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的荒野中,骆驼车带着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向前行驶,车窗两侧的风景拉成模糊的线条,飞快地朝后退去。
车厢内,好奇心爆棚的果果瑞拉如同麻雀一样,腻在两人身旁,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你们都去过哪里冒险,具体遇到过哪些怪物,现在每年的收入是多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吗?”
“为什么这些可怕的恶灵会听你的话,有没有独特的秘诀,可以教教我吗?”
“你们这么厉害,应该不缺钱吧,去斯那可夫修道院真的是为了宝藏吗?”
……
亚雷和布鲁诺顶着棕发少女喋喋不休的精神轰炸,深夜抵达斯那可夫修道院时,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他们走下马车,第一次看到这座修道院的全貌时,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道路的正前方,银白色的月光下,一片陈旧而雄伟覆盖穹顶式建筑拔地而起,标准的东地中海风格,内凹三十五度的流线形,蓝色的琉璃窗反射着圆月的光泽,格外刺眼。
建筑群外部是一层券柱式的灰绿色岩砖围墙,朝着左右两侧的地平线无限蔓延,肉眼竟看不到尽头。
顺着修道院最高建筑的塔楼向上望去,几团厚重的乌云漂浮在深空中,如同坐垫一般簇拥在圆月周围,尖锐的塔顶深深刺入云海。
斯那可夫修道院那座深渊巨口般敞开的梯形石门外,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大量圆顶型的帐篷圈圈扩散,差点没把这座修道院围堵地水泄不通。
一大批杂七杂八的雇佣兵举着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好像是一条盘绕在于斯那可夫修道院围墙外的火龙一样。
这群人堵在敞开的修道院门外,满脸的跃跃欲试,好像是在忌惮某种东西,踌躇着一直不肯向前,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因此一直这么僵持在原地。
“我们到了,你们两个应该走了。一路小心。”
黑发骑士看了一眼满脸意犹未尽的果果瑞拉,直接挥手告别,和银发少年并肩走向了斯那可夫修道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棕发少女露出了兼杂着遗憾和沮丧的表情,沮丧的垂下脑袋,无力的叹气道:
“好可惜,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道。”
“也许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使他们不愿意被人知道身份吧。”
夏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视线从他们的背后移开,落在死气沉沉的骆驼车上,脸色瞬间一白:
“我觉得,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应该是怎么乘着这辆怪车安全离开……”
“……”
果果瑞拉看了一眼车夫座上沉默的恶灵,也是一阵情不自禁的头皮发麻。
修道院的大门前,佣兵们自发的替他们让开一条通道,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并以一种戏谑的眼神注视着二人。
亚雷和布鲁诺径直穿过这群人让开的通道,走到巨大的梯形石门前。忽的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众人:
“这内部是一处封闭空间,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待在这里再久也没有意义,不如早点离开。”
“你进去,你也会死。”
一名穿着肮脏皮甲,眼窝深陷的中年佣兵冷冷的注视着他,同时竖起拇指倒转拳头,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然后朝着地面重重的吐了一口痰。
“……”
黑发骑士目光一凝,空气中闪出一道白色光痕,笔直射中他的一截拇指。
呲——!
夜空中忽的响起一阵惨嚎,佣兵们下意识的簇拥着向后退开,只留下一个抱着右手哀嚎的中年佣兵。
……
“你毁了他的右手?”
“烫伤而已,我有分寸。”
两人一问一答,并肩迈入了斯那可夫修道院的大门。
夜幕下,陈旧静谧的修道院显得幽暗,冷风卷起枯叶,无声无息地漂浮在灰暗的前庭中,衬托出几分诡异气息。
放眼望去,斯那可夫修道院的前庭里长满了野草,就连干涸的喷水池内壁板砖缝隙中,都长着野草。
一颗巨大的棕榈生长在前庭中心,繁茂的枝叶垂向地面,几乎遮挡住了后方的全部建筑群。
银发少年阖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蹙眉说道:
“这里残留着大量的力量波动,除我们之外,似乎还有不少人进来过。”
“毕竟只是一处封闭空间而已,充其量也就只能吓唬那群低级佣兵。”黑发骑士走在布鲁诺的前方,视线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景物,轻声回应着。
整个修道院的前庭中,充斥长期缺少人烟的荒凉感。
前方高大建筑的对比之下,前庭泛出一种低沉的感觉,大部分空间被棕榈黑压压的枝叶遮挡,月光稀稀疏疏。
而在一处明显被强力洞穿的过道中,已经结了蜘蛛网。
“一击穿透了五十码的距离,要么是高级法师,要么就是天灾级以上的战士。”
亚雷站在棕榈树的枝叶前,透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望向正前方一处被凿穿的墙体,如此评价道。
“让我们问问这家伙吧。”
布鲁诺指了指左前方,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在那里,棕榈树虬结的根茎下方,有一只缺了半个脑袋,被树枝束缚在原地的恶灵,正麻木转动着唯一能活动的脑袋。
“你确定半个脑袋的恶灵能听懂你的话?”黑发骑士跟了过去。
“喂,问你一件事。”
银发少年举起左手,凝结出一把冒着寒气的冰剑。抵住了恶灵正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脑袋,皱着眉头问道:
“在我们之前,还有多少人来到过这里?”
