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簇新的绯色官服,他的亲兵举着一面圆镜,从那个打磨得很光滑的镜面上,刘禹能大概地看清自己的模样。这还不如去水边看倒影清楚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倒卖过的那种玻璃镜子,这临安城的消费能力应该远远超过了大都吧,要不弄一批来?先在皇宫里打响名气。
他是真不想去参加这个仪式,这又不是后世的互联网时代,在街上走那么一圈没准就火了。就目前这情形,那些围观的百姓能不能看清自己的长相都难说,当然既然要走这么一趟,必要的形象还是应该顾及的,他按照这世的标准,准备了这么一个年青有为的模样,自我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带着几个亲兵走出自己在驿站中的居所,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样装扮一新的姜才,麟甲上的每一块甲片都擦得锃亮,面上的喜悦掩都掩饰不住。刘禹笑着向他走去,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接着自己的座骑。
“老姜,看你这一脸的春风得意,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讨妻纳妾、老树开花呢。”他们一行比刘禹晚了半天左右的时间,姜才带着骑兵更是连船都没坐上,一路的辛苦自不必说,好在船行得不快,他们倒也不用全力奔驰。
 ~萬~书~吧~小说 ; “太守说笑了,娶妻纳妾哪有这般风光,姜某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这都要托太守的福啊。”刘禹摇摇头,连姜才这种人都开始说话讨巧了,可见一入京师深似海啊。
“某早就不是什么太守了,老姜你这么说,是不是咒某升不了官,还得当这个劳什子太守?”刘禹故意扳起了脸开起他的玩笑,姜才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两人算得上熟识了,只是建康之战一直压力重重,这类的说笑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直阁,以你的功绩,外放怎么也是个路臣之选,某还不知道会去哪里呢,李帅曾有意留下某在建康,只可惜未能如愿。若是不能在你或是李帅麾下,这官儿当得也无趣得紧。”姜才有些郁闷地说道,自北归以来,他屡次被打压,不然以他的能力不至于现在是个副都统。
“老姜,某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反正到时候你要真得还随某一路,可不得埋怨,哈哈。”刘禹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自己也被李庭芝保举过,一样没有被采用,看来朝廷确实不想他的实力过于膨胀,这一点刘禹曾和杨行潜有过讨论。
两人说笑着驱动马匹缓缓前行,按制,除了他们两人和礼部、太常寺的几个官员外,别的普通军士都只能徒步。好在这条御街不过十余里,骑马与走路区别不大,被选中的大部分都是姜才所部,他们与自己的将主一样,一个个挺胸凹肚地异常兴奋。
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些俘虏和缴获,都早已被殿前司禁军接管过去,现在临时关押在临安府衙,现在他们就是要先去与那些禁军会合,然后才会去参加这个太皇太后亲谕、百官一同出席的献俘礼。
接近驿站门口的时候,他们意外地与另外一行人相遇,两队人几乎同时到达了门前,刘禹看了看他们的装束,马上就知道了这还是熟人。只不过,对面的人似乎不认识他,在前面引路的一个鸿胪寺官员过来招呼。
“这是元人的使团,他们几人是正副使,那人似乎还是个尚书,被朝廷邀请前去观礼的,几位切莫同他们冲突,不然下官不好交差啊。”这个官员走到刘禹的马前,小声地向他解释道,刘禹点点头,打量着那个为首的年青人。
廉希贤被人这么直直地盯着,却也没有多少恼怒之意,对方几乎同他一样年轻,看穿着比他的品级还要低些,只是这在满朝读书人的大宋已经算得上很耀眼了。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反视回去,微笑着拱了拱手。
刘禹拨转马头,越过那个官员来到廉希贤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已经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了。那个官员以为他要有什么举动,赶紧跑过来试图劝阻,廉希贤身后的严忠范等人都面露愤怒之色,只有他仍是微笑地看着马上的人。
“你们自北方来,知不知道今天会看到什么?”刘禹扫过他们几人,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人虽然早到了几天,却一直呆在驿站中,和自己一样连京师的城门都没能进过,想不到今天又是一起,还真是有缘。
“知道,贵国接引官已经告知于某等,今日是贵国为建康战事举行的献俘礼,我等前来本就为了此事,自然要去看一看的。”廉希贤听了他的声音,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面前这人确实是自己不认识的。
