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挣扎着爬出汽车的残骸,他发现不远处就是个教会。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教会都会有简单的医疗设施,神父和修女们也多少受过一些急救训练,所以只要成功去到教会里向教会求助,自己就一定能生存下来。
张伯伦可不允许自己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挂掉,他已经爬上了首相的位置,之后只要让女王和他的小团体中的随便哪个贵族门下的子弟结婚,他就能够获得可以媲美当年老皮特的权力了。
当年老皮特诱骗了向往西方文明的印度神姬,随后在印度神姬的支持下毒杀印度老神姬,挑拨印度王公们分裂内战,让他的东印度公司趁机渔利,最终奠定大英帝国在印度的根基,随后老皮特携带神姬老婆和万贯家财衣锦还乡,用钱财接济当时因为参与欧洲战乱而穷的叮当响的英国王室,进而成为权倾一时的主宰者,还把儿子强行嫁给了将会继承英国皇冠的圆桌会首席神姬。
张伯伦作梦都想要效法老皮特。
现在,看起来他离这个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死去呢。
张伯伦在地上爬了几步之后,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捂着伤口,另一手扶着路边的石墙,一点一点的向着教会移动。
周围有些人好奇的看着张伯伦,但大多数人都在看了几眼之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毕竟这里是天鹅闸巷,泰晤士河旁边最混乱的街区之一。张伯伦从未亲自了解过这个街区的状况,不过他在俱乐部玩桥牌的时候听那些跑生意的小商人说起过,说这个街区每天都要往泰晤士河里沉好几具尸体。尤其是靠近泰晤士河边上的那些烟馆,几乎每天都能抬出抽大烟抽死的人。
那小商人还说,这里根本没有正义,抢劫杀人天经地义,任何打扮体面的漂亮女人独自出现在这街区,第二天就只剩下被剥得精光的尸体。
张伯伦本来不相信伦敦竟然还有这么黑暗的无法无天的地方,可后来跟他说了这一切的小商人的尸体被人在距离天鹅闸巷不远的黑鸭子巷,身上的衣服被剥得精光,下体还被划了几刀。
从那一刻张伯伦就知道,绅士之国英国竟然还有这么野蛮的地方。
张伯伦一面移动,一面紧张的打量着围观的人。
这些人都是坏家伙,肯定都想着要趁火打劫,那边那身上裙子上满是补丁的妇人一定是帮助强盗销赃的家伙,看她那壮硕的体型,一定经常干非法的勾当,那长满老茧的手一定是因为玩刀太多。
此时此刻的张伯伦,是绝对不会按照正常的思路,想到老茧是因为长时间在纺织厂工作,壮硕的体格是因为就算在纺织厂工作一整天也无法赚到足够的钱,所以必须去码头帮忙卸货赚点按件计价的工资。
张伯伦距离教会还有十几步远。
这时候他身后有人询问:“先生,您需要帮忙吗?”
张伯伦一咬牙,猛的转身,本来按住腹部伤口的手顺势抽出放在上衣内袋里的小手枪。这是一把贵族们当中很流行的防身小手枪,只有两个枪管中的两发子弹,纯粹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张伯伦此时握紧这把枪,对着正要向他靠近的年轻人。
“别过来!”
