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先生,你不让我们回涡阳?”张宗禹乜斜着眼睛看着光复军的政委黑成刚。没等捻军到涡阳,光复军派人在毫州就把他们给拦住了,“你不让我们回涡阳,那我们去哪里?”
“涡阳的人都被杀光了,这点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年女老幼都被杀光了。”黑成刚坦率的说道。
即便大概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被光复军的人如此直接的说清楚,张宗禹也是脸色惨白,眼中有了泪光。黑成刚继续说道:“俘虏的湘军都判了死刑,如果你们肯加入光复军的话,你们可以申请参加执行死刑。但是我们不让你们回涡阳,就是不想你们在涡阳大开杀戒。”
“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在涡阳?!”张宗禹咬着牙,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充满怨毒的话。
黑成刚毫不畏惧的盯着张宗禹,丝毫没有被张宗禹那种饿狼般的杀气压倒,他语气沉稳的说道:“涡阳现在很多都是湘军从河南招的流民,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没有参与屠杀的事情。张头领,我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用我们光复军的角度看问题,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在我们光复军看来,你们是新中国的百姓,现在在涡阳的流民也是新中国的百姓。这两边谁杀谁我们都不会同意。在新中国,只有我们才能决定谁要死,只有我们才能决定谁去杀人,这是国家才有的权力。除了国家之外,谁都没有这个权力!”
骑兵造反十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张宗禹、任柱等一众人眼中是森森的杀气,那不是怒目横眉,更不是满脸狰狞,他们看上去甚至有点平静,那是强烈的意志与意愿不经意的流露,那是能够摧毁面对一切困难的意志。包括杀人。
黑成刚坦然自若,他看上去别捻军领更平静,那种平静如同海边的岩石,无论什么样的海潮都不能动他分毫。党委会议上对此有过讨论,解放区的乱世已经结束了,乱世结束的第一个表现自然是国家接掌了所有司法权力。而且新政府更是一扫以往皇权不下县的老黄历,民朝正在努力建设基层政府。
当年广西也曾经乱的一塌糊涂,土家客家互相仇杀的厉害。光复军里面可不乏老广西兄弟,这些老广西兄弟在广西一点都不手软。不仅出动军队逼着那些地方上的村落、乡镇把他们建起的那些围子、土垒一个个亲自拆除。基层谁敢认为这时代还是乱世,趁乱杀人的,政府就出动军队进行镇压。老老实实的交出凶手们还算好,由政府把杀人者与被杀者所在地区的所有人都给弄去参观公审枪决。
如果不老老实实的交出凶手,政府就只能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目标就一个,杀人者必须交出来由政府公开处决。原本经过村落的外村人很可能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有些是因为被人看上了钱财,有些是因为地方宗族为了展现自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威风,或者干脆就是有些“好汉”就是一时来劲突然想杀个人。当官府无力深入基层的时候,杀个人就杀了,顶多是各村的人都不敢去其他村落。
经过两三年的强力镇压,公开处决了四五万“广西好汉”,广西风气一变。先各村之间敢有来往了,几年内甚至各村之间也开始通婚。中国有深厚的文化传统,近亲结婚的危害大家虽然未必清楚理论,可事实上大家见到的不少案例。各村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就是近亲通婚变多,畸形的孩子比例增加。当这些人为的阻碍被一扫而空之后,各村之间换亲的人自然多起来。
有了广西的成功案例,政府在基层行使国家权力的胆子都大起来。反抗国家的人杀了即可,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这句话甚至在政府机构里头有些流行,中国人民就是这么现实。当国家敢用暴力解决民间的问题,民间立刻就风行草偃,一片祥和。
捻军的情况就是这种情况里面非常极端的,作为一支有过战争经验的地方武装,与其让他们回到地方之后胡作非为,最后由政府出面把他们给剿灭,还不如干脆就把话说清楚。这看似残酷,矛盾也会直接激化到一个极大的高度,但是只有这样才是真正负责任的态度。
无言的对抗持续了好一阵,张宗禹突然冷笑一声,“你这是一定要我们在你们手下效力喽?”
