码,号召发动一些兵马来获得政治权益,要么就是来行刺他韩健。
随着时间推移,韩健知道久拖生变,而此时聚拢到千宁殿下的侍卫,已经有千人上下。韩健心中警觉,莫非是“调虎离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