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放!”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堡垒外面的空地上一轮轮回响着差不多的声音,恢复原有秩序之后,黑人士兵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中**官的命令。最后的清扫也恢复到训练有素的模式来。
城头上观望的兴扬道长皱着眉头转过身,和盗泉子一起靠在城头上抽着烟。不管心情多糟糕,不管如何的不喜欢看到的东西,莫桑比克烟草醇厚甜美的美妙味道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你让我看,自己又不看。”兴扬道长吐着眼圈道。
“这种事情我以前参与过很多次,看不看没区别了。”盗泉子看着神色自若。
“你已经习惯了么?”兴扬道长有些好奇的问,看得出他也希望能够在盗泉子的经历中找到一些对自己有帮助的部分。
“谁会习惯这种东西?”即便是在表示质疑,盗泉子话的时候依旧面色如常。
兴扬道长手指夹着烟卷,指着盗泉子问:“你若是不习惯,怎么会看上去这样冷静?”
“那不是习惯,而是我不再惊讶。”盗泉子这话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无奈,生气勃勃的脸上仿佛终于被阴云笼罩了一般,“我这些年最不想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些事。”
“可是……,可是你还是坚持下来了。”兴扬道长斟酌着自己的遣词造句。
“不是我坚持下来了,而是我想明白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工业化制度与非工业化制度本就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爱好吃什么,譬如豆腐脑该是甜的或者是咸的。喜欢什么样的天气,譬如冬季的南京是下雨好还是下雪好。到底是吃牛肉或者吃猪肉,这都是个人问题。谁喜欢哪一种,别人都管不了。”起这些话题的时候,盗泉子脸上终于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坚定,毫无妥协或者放弃的意思,“生活方式与爱好不同,强迫别人一定要接受的必然是生活方式。不得不吃什么,不得不穿什么,不得不定下标准,我绝不认同强迫别人接受的模∧⊥∧⊥∧⊥∧⊥,mc△om式。”
兴扬道长听了之后没有立刻接话,这本就不是一个能简单明白的问题。盗泉子能如此直白的表达出他的立场,可见他对此思忖了许久,而且真的确立起信仰来。有信仰是好事,然而有信仰也意味着绝对化。这种绝对化所引发的长期结果大多都是悲剧。
“唯物主义的工业化生活未必就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生活。”兴扬道长终于开口道。
盗泉子头,“我明白,我明白的。哪怕是从这种生活方式中得益的人,有不少也很讨厌这种生活。而且长远来看,随着唯物主义工业化生活不断推动生产力发展,推进人类进步,迟早有一天会有更加先进的生活会把这种生活取代掉。我明白的。”
兴扬道长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盗泉子居然把视野放到那么远的地步。一时想不出怎么应对的法子,兴扬道长把思路拽回当下,“既然如此,盗泉子道友又何必如此执着?用上如此激烈的手段,你不觉得这也是种强迫么?”
“兴扬,你怎么能出这么没见识的话呢?”盗泉子反问道。此时清扫活动已经结束,没有了枪声的干扰,盗泉子感觉情绪稳定了许多。就如他前面所,这种场面总能勾起他非常不好的回忆,能摆脱这些回忆才是最好的。
“愿闻其详。”兴扬对盗泉子的法非常关注,甚至连周围的变化都没注意到。
“你前面讲过,宗教自由是一个对等的东西。宗教对人民的自由度决定了国家对宗教的自由度。我等道门子弟从不威胁信众,更不强迫信众。虽然陛下对道门那些装神弄鬼的玩意打击了一番,但是我们道门本身却没有遭受丝毫打击。现在我等要清除的不是此地的人民,而是强迫此地人民的祸害,然后把此地人民从被强迫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清除不义本身就是维护正义,而且陛下派我等来,不就是为了让当地百姓能够更快从心灵上得到安慰么?”
