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戒备!”
“保护平章!”
......
原本静悄悄的大营几乎在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那声响来得十分突然,而且是好几个方向同时传来,整齐得就像一个人在你耳边呼叫,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阿里海牙一声不吭地站在帐外,由着自己的护卫将附近团团围住,惊诧之余他仍然不失冷静,头脑中迅速地形成了对策,不管宋人会从哪个方向来,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大营不能乱,否则就是一个崩溃的下场。
“传令下去,外围骑军立刻攻击前进,各军谨守营垒、不得擅自出战,叫阿刺罕带人巡视各营,有乱动者一律诛杀当场,将火把都点起来,本帅倒想看看,这个金明是何方神圣?”
一迭声将命令传达下去,阿里海牙这才有空思考那些喊话的内容,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人,更谈不上仇怨,他这么做是单纯地扰乱军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么。那些声响近得就像在眼前,宋人什么时候到的?有多少人?他们在哪里,阿里海牙强抑着心头的愤怒,听着大营里越来越大的动静,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大营里还是产生了混乱,甚至有几处火头清晰可见,他不知道是宋人攻进来了,还是自己人引起的恐慌,唯一的希望就是这种混乱不要漫延下去,可是如果找不到宋人的进攻方向,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又一个建康城。
“左营前出十里,未曾发现敌踪。”
“右营外十五里,没有碰到宋人。”
“大江上没有船队来袭击的迹象。”
“黄州方向毫无动静。”
......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那些打着火把,冒死进行反击的骑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进行的攻击,全都落了空,不仅没有找到任何的宋人,就连那些声响也突然之间消失了,夜,依然黑得让人害怕,阿里海牙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不相信,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骚扰自己,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如何解释?这甚至比宋人攻破了营垒还要让他觉得难以接受,因为恐惧源于未知。
“再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是人是鬼本帅都要查个明白。”阿里海牙的语气已经有些失常,可是过了不久,巡查的结果还没有报回来,阿刺罕倒先赶了过来。
“损伤如何?”见到他,阿里海牙倒是略略放下了心,不管怎么样,只要大营没有崩溃,一切都还有救。
“出了几处乱子,照你的吩咐杀了几百人,有一处粮仓被点着了,跑了几个民夫,损伤倒是不大,就是事情太过蹊跷了,根本没有宋人的影子,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阿里海牙无言以对,他也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一直折腾到天亮,在营外探查的骑军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昨天的声音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人好不丧气。
这点损伤当然远远地小于他的底线,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如果不搞清楚原因,那就意味着每个夜晚都会不得安宁,这一切像极了伯颜所述说的建康之战的过程,在宋人的袭击开始之前,就曾经有过一段长时间地、毫不停歇地......骚扰,这一点亲历了战事的阿刺罕尤其明白,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忧虑。
“骑军的巡查夜里不能停,范围还要扩大,大营周围十里吧,如果依然不行,就再放大十里,本帅还不信了,他们会飞天遁地。”
阿里海牙狠声说道,话虽这么说,他们的心里还是不相信的,如果宋人真的这么有本事,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势了。对于他的命令,阿刺罕少见地没有任何异议,辛苦一点不算什么,怎么也比莫名其妙吃个败仗,却不知道敌人是从哪里来的强。
大江对岸的人烟也很稀少,俗话说‘兵过如匪’,这指的可不光是溃兵,经过昨天的那一顿折腾,元人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到了江北一带。因此,当郑老爷子带着他们从江岸处出来时,根本就没有碰到任何的巡兵。
“女娃娃,赶紧披上,等到了镇子里,再换身干的。”清晨的冷空气有些刺骨,再加上从江水里泡出来,所有人都抱着膀子,老头脱下了自己的粗布搭子,用力将水拧干,不由分说地为他口里的女娃包裹住。
尽管冷得发抖,雉奴的心却跳得厉害,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昨天听到的那个声音,会是真的。因为那句话的意思,别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是她知道,其实上是阿兄在告诉自己,最后这个仇人是他的,妹子不能和他抢,而让她激动不已的则是,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竟然是她以为回不来的禹哥儿。
于是,什么行动都不需要进行了,趁着营中发生混乱,没有人会顾及到他们这群民夫,一群人便放火点燃了粮仓,然后出其不意地逃了出来,因为元人的巡兵都在陆地上,他们只能泅过大江去,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没有人在途中失散。
江岸不远处是个荒凉的镇子,
由于要哄小孩睡觉,还有一半左右晚一点上传,下面的都是充数的,不必在意。
.................
