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面,带来一丝寒意,同时也驱散了那淡淡的薄雾百姓多数在开战之前就逃出了城,几乎带走了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连鸡也没留几只,现在的州城里静悄悄的,天已亮了,但却连一声鸡鸣也听不见。
城头上那些抱着大枪的士兵在朦朦胧胧中睁开了眼睛,一些人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棉祅,往后一靠,继续倚着城垛打盹,另一些人则站起身,在哈欠连天中翻上垛口,解开裤带,拉下裤子就尿,结果引来城墙根下一阵川味十足的叱骂。
州的城墙并不高大,除了长江和乌江之外也没什么象样的护城河,只是开战之前在城南和城西挖了两道长壕,宽一丈,深半丈,壕底插满削尖了的竹竿,长壕距离城墙五丈,在长壕与城墙之间是一道由战壕和胸墙构成的防御工事,清军就是依托这道工事防守城外的,至于城头上的守兵,充当的是第二道防线。
城里本就窝了两万多人的巡防营,共和军开到城下后,又从附近赶来一万多人的团练增援,使这座本不大的小城拥挤不堪,补给也非常匮乏,连棉祅都不能保证人手一件,更别说是床铺了,城上城下的守兵无不是自行解决后勤问题,稻草做铺、棉祅做被,这已算是奢望,许多士兵干脆连睡觉的稻草铺盖都没有,只能倚着胸墙休息。昨晚共和军的炮兵断断续续轰了大半夜,清军上上下下都是一夜没敢合眼,生怕共和军动夜袭,在工事后战战兢兢缩了一夜,天快亮时才壮着胆子眯了一会儿,但昨天那场小雨让所有人的衣服、铺盖都湿透,春寒料峭,这眼一眯,更是冷得厉害,士气低落到极点,人人都憋着火。
城下的兵丁被城上地兵丁的尿一滋,这怒火终于泄出来,指着城头上的兵骂骂咧咧,城上地兵也不客气,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连军官都弹压不住。
怒火越烧越旺,眼看双方的兵痞就要动家伙一较高下,冷不防有人高喊了一声“那山头咋竖着红旗?”,这才如同浇了瓢凉水,将这帮兵痞的怒火盖了下去。
众人引颈南望,果然在那离城不过几里远地一座山头瞧见几面飘扬的红色战旗,迎风猎猎,让人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那红旗是总司令特意命令竖起来的,目地就是为了试探清军反应。
一名巡防营军官举起望远镜眺望,那红色战旗上赫然写着几个金色大字,虽然看不清楚,但军官仍能猜出那是什么字。
“铁血共和”。
“共和军!建!”军官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这声喊叫如同瘟疫一般。迅在城上城下蔓延开来。不过很短工夫。所有地城南清军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什么?建趁夜在城南筑了营头?还扯起了大旗?”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县衙里抽大烟地四川提督马维差点从烟炕上滚下来。本已被烟劲驱散地恐惧再次冲上心头。惊得他额角青筋根根绽出。州面朝长江、乌江。北边和东边可算天险。如果共和军想进攻。必须先突破这两道天堑。在对岸建立出击阵地。为步兵提供立足点。这是军事常识。马维虽然没上过武备学堂。可是这个道理也是懂地。共和军一过来。他立刻派出小股部队在南边和西边警戒。以防共和军偷渡过江。在深远后方建立出击阵地。本以为如此安排万无一失。但他却没想到。共和军还是冲了过来。那些派出地警戒哨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岂非咄咄怪事?
