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城?若是不让我们进城,那我们就不奉陪了!你们自己爱怎么打怎么打!”艇军首领胡有禄怒道。
“没错!我们这五六千兄弟投奔谁不都是好吃好喝,又不是非得跟着你们在一起。”艇军的另外一个大头目吴凤才阴阳怪气的在一旁帮腔。
李寿昌听着两人的话,只是冷哼一声,却根本不予回答。这次会议各方势力都颇为直率,民团和官军很早就开始合作,两方也早就有约定,民团负责打开城门,官军进城后夺取要害场所,歼灭城内的光复军。至于艇军,民团与官军的共同看法是,他们在码头发动进攻,吸引光复军的兵力。
民团代表与官军代表都表示会在战后送给艇军一大笔钱,这就让胡有禄和吴凤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阴谋味道。
进攻港口的确能捞一笔,控制港口之后就能控制港口的货物,那的确是一笔大财。只是想捞到这笔钱,首先就得能够控制港口才行。光复军在港口设置了相当坚固的防御公事,高高的望楼,大量守备部队,进攻港口就是虎口夺食。而且不管港口有多少货物,与城内一比,就显得很是鸡肋了。若是让官军与民团夺取了城防,他们是一定不会让艇军杀进城里的。
所以两位草莽豪杰立刻表示强烈反对,他们坚持自己的立场,若是不让艇军进城,他们就不会参加此次针对光复军的战斗。
官军的立场倒是比较摇摆,他们所期待的乃是重新控制梧州城,再次过回到原先的美好城市生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官军被遣散之后,那些比较正派的官军都回家老老实实的讨生活去了,凡是渴望打回梧州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刘文生抽着用大烟膏泡过的叶子洋烟,自己盘算着手下这一千多号人。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有与刘文生一样的大烟嗜好。刘文生急切的想打回梧州,非常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梧州水路交通发达,大烟的价格远比其他穷山僻壤的地方便宜的多。光复军遣散清军的时候给了他们一笔遣散费,刘文生很快就把这笔钱都给用光了。若是不能赶紧回到梧州城去,再次过上有着丰厚油水的官军生活,等到买不起大烟的时候,刘文生就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所以对他来说,对他手下的这批兄弟来说,他们不在乎和谁合作,以能够进城,重夺梧州为首要考虑。其他的什么都好讲。
至于民团,他们对艇军没有任何放心。艇军这帮货色进城之后会干出什么来,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也是为什么民团在梧州防御战里头能够作战勇敢,意志坚定的理由。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园和财产而战,若是光复军没有这么急哄哄的试图彻底解散民团,而是采取和满清一样的与民团全面合作的政策,民团根本不会考虑与光复军决裂。毕竟到现在,光复军的政府营运,水运管理,秩序维护,都远比满清官府更有效率。
兵、匪、团练,三方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需求,而且都不做出任何退让。争论了一阵之后,团练一方首先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虽然日子不好过,可他们的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光复军并不侵犯私人财产,普通百姓的生活过的很好。团练一方完全可以等下去,或许光复军只是在吓唬民团而已,再过一阵子他们也就软化下来。
看着团练代表们要走,官军的代表刘文生可不乐意了。他大喝一声,“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不讲义气,你们觉得我们这就好打发了么?若是李寿昌你不给兄弟们面子,那说不得,兄弟们也不能给你面子了?”