听了盗泉子的话,兴扬发现自己其实对盗泉子的认知并不全面。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把盗泉子当成一个比较激进的武装道士看待,现在兴扬觉得盗泉子的逻辑非常明确,这绝非是脑子一热就要靠毁灭来建立新世界的狂徒所的话。
“那进步与正义的意义何在呢?”兴扬半是感慨,半是试探。如果从道理上讲,当下的毁灭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但结局真的能有那么让人如愿以偿么?兴扬有时候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信心。
张应宸弹了弹烟灰,沉声念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兴扬道长当然知道这是《道德经》里面开篇第一段话,也被认为是道德经的总纲,是道家看待世界的法门。道门也被称为玄门,就是来自这句话。
如此客观中立,如此精微深邃,兴扬心中登时生出一种清静的感觉。对于道家来讲,所有的世界都是道运作的结果,所以加入个人的主观意志乃是大错特错的选择。即便对世界依旧没能有一个令兴扬满意的答案,但是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已经消散开来。
兴扬道长也沉声念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後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念诵着两千年前老子的智慧结晶,兴扬感悟颇多,心境也从浮躁中挣脱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暴力清洗已经结束,堡垒中恢复了还算和平的工作。
“结束了。我们走吧。”喀土穆城外的马赫迪对部众道。
相当一部分部众们看来情绪低落,他们曾经有过二十万之众,他们曾经对中国人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就在几天前,青尼罗河、白尼罗河以及汇合之后的尼罗河上曾经到处是马赫迪手下的船只,喀土穆周围都是马赫迪部下的人马,位于交汇处的三座城市仿佛是脆弱的鸡蛋,只需稍微用力就会崩溃。然而几天的战斗下来,被打崩的则是城外洪水般肆虐的马赫迪军。
“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马赫迪大人在这样的时刻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那种神圣的气氛并没有从他身上有丝毫损失。这让批判显得格外有力。“这些人并不是为了彰显真主的意志而来,他们是为了钱财而来。对你们这些信徒们而言,战胜敌人,杀死敌人才是第一要务,胜利之后的赏赐仅仅是胜利的附属品。因为真主早就把世间的一些许给了真诚的信徒。对那些人来,投入战争只是他们获得战利品的途径,当战争有胜利可能的时候,他们就投入战争。当他们看不到胜利可能的时候,就会一哄而散。”
那些部下们听了这话,都露出了非常认同的表情。能留在这里的都是忠诚的信徒,为了真主而战的他们能听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因为马赫迪大人的话实实在在的指出了事实以及真实。
“撤吧,我们回北方去。”完这些后,马赫迪大人下达了命令。
“大人,您真的要把那些英国人送给中国人么?”马赫迪大人的部下问道。
“是的。把他们活着送给中国人。”马赫迪再次确认了自己的选择。
“英国人会……怎么看我们?”马赫迪的部下有些紧张。
马赫迪看了看远处被绳捆索绑由长绳串成一串的英国人,又看了看远处喀土穆的那些高大建筑的身影,这才对部下讲道:“英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他们只会尊重胜利者。我们败给了中国人,他们自然看不起我们,而且希望趁着我们弱势的时候消灭我们。只要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消灭进攻我们的英国人,并且从埃及夺取土地,英国人就会重新尊重我们。见到我们能打败英国人,中国人会再次尊重我们,会再次希望我们对英国人发动进攻。那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站在马赫迪面前的这帮将领都跟着马赫迪参加背叛中国,奇袭中国的军事行动。严格的讲,这场军事行动在此时还没有结束,即便马赫迪大人决定不再与中国人作战,可中国人真的会选择放过马赫迪大人的部队么?这可是个大问题。然而听了马赫迪大人对未来的描述,众将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问题都不再让大家感觉艰难,不再让大家觉得无所适从。马赫迪大人描述的未来,就是注定会发生的未来。
黯淡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迷惑的表情重新露出光彩。众将们盯着自己的领袖,末日的英雄马赫迪。而马赫迪大人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神圣的声调继续震动着众将的耳鼓,“我再一次!这次我们的失败是因为轻信了当地那些不虔诚之辈的欺瞒。我们本以为他们是在遭到中国人欺压后请求真主的帮助,没想到是这些人看中了中国人的财富之后试图利用我们。他们的心中想的是钱财,并非把安拉放在第一位。所以这次的战争失败了。等我们回到北方,再也不能被这些人欺骗。那些村落里面的教士,不可信!那些从中国和英国人手里得到好处的村长,不可信!我们必须得纯洁我等信仰,在地上建起真正的安拉指引下的天国来!安拉阿胡阿克巴!”
“安拉阿胡阿克巴!安拉阿胡阿克巴!”马赫迪的部下们低下头,虔诚的颂扬着真主。
在远处的英国人听到这些马赫迪军的核心成员们进行着颂唱,心里面都大大不安起来。看得出,马赫迪的部下们终于做出了决定。而那些背信弃义的阿拉伯人做出的决定会不会是把英国人都杀害?英国人可不敢无端的做出乐观的判断。
直到他们在马赫迪军的皮鞭驱使下走向中国人的阵地,走近中国人的阵地。英国人才终于有些放下心来。不管英国人是如何的想干掉中国人,但是他们还是认为中国人远比马赫迪要文明的多。落到马赫迪手里,死亡大概随时都会降临,落到中国人手里,即便是死,也总会死个明白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被长绳绑在腰间的英国人慢慢的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判决。直到中国人的铁丝网打开通道,中**官领着黑人士兵把英国人放进铁丝网阵地里面。大多数英国人才真的松口气。他们方才最担心的不是被中国俘虏之后会如何。他们最担心的是中国人拒绝要这帮英国人,然后马赫迪军抽出弯刀把英国人都给砍了。
王明山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他没有立刻话,而是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东非行政区的整体损失并不大,这里本来就没什么财物,只有大量的苜蓿与牛群。当地人并没有把这些当需需要毁灭的对象看待,所以苜蓿田依旧油绿,牛群该吃吃该喝喝,根本不在乎人类的生死。
“他们把英国人送给我们,这招挺狠的么!”王明山终于对会议上的人员开口道。
司令员立刻问道:“王书记,难道您想要放过马赫迪么?他们不可信啊!”
王明山笑道:“马赫迪知道我们不会相信他,所以把英国人送给我们,还是活着送给我们。你觉得马赫迪这么做了之后英国人会放过他么?”
司令员当然知道,只要马赫迪真的与英国打仗,中国就没有理由去摧毁马赫迪的力量。但是让马赫迪这么逍遥自在,司令员总觉得是不过去的。
“这件事我会请都督下决定。”王明山又给了大家一个暂时不提此事的理由。虽然大家觉得都督远在万里之外,大概是不明白非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能把重责交给别人承担,大伙也就选择了比较安逸的选项。
于是,王明山的报告就在11月11日的时候出现在韦泽的办公桌上。此时站在韦泽身边的则是他的儿子韦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