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和孩子在医院只住了三天,准确地说,也只有一天半。那时候,正赶上镇里开体育运动大会,陈忠孝要去参加运动会,肖兰和孩子出院了他也就轻松了,他把包袱甩给了肖家人。
肖兰在医院其间,是吃陈家的饭,陈家离医院很近,肖家离医院很远。尽管陈家如此待人,尽管陈忠孝在信里认识真诚深刻,他还是和其家亲近。他回他家去取饭,无非是疙瘩汤,小米粥外加鸡蛋。第二天,陈母就说:“没鸡蛋了,拿钱买鸡蛋。”陈忠孝给他妈五元钱,那时鸡蛋是七分钱一个,能买七十个鸡蛋。
其实,给肖兰的饭,鸡蛋也就是两三个,一点儿也不多给,这在医院也就是呆了一天半时间,顶多也就是四顿饭,鸡蛋也就是十个八个的,一个儿媳妇坐月子,老婆婆就给了十来个鸡蛋,就说没有钱了,这也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在家生孙子不要,在医院生孩子,还不肯给鸡蛋吃,天下还有这样的人家吗?
陈家的人,遇到了肖兰这样的贤惠的儿媳妇,没有挑三阻四的,对他们不良行为,也不说什么,更不对垒,他们还不觉得这个儿媳妇好,真是说不过去。而且,他们家的三儿子陈忠孝对父母也是绝对地孝敬和服从,父母怎么做的不好,他也忍受着。陈家对此一点儿也不反思。
第三天早上。肖兰他们刚要回肖家,肖春阳来到了医院。肖春阳看看新生儿,笑道:“喔,是个小子,又白又胖,挺招人稀罕。肖兰,你身体怎么样,吃饭好吗?”肖兰见父亲来看她们娘俩,心里很热乎,说:“爸,我都好,不用挂念。你怎么样?”
肖春阳有点儿黯然,说:“我嘛,就那样,还行吧。”肖春阳说完,从兜里掏出五元钱,给肖兰说:“给你点儿钱,买点儿鸡蛋。”肖兰见父亲不但来看,还给钱,心里很感动,说:“爸,钱你自己留着花吧,我还有钱。”肖春阳把钱塞到肖兰的枕头底下,说:“你有钱是你的,我这点儿钱不多,是我的心意,你怎么能不收呢?”肖兰只好收下。
肖兰没有想到父亲能来看她和孩子,而且还有所表示,父亲的行为,比陈家都是好多了,父亲的到来,肖兰心里自然地想到了父母的分居,心里很是凄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才能破镜重圆。
本来,肖兰想和父亲多说几句话,但是,这时候的陈忠孝正张罗回家,肖春阳也就不好多呆了,他和肖兰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了病房,肖兰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里是悲哀和失落,她都流出了眼泪。
也不知道陈忠孝回父亲家在哪里弄来了一辆小车,陈忠孝的弟弟陈忠礼推着肖兰,陈忠孝和肖霞换着抱住孩子,一行人向肖家走去,陈家的其他人谁也没有到场,就是在他们陈家的家前面走过,也没有人出来看看的。
肖兰回家时,剩下的鸡蛋连同陈家的邻居、同事给肖兰的鸡蛋陈家一并扣下,一个也没有给拿回来。肖兰的母亲心疼女儿和外孙,肖家人可怜肖兰这个产妇和新生儿,收留了肖兰娘俩,这是给陈忠孝解决了难题,减轻了他的负担。肖兰的孩儿并不是肖家的子孙后代,他们竟然收留,而肖兰的孩儿是陈家的亲孙子,陈家却拒之门外!孩子的出生,陈家一分钱都没花,还赚了不少鸡蛋,肖家却花了很多钱。
陈忠孝的姐姐什么也没有给,一分钱都没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生孩子时,肖兰还给买了东西去看她。上述这些,是多么鲜明的对照哇!
肖兰回家之后到满月,陈家连一个人影儿也不见,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何况这里有他们的亲孙子!亲侄儿!回到家之后,肖兰的老母亲对孩子十分疼爱,日日夜夜地守护着,生怕孩子受一点儿委屈。
肖兰的妹妹肖霞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姑娘家,就给孩子洗屎布和尿布,一点儿也不嫌脏和臭,肖兰觉得过意不去,就让陈忠孝洗,陈忠孝一点儿也不通人气,不但不洗,还发脾气,和大家生气。
自从医院回到家里到他回部队这十多天里,陈忠孝什么也不管,天天(三天运动会)上运动会场,天天回他家,一天连个人影也不见,每天都是晚上十点多钟才回来。回来诸事不管,孩子不看,活不干,倒头便睡。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走,比上班还忙。
一直到他归队的头一天下午,他才不走了。他从衣兜里掏出钱来:“给,这三十元你用吧。”肖兰接过钱来:”你不是说有一百多吗?怎么给这点儿?”