在张伯伦看来,这个年轻人肯定图谋不轨,他觉得这年轻人一看就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肯定整天就在街上闲逛,寻找可以赚一笔的机会——比如现在这样——赚到钱以后这家伙肯定会去大烟馆里快活,瞧他那骨瘦如柴的样子,还有那泛黄的牙齿,一定是个老烟民了。
此时的张伯伦不会想到,年轻人骨瘦如柴是因为他饥一顿饱一顿,牙齿泛黄是因为根本没钱买刷牙的用具和牙粉。
大英帝国的首相压根不知道,这个帝国的底层人民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其实不能怪他,他出生在富裕家庭,一路顺利的读完大学,出来以后就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了一段时间,随后就拿着家族的资金去投资种植园和金属加工公司,年纪轻轻的时候,张伯伦就已经是好几家公司的懂事和大股东,是舞会上的风流人物,曾经一度有机会争取到当时大英帝国海军神姬的欢心。他真正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然后一直在金钱和权力的庇护下长大,他生来就注定要做上等人。
天生的上等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底层人民到底在吃草还是什么别的鬼东西呢?对于张伯伦这样的人来说,底层人民从来只是一系列的数据——决定从政之前张伯伦还以为自己将来可能必须要和底层人搞好关系,但随后他才发现,大部分底层民众根本不关心选举,而且也没有权力投票。
后来张伯伦进一步了解到,就算选举有了结果,女王还有其他有权有势的人也能随意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篡改结果,毕竟真正的得票数都被埋藏在阴影中,计票的过程也完全没有所谓的监督存在。
所以张伯伦为什么要关心底层人到底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需要底层人民的支持的话,他只要在必要的时候来一次声泪俱下的演讲就好了,就是这么简单。
张伯伦一面警戒着刚刚想要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一面继续向着教会的大门移动,因为他拿开了按着伤口的手,血正从他的伤口中接连不断的流出来,滴滴答答的流到地上。
终于,张伯伦摸到教会外墙上的铁门了,他再一次打量夜幕笼罩的街道,忽然他看见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聚集着好几个年轻人,这几个年轻人穿着明显比其他人要考究一些,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朝气,不像其他人那样暮气沉沉。
不过最吸引张伯伦的,还是这些年轻人胸口的像章。
张伯伦发誓自己没看错,那像章上赫然是林有德的大头像。
——原来是他们!
张伯伦想。
——该死的nerv!他们想要在大不列颠效法法国!他们想要让大不列颠分裂,并且陷入内战!所以他们才要刺杀我,以此来搅乱大不列颠的政坛!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张伯伦这样想着,用最快的速度把手伸进铁门的栏杆里,拉开没有上锁的门闩,铁门向内开启的瞬间张伯伦整个人倒进教会的院子。
“有人么,我需要帮助!”他对着教堂大喊,“我受伤了,我需要帮助,外面还有人想要杀我,我要求得到庇护!”
这时候,教会的门开了,漏出里面昏暗的烛光。
张伯伦暂时放下心来,他紧张的回头看着街面,确定路灯下的泛人类主义者没有追来的意思后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被人用强壮的双手从地上拽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进入了教堂。
他瘫坐在教堂的大理石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高大得超乎想象的神父在张伯伦的注视下关上了大门。
张伯伦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扭头望向教堂内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年老的神父和中年修女的身体被吊在礼拜堂尽头的圣坛上,正好位于耶稣像的两端,看起来都刚死不久。
张伯伦抬起手指着这副景象,扭头看着教堂门边的神父。
高大的神父慢慢的转身,一边转身一边说:“我得到的命令是想办法让女王陛下抛弃你,换丘吉尔上台,我研究了一下,发现最快最简洁的办法,就是把你干掉。”
说着,神父的身体已经完全转过来了,他鼻梁上的圆眼镜反射着烛光,和胸口的十字架一起成为他的整个形象中光度最高的部分,而其他部分在这两个高光物件的衬托下简直就像被隐藏在阴影中一般。不过张伯伦还是看清楚了神父那闪着凶光的双眼。
“当然,光是杀了你还不够,”神父说着狂笑起来,“所以你必须要死在这个到处都是泛人类主义者的街区里,温斯顿丘吉尔一定会借题发挥的,我的任务也随之完成,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啊,只可惜那两位善良的神仆,不过,慈悲的上帝一定会接纳他们的灵魂的。”
“你到底是谁!”张伯伦问出了毫无新意的一句话。
神父拔出双枪,不过他的手枪上安装着仿佛刺刀一般的刀刃。
“吾乃以斯加略的犹大,右手紧握毒药和短刀,左后捏着草绳和银币,吾乃使徒亦非使徒,即为教徒亦非教徒,即为叛徒亦非叛徒。”
伴随着神父仿佛吟诵咒语般的低语,他衣服上的文字渐渐亮起光芒。
“吾等歌颂主的慈爱,吾等讨伐主的敌人,吾等于黑夜中挥舞短刀,吾等于晚餐中投入毒药,吾等为死徒亦是使徒,吾等是以斯加略的犹大,于黑暗中行使主的意志。待主的意志得到贯彻,吾等将银币投向神所,以草绳了结此生。阿门。”
神父的神袍上已经满是咒语般的字句,他高举手中的兵刃,割下了张伯伦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