“那便好,这里是临安城,尔等说话行事最好注意些,否则若是百姓们群情激愤之下,将你们撕成碎片那就不好了。”刘禹哈哈一笑,也不待他们回话,调转马头回到了自己那一边,姜才不知道他与那人有何积怨,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廉希贤摆摆手制止了几个副手的激愤举动,那人说得没错,这是在敌国的都城,宋人才刚刚打了胜仗,正是民心高涨之时,言行举止应该要小心些。他们站在门边看着一排排地军士列队走过,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得胜之师吧,那又如何,宋人才有多少这种军士,而大元,却有百万雄师,廉希贤的笑意丝毫不减,混没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此刻,几千里之外的大都城中,那座安放在御花园中的巨大蒙古包里,几个人正围着一张木几看着什么。除了元人的皇帝忽必烈和刚刚返京的伯颜之外,还有都水监丞郭守敬和回回炮手总管、上万户亦思马因等人。
“若思,某真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做成的,这里面的铜线细若发丝,南人竟然已经有此技法了么?某怎么得从未听闻过。”一个四十许的文官拿起一截包着胶皮的电线,指着上面露出来的铜丝对郭守敬说道。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铜做的钱?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亦思马思操着生硬的汉语叹道,郭守敬盯着几上的那堆东西沉默不语,这里面的除了知道那钱是铜的以外,还有一些是铁片,别的竟然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这堆东西是伯颜带回京师的,它来自围城之时,那日宋人的探子突破了他们设在北门的警戒线回到城中,负责北门警戒的万户忙古歹就下令封山搜查,结果在山中找到了几个未及躲藏的宋人探子,说来也怪,这些宋人命都不要,却一定要在死之前砸碎这个东西,因此就被忙古歹送到了伯颜那里,只是伯颜又哪里认得。
见到朝中几位最优秀的大臣都无法辨认出来,伯颜也是无可奈何,这一次征战,让人不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全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因此,他一直心有不甘,这里的人如何都不知道,那么这世上就只有那些使用它们的南人才知晓了。
忽必烈却没有他们那样吃惊,他的怀里还有一块出自丁家铺子的“系晷”,里面曾被他叫人打开过,那些圆圆带齿的轮子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自己转动着,这种神奇之处又岂是凡人所能解释的,那些南人!忽必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汉语词来“玩物丧志”。
“你们看看,某试着将这些黑片拼凑了一下,约摸是个手掌能拿得下的方形物,而这些线应该都是装在其中之物。方才伯颜左丞说过,这是自宋人的探子手中得来,他们又将之视若性命,那对于一个探子来说,什么才会这么珍贵呢?”
郭守敬指着被他按缺口拼出的半个盒子说道,听到他的话,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思索了起来。探子最重的肯定是消息了,可这个明显不是,那就是说,这个事物与他们探得的消息有关,拿来装消息的盒子?郭守敬摇摇头,那怎么可能会不惜命也要毁去。
“难道它能发光,将消息传入城中去?”让十三世纪的人来猜测二十一世纪的科技确实有些为难人家,脑洞大开之下,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不可思议之事了。
“不会,那些人破围之前,建康城周围从未有异常,说实话,若不是他们自己现身,某根本想不到那山中竟然还藏着探子。诸君试想想,那般重围之下,就算探得了消息,又如何能送回城中去?喔,不对”伯颜说着,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们还有一物,可将人声传出数里之外仍是清晰可闻,宋人用来扰乱我军的休息,那些日,某被折磨得日夜难眠,苦不堪言。这小匣子,莫非与声音有关?”不得不说伯颜已经最大限度地接近了真相,只不过千里传音这种事,就算刘禹在此告诉他,他们也难以相信的。
“无妨,不管这个是什么,只要是南人做出来的,就有办法查到。廉希贤他们不是在宋人那里吗,朕这就派人去告知他们,想办法打探一下这些消息,总好过你们在这里乱猜。”
忽必烈的一番话为这次有奖竞猜划上了句号,这些东西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取巧之物,战场之上讲究的还是真刀真~枪,不然宋人为何积弱这么多年,等到平定了江南,那些能工巧匠一样能为自己所用,就像那些回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