“军门。趁敌军立足未稳。我军可予迎头痛击。”一名陪着马维过烟瘾地师爷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对。对。传令。南城守军齐出。再调各处守军策应。把建赶过江去!”马维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叫来亲信戈什哈。指着桌上地地图布置一番。
共和军已经欺负到了鼻子底下。清军上上下下只好暂时抛开分歧。乱哄哄地整队。拖着大炮从南城出城。在长壕上架起几座木桥。一万多人向着那座不高地山头冲去。巡防营数千前锋在前。后面跟着团练。巡防营主力在最后押阵。洋枪、土枪。长矛、大刀。青布裹头、黑布绑腿。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蚁群一般蜂拥而上。
通过望远镜地镜头。柏文蔚将清军地行动尽收眼底。四千对两万。清军地人数优势是很明显地。不过共和军方面也不是毫无准备。
“报,请求炮火支援。”柏文蔚向站在身边
官下达了命令,天亮之前,朱大牛就带着特战营向走之前赵北命他将电台留下,柏文蔚这才得以掌握电报机。
此时,清军已经冲到了山下,前锋“砰砰”的放起乱枪,但共和军的阵地上仍是一片寂静,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开火,所有人的步枪都已打开保险,子弹上膛,两挺机关枪也调好了表尺,黑洞洞的枪口正缓缓的游移,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喷出愤怒的火舌。
之所以选择这座山建立大营,就是因为山坡上树少,而山顶却树林茂密,共和军的阵地就建在树林边缘,如此一来,清军仰攻之时很难看清共和军阵地的情况,但共和军却可将山坡上冲锋的清军尽收眼底,射击时也没有遮挡,可以最大限度扬火力。而且此处距离乌江不远,无论是补充饮水还是取得对岸的支援都很方便,是理想的阵地设置地点。
“北边阵地注意,准备开火!”柏文蔚拿起电话,冲着话筒大声下达命令。南方大营是共和军攻击州的桥头堡,是整个战役的支撑点,为了保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所有的先进装备都优先配给了他们,仅野战电话就有十多部,可以保证将柏文蔚的命令直接传达到营,甚至是连。
清军已经冲到了山脚,数千人正端着步枪,缩着脖子向上冲,子弹带着啸叫在山坡上乱飞,流弹将山顶的树枝打得“噼啪”作响。
巡防营的战斗力之所以不如新军,就在于战术,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巡防营的战术总是相同的:挥人数优势,集团作战。
看了眼正在慢吞吞往山脚挪的清军炮兵,柏文蔚冷笑,这种蛤蟆炮在他看来就跟破烂一样,重量赶得上山炮,射程还不如迫击炮,实在是鸡肋,打打会党还成,但若拿来仰攻共和军阵地,未免有些可笑。
柏文蔚拿起话筒,大呵一声:“打!”
“打!”
“打!”
“打!”
……
同样的暴呵声在整个阵地上响起,顿时枪声大作,弹如雨下,横扫山坡上的清军。
“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
“啊——————”
“哎哟——————”
遭到如此猛烈的火力急袭,山坡上的清军士兵顿时躺倒一片,没倒下的不是丢掉步枪抱头鼠窜,就是连滚带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迫击炮营准备,瞄准敌军后方主力,遮断射击,五急射!预备,打!”柏文蔚冲着野战电话喊道。
“嗵!嗵!”
树林中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响起一阵沉闷的炮响,数十颗迫击炮弹飞上天空,划了个优美的弧线,一头栽向山脚,触地的一瞬间就炸了开来,正在懵的清军主力部队被这数十朵“死亡之花”分隔成数群,如同炸了圈的羊,到处乱,进攻队形已无法保持,一些部队已开始了溃退。
但这仅仅只是清军悲惨遭遇的开始,第一轮迫击炮弹开花之后,还没等第二轮齐射开始,天空再次响起一阵尖锐的“嗖嗖”声,数十颗度更快的炮弹从乌江对岸飞了过来,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准确的栽进了清军队列之中,轰然炸响,猛烈的爆炸掀起气浪,将一些倒霉的清军士兵炸上了天,断肢和步枪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清军退得更快了。
这是乌江对岸独立炮兵旅打过来的炮弹,昨夜他们掩护柏文蔚旅成功的构筑起了南方大营,拂晓时又通过下游的渡口将阵地从长江北岸转移到南岸,在乌江东岸建立了一个新的炮兵阵地,并用帐篷将大炮伪装起来,此时接到柏文蔚炮火支援的请求,立即撤去伪装,升起观测气球,在观测员的指挥下,以猛烈的火力对清军攻击部队实施拦截,高爆弹、榴霰弹,一股脑儿的往清军队列里倾泻,将共和军的重火力优势挥的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州城北的长江上再次响起炮声,那是共和军的两艘代用小炮舰“楚甲”和“楚乙”,船舷的铁甲再加上船上的那几门野战炮,使这两艘小军舰可以在长江上肆意横行,无所顾忌,城头上的清军大炮对它们几乎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们猖狂,在长江上张牙舞爪。
至此,州城的东、南、北三面都爆了战斗,一时之间竟有些四面楚歌的味道,有人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