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朝人大召开的时候,有一小批比较另类的“旁听者”。他们并非民朝的公民,能到这样的会议上靠的不是民朝公民享有的政治权力,而是因为他们的国家理论上奉韦泽为皇帝。高丽、暹罗、越南、缅甸、尼泊尔,迎接这几个小国代表的不是外交部,而是民政部。
到了中国,恢弘的城市与建筑,发达的交通,强大的工业,众多的人口,都让这些向皇帝韦泽陛下朝贡的小国心生极大敬畏。在他们参观了以南京为核心的一众城市群之后,这种敬畏开始渗入这帮人的内心深处。
南京、上海、苏州、杭州、芜湖、安庆、武汉,沿着长江的几大城市居住人口就超过了任何一个小国的人口总和。当然,自来水供应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电力供应也不是特别稳定。交通面临人多,空气污染、城市垃圾处理,这些问题都不能无视。这些城市太新,建筑的时候过度追求效率。城市内绿地很多,却没有太多的艺术类点缀。人人忙忙碌碌,在生活压力下火气还不小。
民朝的现状距离韦泽心目中的强大中国还有些差距,对于中国的藩属国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没有城市垃圾处理理念的国家根本理解不了垃圾处理对城市的重要性。工业化城市的壮丽在农业国眼中本身就是一种新奇的美。
缅甸已经上百年没有老老实实的按时朝贡,其他三国的朝贡已经固定化,习惯化。即便如此,几年下来,缅甸使者也习惯了火车与轮船。现在还穿了中国方面提供的冬装。呢子外套里头才用缎面缝好的可拆卸獭兔毛里衬,这等面料与设计让缅甸使者团大为赞赏。
民朝人大会议讨论的内容对于这帮外国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国家向人民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人大代表好像并不是太领情。民朝内部讨论在这帮外国人听来云山雾罩,理解不能。总是,他们感觉中国好厉害的样子。
会议散了,这些人相约去逛街。街上人来人往,男女都有。缅甸使者突然眼有些发直,却见迎面来了三个妹子,内里是深蓝色厚棉布长裙,外面是小立领呢子风衣,头上带了呢子八角帽,长裙下露出的是藏蓝色的小皮靴。洒脱中不乏柔美,新潮中不乏古典。容貌娇美。这种与缅甸完全不同的风情让使者眼都有些发直。
三个逛街的妹子经过几名外国使者身边,身上的香水味道令几个人感觉心头一荡。扭头看过去,却见妹子是长发及腰,细滑柔顺。只是简单的用丝绸发带扎一下束在脑后,也自有一种风情。
使者自然有收集情报的责任,小国的使者也一样。以前中国对这些人的限制比较多,现在也没人在乎这些人正常的在中国逛游。小国使者也曾经致力收集情报,他们很快就发现,面对浩如烟海的信息,他们自己根本不知道啥是重点。
就如方才经过的三个妹子若是在其他国家自然是非富即贵,放在中国只是寻常中等人家。有些使者是常驻的办事处人员,他们陪着自家老婆去参加了南京秋冬季时装会,这种搭配是去年时装会上推出的款式,在南京街头曾经大大流行过一番,现在其他新款已经取而代之。
“这等衣服我国却也不适合。”缅甸使者若有所思的用蹩脚普通话说道。
高丽代表只是轻笑一声,缅甸、暹罗、越南都不冷,这种冬季服装在他们那里自然不合适。高丽虽然能够穿这等衣服,不过以高丽的保守与风气,若是有女子穿着如此服饰在街上旁若无人的行走,那就只能用耸人听闻来形容。普通人家可能会好些,只是高丽的普通人家如何穿的起这样价位的衣服呢?
