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美国大腿看上去很值得一抱,但是这条大腿却也抱的。
从本质上讲,美国与英国、德国、法国、日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列强,都盯着中国这块蛋糕流口水,虽然美国商人讲究一个“以钱服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善男信女,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武力攫取利益,而且保证将这种武力攫取变得冠冕堂皇,当年的美西战争就是证明。
现在美国领事已经指着这条美国大腿向总司令开出了条件,但是总司令却没有立即扑上去抱住。
赵北有难言之隐。
当初他苦心经营起一个爱国者的形象,依靠这个形象将全国的爱国者团结到自己身边,和袁世凯相比,赵北占得就是一个“人和”,这是他最大的本钱,绝不能失去这个本钱。
如果美国人坚按照京汉路章程修建、管理粤汉路的话,那么这条铁路不修也罢,这条白白净净的美国大腿不抱也罢。
总司令承受不起“卖国贼”骂名,至少现在承受不起。
另外,袁世凯只给了赵北一个“西南盐政督办”的头衔,那个“西南路政督办”没给,所以现在缺少一个名义,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赵北想管这铁路的事也没有合适的借口,至少现在找不到。
“听说三国银行团曾经打算合作修建这条铁路国财团也曾表示过参加的意愿,怎么,现在你们谈崩了?”赵北看了司戴德一眼,有些纳闷。
“这个……有些细节问题歧,暂时无法解决。”司戴德敷衍道。
实际上真就是。赵北地反日“春分通电”引起了连锁反应。日本政府和谈地一个条件就是加入三国银行团。将其扩充为四国银行团。参与对华金融管制。这一要求得到了英国政府地全力支持却遭到了不是银行团成员地美国和德国地强烈反对。两国甚至威胁要另组银行团与之对抗。结果本已取得初步意向地粤汉铁路建设工程就此再次搁置。各国都开始单独行动。英国、日本直接与袁世凯谈判。美国商人则双管齐下边向袁世凯施压。一边派司戴德到湖北与赵北磋商。试图走地方路线。取得这个地方实力派地合作。在拜访赵北之前。司戴德已经会=:了广东、湖南地实力派人物和同盟会、光复会脑。并得到了一些承诺。只要赵北再点头。这条粤汉铁路完全可以甩开袁世凯单干。
外国人也不傻。之后地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北方地袁世凯虽然有英国支持要想在短期内统一全**令、政令。却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只要给南方地革命势力足够地支持。未必不能实现“分而治之”地局面。实际上。早在19oo年时。南方各省就已经开始公开与清廷中枢分庭抗礼了。打着地旗号是“东南互保”。如果不是英国人顾虑俄国势力地扩张地话。华南地区恐怕早就已经脱离清朝统治了。
前几届美国政府并不打算在华南地区挑战英国利益这一战略已经随着19o6年经济萧条地开始而被放弃了。美国政府开始抛弃保守地远东政策。准备虎口夺食了。在美国商人和政客们看来。远东地中国市场还有开潜力尤其是铁路。如果能够得到这一市场地话国国内地经济压力就可以得到缓解。闲置地资金可以流动工不足地钢铁厂也能得到订单。愤怒地企业家也可以安抚。
但是美国商人地面前横亘着两道障碍道是英国。霸着华南。一道是日本和俄国。霸着东三省。美国商人虎口夺食地行动也是困难重重。不过在利益面前。美国商人绝不会轻言退让。
随着塔夫脱总统地上台。面对着欧洲甚嚣尘上地“美国威胁论”。美国小心翼翼地加快了在远东地区地经济扩张。要目标就是中国。铁路或许是一个很好地投资机会。美国商人已经抢在政府之前开始了野心勃勃地行动。至于那些欧洲国家地态度。美国商界可没有兴趣关注。
司戴德到武汉并不是作为美国政府地官方特使。而是作为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地私人代表来地。由于日本拒绝在东北开放铁路修筑权。哈里曼只好转而将目光投向华南。当然。由于不是政府地正式代表。司戴德轻车简从。并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一个助手兼翻译马文。拿着地也不是政府公函。而是一封私人地推荐信。
“司戴德先生,如果贵国公司坚持参照京汉路办理粤汉路,那么对于此事我爱莫能助。美国投资铁路,我举双手赞成,但是铁路必须由中国人管理,做不到这一点的话,我很难说服国民赞成阁下的意见。”
赵北在心里叹了一声,看来这美国大腿不容易抱,美国不比德国,德国正密切关注着欧洲局势,对华立场摇摆,在各实力派中广泛拉拢同盟者,所以比较“好说话”,但是美国就不同了,没有欧洲事务的掣肘,美国现在就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中国这边,不像德国人那么好忽悠。
军阀搞投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能毁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爱国者形象,在抱洋人大腿这件事上,总司令是竞争不过袁世凯的,毕竟袁世凯是大总统,占着中枢的优势,想卖什么利权就卖什么利权,反正在他眼里,“民
钱不值。
但是这个“民意”对于总司令很重要,这是他唯一有把握鄙视袁世凯的本钱。