郑德衍没有将她介绍给同来的人,只是对着一个汉子嘱咐了一句,粮仓附近自然不会有灯火,那人看着这个身材不高的汉军军士,黑暗中根本就没有认出来,听到吩咐不过“嗯”了一声,就带人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将他们让到了里头去。
“那日你急急地赶往大都,老夫同那个女娃子将事情办完,就一直在等着你,可是后来得到的消息是,宋人的使者被鞑子尽数杀害,只余了一个人逃出来。一听他们的描述,老夫就知道是你,于是就有了走上一趟的心思。”
身处敌营,老头没有丝毫地客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这一趟,他们主要还是护送月娥归来,正好元人在益都一带大肆派差,他们便利用关系顶了一个村子的差遣,打着为前线送军粮的名义,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这里,当然时间上就慢了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恰好赶上这一幕。
雉奴欲哭无泪,她不知道是该感谢对方及时出现救了她一把,还是该怪罪这老头多管闲事破坏了自己的大计,这样的表情落到郑德衍的眼中,自然就是另外一番理解了。
“女娃儿,俺不知道你在那城中倒底失去了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个男人,俺也不知道你为啥要冒死刺杀那个鞑子,想来有什么血海深仇,老头子没有功夫劝你什么。”老头摇了摇头。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那个仇人,老夫去帮你杀,你带着这里的人,能逃出几个算几个。益都那边的路子,差不多已经趟清了,有什么事,小林子可以帮你的忙,这里的人,还有那边谷的人,你带他们造反也好,隐居也罢,以后就交给你了。”
“师傅......”雉奴愕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双饱经沧桑、平静无波的眼睛。
“听你这声师傅,老夫死也能瞑目了。”郑德衍用手在她肩头按了按“女娃儿,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不值当,不管遇上了什么样的坎,能捱过去也就过去了。老头子这把岁数早就活够了,当初没有追随四娘子而去,就是放不下这些可怜的人,如今他们能跟着你,那就没有啥念想了。”
“我不能,不能让人再因为我去死了。”雉奴无足无措地摇着头,如果要找人,她何必扔了传音筒。
“我们都是自愿的,你可以去问问外头的那些人,他们愿不愿意?”郑德衍丝毫地不让地看着她“人死总要有个由头,不为你,也会为了别人,至少老夫看你顺眼,你又是个重情义的,只要答应下来,这就不算白死,划算哩。”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出去和他们照个面,一会儿看到那里有了动静,你们就用火折子把这里点燃,然后趁乱往江边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游过江去对面有个镇子,那里会有你们的弟兄接应,他们身上带的那种事物你应该知道......”
雉奴怔怔地听老头在那一通说道,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是为什么听上去那么不是滋味呢。一直到被老头拉出去,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站在外面的赶车汉子看着这个军士被带出来,都是不明所以,直到老头低声向他们介绍,雉奴愣愣地解开头盔,这些人才突然发出一阵轻呼。
“郑叔,让俺去吧。”当听了老头的计划,被他叫做林哥儿的那个汉子首先跳出来。
“俺们去吧。”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汉子主动要求。
“别扯淡了,你们知道要杀谁不?”老头摆摆制止了他们的举动,众人一听都安静下来“护着她,冲出去,来年坟头上烧柱香,就是给俺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