在中国,这身衣服下来得九百多块。按照现在三块钱一克白银的市价,就是大概300克,十进制新“两”就是6两。6两足是高丽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花费,被一个妹子随随便便穿在身上,对高丽普通人家来说未免太奢侈了。
逛了一阵街,感受了民朝京城的气派,几个使者就赶回去吃人大提供的工作餐。高丽使者在自助餐位上拿了一大堆肉类食物开始猛吃,越南、暹罗、缅甸都没有这种大块吃肉的习惯。高丽使者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能随意大块吃肉,方是天朝风范。我每次到天朝来,自然是要大大体会一下天朝风范。”
吃完了饭,几个人又去了餐厅附带的茶室,要了个隔间开始谈起来。高丽一直是中国的属国,从未中断。暹罗、越南、缅甸,这等经历就不算太久,而且这三国曾经连接壤。后来中国打法国的时候除了吞下法国割取的越南南部,还顺带吃下了老挝语柬埔寨。越南与暹罗中间就隔着中国的领土。
中国攻打英国的时候除了拿下藏南大片土地,大部分缅甸也落入中国手中。缅甸与暹罗再也不是邻邦。除了缅甸与尼泊尔之外,高丽已经建成了中国兴建的铁路网,越南与暹罗不得不接受中国在他们国土上修建铁路的要求,中国从南宁到新加坡的铁路建设的很顺利。中国在这几个国家介入之深,比英国和法国的军事入侵更加深入。
未来会变成怎么样,这几个国家的使者即便是参与讨论,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就如他们在本国的时候和土地是如此亲密,即便是在王都中也有大量裸露的泥土。在南京,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经由设计。大量细碎石与沥青混合物构成的平整路面,水泥硬化的人行道。草坪、花坛、树木构成的绿化带,河道两侧的石质河堤。想理解中国太难了,就如这几个小国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中国为何要建立这样一座伟大的都市,更无法理解中国是如何去设计建造这座伟大都市的。
讨论来讨论去也讨论不出个结果,几个属国在研究宗主国中国方面固然有一致性,轮到他们本国各自打算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合作基础。在中国人大有关社会保障的讨论不得不终止的时候,高丽代表就拿出了自己的提议。站在发言台上的时候,看得出高丽代表心情非常激动,他的声音透露出代表的不安。带着颤抖的声音,高丽代表说道:“鉴于高丽与中国的关系,我们高丽请求中国中央政府帮助高丽建设新城市。”
一众代表对高丽代表颤抖的声音只觉得好玩,那些有过发言的代表也深有同感。面对几千号人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真的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人会不由自主的亢奋、激动,乃至颤抖起来。
除了对于这种大家都有的表现感到好玩之外,中国的代表对于高丽代表的提议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至于帮助高丽建设新的城市,这完全超出了人大代表的想象。人大代表都认为这是那些高官们考虑的问题,怎么会拿到人大这里来谈呢?
中国人的想法如何,那是中国人的问题。其他一些“旁听”人大会议的小国使者们惊呆了,对这些小国使者来说,他们认为向中国提出这样的要求,应该对中国官方直接提出,怎么会跑到人大这种议事场所来讲呢?尽管韦泽陛下也是人大代表之一,可根据他们了解的情况,人大从来就不是决定中国政策的场所。
这件事看似简单的结束,至少官方与人大都没发言。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插曲而已。李鸿章并非是人大代表,他根本不知道此事。可他接到了命令,要他去见韦泽。
亲自被韦泽接见,李鸿章心情激动。如果是要撸他的官,无论如何都不会由韦泽当面下令。既然轮到韦泽出面,定然是有绝大机会。一见到韦泽,李鸿章再也没有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旧时代作风,而是在沙发上坐的从容,专心致志的听着韦泽的话。
“老李,你对高丽的经济问题有什么看法?”韦泽问了个很泛泛的问题。
李鸿章先喝口水润了润喉咙,从容不迫的把他对高丽的心得挑重点讲述起来。“高丽经过动荡之后,上下看似想恢复旧规,其实是人思变。只要我国能够在这方面推动一把,甚至不用陛下下令出兵。只要陛下允许我更深入的介入高丽国内局势,以我们之前在高丽的积累,掌握高丽实权对我们来说并非难事……”
前一段时间与退休的左宗棠交谈过一次之后,李鸿章沉下心来把几年来的工作反思了一番,他完全承认左宗棠就是比他李鸿章更能看清形势。韦泽要的是手下够专业,而不是传统皇帝那种要用人同时又要防人的“玩人”手腕。民朝法度严谨,制度明确。只要是专业人士,自然要归于制度之下。那种自以为是的封建心态很容易就会被人认清。李鸿章要表现出来的是能力与专业,以及对制度的服从和尊重。从前朝养成的“我是xx的人”,这种心态是阻止李鸿章飞黄腾达的最大阻力。
左宗棠能够从如此显赫的地位上退休,难道是左宗棠精通跪舔韦泽不成?韦泽看重的是左宗棠的能力和建树,左宗棠本人最自傲的恰恰是他的能力,最期待的莫过于得到发挥能力的空间。所以左宗棠忠于更强大的韦泽,韦泽给了左宗棠充分发挥的空间。这无疑是读书人最期待的“君臣相知”的典范。
李鸿章发现自己的问题就在于,他对“君臣相知”的理解未免太低级趣味。以为确定了“君臣”关系,就能相知,这无疑是对韦泽的曲解。韦泽把李鸿章撂在高丽,其实真的是看透了李鸿章的强项。
这次李鸿章不再犯傻,高丽的特点,如何利用高丽现状,李鸿章讲的深入浅出。用不太长的篇幅讲完之后,李鸿章总结道:“陛下,高丽之事虽然道理上如此,不过做起来会有什么结果,我也未必能预测的准。不过按照这样的方法干下去,我国对高丽的经济、金融、政治、军队的控制都能更上一层。而且袁慰亭、王士珍等年轻同志们都很能干,也都是实事求是之辈。我认为可以相信他们。”
以李鸿章的聪明,他的话一讲完,就看得出韦泽非常满意。这不是那种城府浅的人会被看透的感觉,而是那种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人面对同样做事态度的人,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的认同感。
李鸿章心里面忍不住后悔,若是早点明白这种事情,他可就不会仅仅成为一个小局长。
“有件事我要你去办。和高丽代表谈谈。”韦泽简单的给了李鸿章一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