“如果将军阁下同意合作的话,美国财团将给予阁下足够的贷款以便阁下维持军事力量,如果将军阁下打算入主总统府的话,美国商界也必将给予全力支持。”司戴德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种许诺他不是第一次讲,而且也有信心再次打动对方。
但出乎他的预料,赵北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这个看似诱人的建议,只是淡淡说道:“共和已立,大总统便是袁公世凯,只要他不违反宪法,赵某绝不会取而代之国商人若真想支持鄙人的革命事业,不如在本地多多投资办厂,鄙人一定给予照拂,甚至可以在税收上进行减免,至于铁路一事,事关重大必须依照平等原则进行协商,无论成与不成,总能促进两国友谊。”
赵北也没将话说死,话锋一转,又道:“如果贵国商人愿意与中国商人合资建设铁路,而不是独占路权、矿权的话,鄙人倒是很乐意帮忙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才是双赢局面,也是贵国政治家们一直主张的‘利益均沾’。现在共和方立民意不能不顾及,贵国的总统选举不也是要照拂民意的么?不过,目前来说我只是一省都督,无权过问铁路干线的事情,粤汉铁路贯穿数省,是条铁路干线,并非地方铁路,不是我一个都督可以管得过来的,即使贵国国内修筑铁路,也不可能叫各州自行其事吧?总得有一个规划一个管理者统筹一切。”
“将军阁下是担名义的问题么?”
“这不仅仅是名义的问题,是中枢权威的问题,如果各省自行其事,把中枢置于何地?把大总统置于何地?”
赵北说得诚恳,但司戴德却在心里嗤之以鼻世凯想裁军可却裁不了,仅此一点就可看出这个“中枢”的权威到底如何了。
司戴德沉默片刻起桌上的礼帽,站起身说道:“关于铁路的事情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方立场也不是不能改变既然无法参照京汉路借款修建,那么或许双方可以认真探讨一下合作修建并管理这条铁路的方案。不过这个想法需要征求我国财团的意见,不如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等国内的意见反馈过来,我们再约个时间详谈。
实不相瞒,在到武汉之,我已与湖南、广东等地的军政脑人物进行过会谈,他们对于粤汉铁路的修建很感兴趣。对于粤汉铁路,我国商人志在必得,还望将军阁下从中援手,如果~汉路能够修建,我国工商界必定会对将军阁下的革命事业给予财政支持。没有可靠的财政保障,任何军队都无法维持,英国政府与日本政府正在全力支持袁总统扩充他的军队,在我看来,或许用不了多久,一场新的战争又要在贵国爆了,毕竟,对于贵国传统而言,‘大一统’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司戴德先,很遗憾这次没能帮上忙,不过阁下对于我国政治的看法还是很有眼光的,而且对我国的历史也很了解。”赵北起身相送。
“粤汉铁路必须中国人掌握,这是我的基本立场,不过如果贵国商界愿意在铁路上投资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他们的利益。另外,如果美国商人还想寻找其它的投资机会的话,我可以在钢铁厂问题上帮帮忙,司戴德先生可以在武汉附近走走,或许会找到你感兴趣的东西。”
“是关于汉冶萍公司的扩股问题么?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过,美国的钢铁企业对于四川的铁矿资源更感兴趣。”
司戴德戴上礼帽,不置可否的评论了几句,然后带着助手飘然而去。
司戴德走后,赵北拿着邹廷弼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这邹廷弼交游倒是挺广,就是记性不怎么好,明明答应尽快帮我组建银行的,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消息?难道是又找了一个靠山?”
“我看呐,那姓邹的八成是个骗子。”站在一旁的卫队长田劲夫不知好歹的插嘴道。“他还欠着咱们五十万大洋呢,当初说是给他的银行投资,现在也不知道他那信诚银行倒闭了没有,如果倒闭了,那就真是肉包子打狗了。”
赵北听得心惊,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虽说当初派人查过邹廷弼的底细,但自从带着赵北投资的那五十万大洋回无锡后,其间除了来了一封信和几船兵工原料之外,邹廷弼再也没有露过面,那五十万大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差不多是一个步兵师两个季度的军费,在参谋们看来,拿去养兵也比拿去搞风险投资强。
“义仁,你马上去拍电报,让咱们的采购代表跑一趟无锡,看看信诚银行倒闭了没有,如果没有,就拜访一下邹廷弼,催一催,咱们的银行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有了正规银行,咱们可以把一块大洋当成五块大洋来花,可比现在那些钱庄、官钱局有用得多!”
赵北定了定神,立即下达了命令。如果不是缺少专业人才,他早就自己组建商业银行并行钞票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插手?
人才,哪个时代都是最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