“这话怎么讲?”李寿昌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讲?不用讲!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是不让我们官军进城,你们也别想在城里头这么逍遥自在的待下去!”刘文生怒喝道。这情绪一激动,刘文生立刻觉得这大烟瘾加倍的发作起来。用大烟膏浸泡过的叶子烟毕竟比不了直接抽大烟,只不过是稍微有点镇定的作用。心平气和的时候还好,他这一激动,呼吸急促起来,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接着脸部抽搐,鼻涕就忍不住开始往下流。他用衣袖蹭了蹭鼻涕,扭头就向外疾步走去。可此时大烟瘾上来,他觉得浑身的力气几乎被抽了个干净,这一用力,整个人反倒是摇摇欲坠。幸好旁边的亲兵上来扶住了刘文生。刘文生出去没多久,一股大烟的味道就从外面飘了进来。
官军的这等表现让团练代表们一阵厌恶,他们能够成为梧州城中一支举足重轻的力量,就是因为官军不顶用。若是官军装备与战斗力能够和光复军一样,哪里用的着这些普通百姓投入到战争中去呢。
而艇军的头目胡有禄和吴凤才则是一脸讥诮的表情,虽然没说话,不过他们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指望这群抽大烟的官军起到重要作用,那就是大笑话。真正能有战斗的还是民团与艇军。
民团头子李寿昌当然知道这点,艇军都是在水上讨生活,若是抽了大烟,别说打仗了,站船上的时候即便没有风浪,大烟瘾一上来他们自己就能掉水里淹死。然而正是明白这点,民团头子们才更加不愿意让艇军进城。这群很有战斗力的家伙杀进城来,梧州城内会遭到无情的劫掠。
不过官军李文生方才的发言也让李寿昌觉得有点不安,那个威胁也不能无视。若是李文生看民团不配合,所幸破罐破摔的跑去找光复军告状的话,早就想收拾民团的光复军正好有了最佳的理由。
民团自己最后先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大伙还是不想让艇军进城,不过看这局面,想不让艇军捞些好处也不现实。最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可以让一百艇军跟着进城,把事先应允好的财物给他们之后,就让这帮人滚蛋。只要民团和官军能够守住城门和城墙,城内的一百艇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等李文生好不容易过足了烟瘾,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会场之后,新一轮的会议再次开始。双方讨价还价,先是艰难的讨论给艇军多少财物,好不容易以五万两银子达成了协议之后。又开始讨论起到底是一百还是三百人进城的事情。两边是互不相让,谈判差点破裂。好在李文生过足了烟瘾后脑子也灵活了不少,他从中协调,最终双方决定三日后再谈判。
民团头子好不容易从充满了大烟味道的会场中出来,人人脸色都极为难看。势力最小的民团头子吕文政气呼呼的说道:“我说,咱们干脆就先把那群杂碎的事情先告诉光复军好了!我看让他们回来,还不如让光复军在梧州呢!咱们现在能够立下功劳,光复军怎么都得对咱们好些,只要他们能松松手,我们跟着他们干又能如何?”
听了这个建议之后,其他几名民团头子都沉默不语。这并非不是一个选择,特别是与官军和艇军会面之后,这更是一个颇有诱惑力的选择了。只要光复军能够与民团和平相处的话。
李寿昌回到梧州城内的自家没多久,就有仆役前来禀报,“老爷,不好了!咱们的人被抓走了!”
“为何?”李寿昌有些吃惊,难道是自己的事情被光复军发现了?
“今天几个兄弟出去吃饭,在饭馆里面和人打起来了。咱们的兄弟吃了点亏,他们气不过,就跑回去拎了家伙。结果被警察看到,让他们放下家伙。警察欺负人,兄弟们就和警察打起来……”仆役的声音越说越低。
李寿昌听到这里怒斥道:“什么欺负人,明显是他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听到这声怒喝,仆役身子微微缩了缩,不敢再说下去。
知道不是自己勾结官军和艇军的事情曝光,李寿昌觉得心里面安定了不少,不过手下人竟然这么不听话,李寿昌心中怒火大盛。这些日子以来,李寿昌生怕惹恼了光复军,对手下严加管制,不许他们私自出门。可是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他一出城,手下立刻就开始撒起欢来。
想到这里,李寿昌恶狠狠的问道:“到底是那些兄弟跑出去和人打架?”
“是那些领饷的弟兄!”仆役答道。
李寿昌腾的站起身,吓得仆役往后退了两步。民团不是常备军,所以他们分为骨干和附庸两类。骨干份子是脱产的,由主家掏钱供养,定时发放饷银。平日里就是军事训练,并且为主家办事。附庸则是自己训练,平日里主家会稍微照顾一下他们的生计,给点钱粮。到了打仗的时候,骨干的领饷兄弟除了作为主家的亲兵之外,也负责联络,指挥那帮附庸。也只有战时,附庸头子才能根据他们带领的部队数量领取一定的饷银,而且还得根据他们承担的军事任务,以及部队的表现领取每一次的赏钱。
若是附庸们打架,李寿昌还能说和自己没任何关系,现在是领饷的兄弟可就不一样了。这帮人完全是靠了主家的地位而生活,当然,主家也得有这群爪牙的支持,才能有更高的地位。
现在是领饷的部下被抓,李寿昌就觉得事情要糟糕。果然,没多久就有光复军的人前来拜见。李寿昌自己不出面,而是让管家接待了光复军的人。而光复军的人给李寿昌发了一张“传票”,连水都没喝一口,这就走了。
看着船票上让李寿昌第二天到光复军指挥部前去报到,接受询问的内容,李寿昌心中一阵哀叹,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