陈忠孝很不高兴地说:“给我妈五元买鸡蛋,剩下的运动会上和我爸、老疙瘩吃饭用了。”肖兰听他一说,有点儿不快:“什么?吃饭怎么花那么多?”
陈忠孝生气地说:“咋地?请他们吃几次饭不行啊?”肖兰也有点儿气:“我没说不行。不过,也花得太多点儿了。你不知道家里用钱吗?许多东西,孩子用的,大人用的,多是我妈买的。我妈也没有多少钱。你家给孩子买什么了?现在家里一点儿钱也没有了,你不知道吗?”
陈忠孝大怒:“我没叫你妈买,你妈愿意,我家没钱!”肖兰的气也上来了:“什么?你真不讲理。你家没钱,在你身上就没钱了。前几天不是给你妹妹买的手表吗?还给你姐的孩子买个小推车吗?”陈忠孝横叨叨地说:“你少提人家。”肖兰也不让劲儿:“你个糊涂虫,一味地向着你家人,可他们拿你不当回事儿呢。我家对你这么好,你对我家却一点儿也不领情!”陈忠孝一仰脸:“我才不糊涂呢,领情,领什么情?!”肖兰更加气恼:“你个狼心狗肺!”陈忠孝“嗷”的一声,想上前来打肖兰。
肖兰见了,又吃惊又伤心,也不惧:“你打,你打,还反了你!”陈忠孝放下了手,转身拿起一个茶杯,摔得稀碎。肖兰忍不住大哭起来。这时候,母亲和妹妹不在家,她们上街去了,意思是陈忠孝明天就走了,让肖兰一家三口单独呆在一起,可是,陈忠孝却不珍惜这难得的时刻。
邻居张大嫂听到了不正常的声音就过来了。她可能也听到了一些内容,她就说陈忠孝:“我说忠孝啊,有啥事儿也不能在月子里和她二姑吵架呀。你就不怕她做病?”陈忠孝凶声恶气地说:“病就病。”陈忠孝是一点儿也不把肖兰放在心上,这是个什么人呢。
张大嫂很不高兴:“咦,你这是啥话?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你也太酸性啦。女人生孩子做月子就是过鬼门关哪。你不关心谁关心,你不心疼谁心疼?当初你只图快活呀,这阵子咋啥都忘了?当老爷们的也没有像你这么当的呀。”
陈忠孝听张大嫂这么说他,他就只好听着,也无言以对。
张大嫂又说:“你还有啥不知足的?这坐月子的地方啊,管孩子啊,洗尿布、屎布啊,伺候月子啊,买这买那啊,不都是娘家人吗?咋没看婆家一个人影儿?你们家连大胖孙子也不管管,真是的!”陈忠孝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张大嫂看看陈忠孝,又说:“你又咋样?你又是当丈夫的又是当爹的,你都干啥啦?你的老婆,你的孩子,正经八北的就是应该你管,可你管啥啦?一天也不见个人影,横叨叨,还要动手打人,你可真不像话。我可告诉你,再不行和她吵架,更不许动手!”
陈忠孝听了张大嫂的一席话也觉得自己理亏,老实下来了。肖兰听了张大嫂的话觉得句句都是实情,说的公道,哭得更厉害了。
不到孩子满月的时候,陈忠孝走了,走的好!陈忠孝走后,肖兰躺在炕上一边沉思一边流泪。他这个人怎么是这个样子?那封长长的信说得多好,我以为他能变好了,结果他还是老样子。他说的和做的怎么就是不一样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曾想到他是这个样子,虽然在我看了他的检讨信时也曾有过怀疑和担心。我不知道将来他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的心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有点儿迷茫。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无疑,那就是他的脾气不好,好急眼,火爆爆的,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大脾气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能会安生吗?
他又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陈忠孝对我家的表现没有什么领情之意,对他家的表现也没有什么不满和反感,对自己的表现也没有什么愧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能会有幸福吗?
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在如今的情况下我又能怎么办呢?肖兰没有个明确的答案。肖兰不自禁地抱起了孩子。孩子长得又白又胖,睁着双眼紧紧地看着母亲,嘴角还在微笑,肖兰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儿,强儿啊,妈的宝贝,看来你爸是够呛了,只有你才是我的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养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