恶灵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扭了扭脖子,然后反向转了一圈。
“她似乎是刚死没久,还没有从死亡的那一瞬间走出来。”布鲁诺注意到恶灵旁边它的自己尸体,发现这具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天。
“不用管它,我们继续前进。”
黑发骑士左手挥出一团白色光焰,将右侧过道内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尽数焚毁。然后阔步钻了进去。
“好吧。”
布鲁诺遗憾的看了一眼恶灵,随即丢到手里的冰剑,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进入过道深处后。两人陆陆续续发现了大量恶灵,它们有的挂在树权上,有的绕在根茎里,有的半截埋在泥土地里。干奇百怪。模样吓人。
“尸体都很新鲜,看上去全部是这段时间尝试冲进来的低级佣兵。”
银发少年将视线从一个埋在地里,只露出脑袋的恶灵脸上挪开,左手托着下巴吗,冷静的分析道:
“但是这个比例实在不正常,一般情况而言,死后变成恶灵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才对——哪怕这里是一处封闭空间。”
“或许……这就是那个吸血鬼始祖的能力之一吧,抓住它。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亚雷不急不慢的继续前进着,迈过一截腐朽的胳膊。淡淡的回答道。
黑发骑士和布鲁诺穿过过道,前面是一处狭长的走廊,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颇有种地下暗道的感觉,弯弯曲曲,四通八达。
两人脚步声在空洞的走廊内跌宕回响,一直传出了很远,左右两侧是一间间连墙体都坍塌了的房间,只有随着砖石散落的铭牌透出微弱冷光。
极端的寂静里,一些离奇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听上去像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嘶喊,就像涟漪中的倒影一样不稳定。
“你听到了么?”银发少年小声的问道。
“听到了,但是无法确定位置。”亚雷回答了同伴的问题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前方地面的地板还湿着,清晰的水迹一直延伸到二十步外,然后蓦地中断、凭空消失。
“这是什么?”布鲁诺也注意到了水迹。
“去看看。”
黑发骑士说着,便加快步伐,走到了水迹消失的位置。
他刚一接近,身旁就传来吱吱的响声,只见侧面墙上腐烂的装饰板正在不断地隆起、变形,鼓起一个又一个气泡。继而大量蟑螂如同黑潮一般从装饰板下面钻了出来,数量多得吓人,每一只的体长都超过十公分。
“难道是有人被泼了一身水走到这里,然后被大蟑螂拖走了?”
亚雷自言自语的同时,轻轻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啪的一声,地面出现一个清晰的凹痕,一团白色的火焰直接从凹痕内炸开,呈现辐射状瞬间扩散,呼吸间将所有蟑螂烧成了焦炭。
“……”
银发少年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注意蟑螂的残骸,视线投向墙体破开的一处洞口,依稀看到一点闪光。
“亚雷!照明!”布鲁诺一步跳过焦黑的蟑螂残骸,凑近那处闪光的破洞。
“你发现什么了?”
黑发骑士立刻竖起指尖,点燃一团光焰,走到到了银发少年身边。
白色的光芒照在洞穴内,黑洞洞的破洞顿时反射过一道光线,让两人感到异常的刺眼。
“好像是什么金属。”
布鲁诺正准备伸手去拿,半途却被亚雷一把抓住胳膊,冷静的说道:
“让我来。”
黑发骑士带着同伴后退了两步,眉心裂开一道光痕,轻轻一摄,一朵金属玫瑰花,就这么被他吸了出来。
将金属玫瑰捏在手里,亚雷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顺着花瓣一直摸到茎部,发现末端锋锐异常:
“这是武器。”
“武器?用玫瑰花做武器……真是……”
银发少年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想必,是个自恋的人吧,应该是在我们之前进入这处封闭空间的人物之一。”黑发骑士将金属玫瑰捏成一团废铁,丢到了墙角里。
“诶,这个房间……似乎保存的很好。”
布鲁诺这时注意到了破洞旁的这处房间,和周围残破不堪的墙体不同,这处房间不仅墙体保存完好,连门都没有彻底腐烂。
“这个房间……给我一种很讨厌的感觉。”亚雷说话的同时,隔空挥出一阵风压,将腐朽的木板门拍得稀烂。
门刚一破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步入了室内。
这个房间中的床帘都拉着,所以整个房间中,都是一片黑暗,即使是血腥味也掩盖不了一阵阵霉味。
亚雷点燃一团白光,照走到窗帘旁边,用力的一扯,将几乎风化的窗帘扯成了飞灰,浓稠的灰尘从空间内散开,布鲁诺呛得咳嗽了几声。
黑发骑士转身走向房间中心的一张大床,这张床上罩着一层发黑的油布,窗外的月光稀稀疏疏的照进来,他看到布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里面有东西。”
布鲁诺凝出一把冰矛,隔着好几码的距离,撩开油布。
谁知刚撩开一角,便看到一只干瘪的手。手指上只剩一层灰褐色的皮,手背的的血管异常清晰,血液从指缝里渗出。这只手不断的向外趴,血淌过床单,一滴滴的溅在地上。
“……”
亚雷沉默着走到卧榻前,伸手抓住那只干瘪的手,用力狠狠向外一扯。
啪——!
一截胳膊就这么被他扯了出来,胳膊的肱二头肌上长着一只眼睛,看到黑发骑士之后,那只眼睛忽的瞪大,并凸出一缕缕血丝。
这截胳膊如同一条巨虫般在他手里疯狂痉挛,挣扎无果之后,那颗眼珠忽的爆开,连同整条干瘪的胳膊化成了血水,从亚雷指缝滑落。
“血水是冰凉的,没有毒。”
黑发骑士甩去手里的血水,上前一脚,将整张大床踹的侧翻过来。
卧榻的正下方,赫然是一道黑漆漆的空洞,就在他踹翻大床的瞬间,布鲁诺清晰的看到几条胳膊,像是见光的老鼠一样钻进了空洞内。
银发少年脸色苍白站在原地,看着空洞的深处,冷不丁的说道:“好恶心……比那些大蟑螂还恶心。”
“你以前见过这种现象么?”亚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满脸凝重的问道。
“从来没有见过。”布鲁诺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答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