黑成刚平静的答道:“你们愿意不愿加入光复军那是你们的选择,新政府有新政府的规矩,要想打仗有的是打仗的地方,打完了国内的坏人,我们还有外国人可以打。但是在新政府里面杀人是政府管的事情,谁也不能从政府手中把这个权力夺走。谁夺走,我们就不会放过谁!现在立规矩的是我们新政府!”
“你们这是一定要对付我们捻军么?”任柱接过话头。
“我们光复军不会看人下菜碟,现在怎么做是你们捻军的兄弟自己做选择。”黑成刚立刻就把话给顶回去了。捻军里面肯定有人不服气,光复军也没有任何理由非得向捻军做什么特别对待。如果这么一一对待下来,谁受得了啊!当年光复军内部清除山头主义的时候说清的可不是一个两个,韦泽就是顶住了压力把那帮刺头给削的干干净净。凡是觉得该听组织安排的,那就能留下来。凡是觉得自己有理由不该听组织命令的,那就滚蛋。对内部整肃尚且如此,捻军这种刺头就更没有网开一面的必要了。
任柱却没有纠缠,他板着脸说道:“让我们再商量一下!”
等黑成刚离开之后,张宗禹愤然说道:“光复军果然是要让咱们低头!”
江湖好汉们最厌恶的就是被套上这等枷锁,他们从来都是靠自己,对于完全服从别人的号令极为厌恶。而光复军却也明明白白的告诉捻军的好汉,除了听话之外别无选择。张宗禹等人并不想与光复军讲道理,江湖上的道理就是谁拳头大。光复军的拳头远比捻军大得多,战争已经证明了这点。
任柱说道:“要不咱们就先认了吧。”
前来毫州拦住捻军的光复军派了一个骑兵团,人数没有捻军多,那些高头大马,那些精良的装备都让捻军看到了光复军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捻军已经准备投奔光复军,他们此时只是想办法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待遇。从这个角度来说,光复军开出的条件也没有出捻军的底线。不让捻军跑涡阳到处杀人泄愤,哪怕是在江湖上也是基本规矩。涡阳现在可不是捻军的地盘,而是光复军的地盘。自家地盘上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其他与会的领也没意见,第二天捻军就与光复军达成了协议,他们愿意听从光复军的号令。
光复军随即做出了安排,先就是整顿捻军,凡是愿意回家种地的捻军,就在光复军在涡阳的军队农场安置。剩下的部队里面派遣了政委,对整个部队进行整编。
雷虎那边也有不同的意见,有人觉得是不是把捻军派到前线作战。光复军现在骑兵比较匮乏,捻军好歹也有近万骑兵,上万马匹,投入到前线之后肯定有极大的作用。
雷虎当时就给否决了,“这帮人立点功劳之后立刻就不是他们了,现在让他们老实是第一要务。”
广西的例子就是如此,在当地征集的部队中土家也有客家也有,光复军镇压地方豪强的时候却是土家也镇压,客家也镇压。这下就引了部队内部的一定混乱,镇压土家的时候土家战士不爽,镇压客家的时候客家战士不爽,当时甚至出现过军队内部的小规模叛乱。
除了政治教育之外,一视同仁的执行了政府的管理权好几年,部队内部才算是达成了共识。谁都得听军委的话,谁都得听政府的话。有功劳只能在为党和政府效力的时候得到提拔,谁认为有功之后就有资本与党和政府讨价还价,这种人必须清除掉。政治权力只有在为党和政府效力的时候才会存在,这是光复党与光复军的铁律。
雷虎态度强硬,其他同志也不敢去触碰这个政治问题,但是这个议题既然被提出来了,大家也没办法避开这个问题。
参谋长试探着问道:“以前都督说过,登基的大典会等我们拿下北京之后进行。眼下北京马上就能拿下,都督会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个问题一提出,北伐司令部里面人人都来了精神。韦泽当了皇帝与正式登基是两码事,韦泽当皇帝只是新政府的一个姿态,正式登基会确立国家的制度,所有的有功之臣们都会有一个全新的定位。他们的权力,他们的封赏,他们在国家中的地位。
在继往而开来的关键点上,没有任何人会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