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的心里满是激动和喜悦,皇帝召见了容溪,而且还话了家常,这就代表皇帝对这个儿媳是比较在意的,想想容溪在容家案子中的表现,想让皇帝不在意也难.
"说了什么?"冷亦修兴致勃勃的问道.
"老奴……"魏嬷嬷有些为难,她不想说,可是,现在王爷问起,该如何回答,总是不能说谎的.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飞奔进來说道:"王爷,宫中來人了,请您接旨."
"噢?"冷亦修转眼向外望去,果然,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快步向着屋内走來,他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准备接旨.
魏嬷嬷也跟着跪在他的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她的手心不断的冒出冷汗,心咚咚的跳着,她担心……这道旨就是皇帝下的休妻旨.
那太监一甩手中的拂尘,尖细着嗓子喊道:"奉圣上口谕,传--宁王即刻入宫."
冷亦修叩首道:"臣领旨."
太监立刻笑着去扶他,"王爷快请起吧,收拾一下随奴才进宫面圣吧."
"好."冷亦修也不再迟疑,转身去换了朝服,跟着太监快速进了宫.
魏嬷嬷站在那里,望着冷亦修的身影,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王爷……但望你,不要太难过才好啊.
容秋坐在冷亦修书房隔壁的院子中,手里持着一柄小镜,仔细的看着自己脸上的掌印,眼睛里几乎要喃出火來.
真是可恨至极!她咬着牙,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该死的容溪,居然敢对自己动手!而且下手还这么狠!
不过……她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容溪还真是愚蠢到家了,居然跟皇帝说要请旨让冷亦修休妻,她是不是疯了?
还有,她居然怀了冷亦修的孩子!真是该死!她怎么可以有孩子?好在听上去她居然沒有告诉冷亦修,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管她在想什么,反正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府,离开冷亦修,那么自己就再送她一程,让她走得更远一些罢!
冷亦修急匆匆的进了宫,无暇再去想容秋的事,他也根本不知道容秋居然沒有离开王府,还留在那个院子里,而王府的人,碍于她的身份,把她当做贵客來看待,倒也照顾的周到.
冷亦修到了殿外,太监一笑说道:"王爷,您请稍候,奴才进去回一声."说罢,转身进了殿内,"吱呀"一声,高大的枣红色门板发出响声,再轻轻的关闭,冷亦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沉了沉.
时间不大,那太监出來说道:"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回话."
冷亦修进了殿内,发现里面并沒有人伺候,连平时跟随在侧的苏公公也不在,皇帝坐在龙书案后面,手里执着毛笔,在写着什么,眉头微锁,看起來心情不是特别好.
冷亦修恭敬的跪倒施道:"儿臣看见父皇."
皇帝隐约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寂寥和无奈,轻轻道:"起來罢."
冷亦修起身,心中有些疑惑,总感觉今天的皇帝有些不太寻常,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又不敢随意猜测,他低着头,眼角观察着四周.
大殿的长条书案上放着冰,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子照在上面,腾腾的冰气如雾般轻盈萦绕,一阵阵的凉爽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角落里的单腿独立的铜质仙鹤昂着头,尖尖的嘴里喷出淡淡的香气,是皇家专用的香料,华贵而低调,沁人心脾.
不远处的八宝格上放着许多的摆件,精致奇巧,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在阳光下闪着华丽的光芒.
只是……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有些压抑.
冷亦修的心再次往下沉了沉,他垂下眸子,平稳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帝停了笔,却沒有开口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的看过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恭敬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一株直立不屈的松柏,气质儒雅脸上的神情却刚毅,难得的两种气质可以完美的融合,他的眉眼……很像那个人.
皇帝的目光微沉了沉,闪过一丝深藏的疼痛,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新年旧事,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日,阳光流动如金,那样的热烈,如同自己心中狂热的爱恋.
窗外的风轻轻吹了进來,冰上冒出的白雾飘飘摇摇,迷蒙了人的眼,丝丝的凉气钻入鼻孔,清冷的寒气唤回了皇帝的神智.
他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座位,"坐吧."
"谢父皇."冷亦修施了礼,转身到座位上坐下,却并沒有再开口问其它的.
皇帝心中微微赞叹,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有将帅之才,能够沉得住气,有一种难得的沉稳和冷静.
"修儿,你……和王妃的感情如何?"皇帝想起容溪请旨的事,语气中又带了几分无奈.
冷亦修的飞一紧,他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如此问起來,特别还是在今天过府之后,到底今天去王府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亦或是……与容溪谈了些什么,让君心有所顾忌?
他微微思索道:"父皇,儿臣与容溪与一般的恩爱夫妻并无区别."
皇帝轻轻笑了笑,这个儿子啊……说话总是如此滴水不露,他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扶在龙椅的扶手上,"如果朕……让你另立一位王妃,如何?"
冷亦修霍然转头望向皇帝,坐在龙书案后的一国之君,他的父亲,正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冷亦修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不止,耳朵里不断的轰鸣着皇帝刚才的那句话,他是什么意思?君心难测……他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另立一位王妃?
他的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自古帝王家的儿女看似富贵荣华,生下來就比别人地位崇高,但是许多人并不知道身为王家的孩子有多么艰难,能否健康平安的长大都是一大关卡,而存活下來之后的争斗更是无法想象的惨烈.
至于……为了江山基地,公主远嫁和亲,皇子娶重臣之女,那是常有的事情,而两个结亲本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是被放在了最后一位考虑,或者说,从未被考虑过.
他飞快的想着,最近沒有战事,也沒有什么能够影响到朝廷的重大事情,这也就是说,沒有什么是必须让自己娶什么女人來稳固的,那么,皇帝此时提起这件事情,到底是何意?
不管是什么意思!冷亦修的心冷了冷,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自己好不容易弄清了自己的心思,岂能如此轻易的对容溪放手?
他慢慢的站起身來,施了一礼道:"父皇,不知为何有些一问?"
"你先不要管这些,"皇帝一摆手,再次问道:"你意如何?"
冷亦修抿了抿嘴唇,微敛了眸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回父皇,儿臣与容溪同进退,儿臣认为,她便是儿臣最中意的王妃,也是宁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说道:"一生一世."
他的声音清朗,如冰珠滚落在地面上,凉凉的敲击在人的心头,皇帝轻轻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说道:"修儿,你可曾想过,也许……她未必如此想."
冷亦修微怔了一下,继而又坚定的说道:"父皇,不管她如何想,儿臣心意不变."
皇帝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目光越过龙书案,沉沉的看來,半晌,慢慢的说道:"修儿,朕去你的府中见过她,而她……则向朕请旨,请求朕恩准你们和离,迫你休妻."
冷亦修彻底怔住,他的眸光里闪过清晰的疼痛,迷茫,仿佛皇帝的话是天方夜谭,让他觉得不可置信,手心突然冒出了冰凉的汗,如笼了冰上冒出的白白雾气,湿而冷.
心中有什么呼啸着穿过,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寒冬腊月,凛冽的风如同无数柄钢刀凌厉的穿过自己的身体,血液迅速的凝住,连呼吸一下都变得困难.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涩涩难言,甚至有些微微的恼怒,这个容溪到底搞的什么鬼?看自己儿子的样子,明明是对她动了真心的,为什么突然要如此做?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从龙书案后慢慢的站了起來,绕过书案走到冷亦修的身边,抬手缓缓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深沉的说道:"修儿,这并非什么大事,身份再尊崇,也不过是依附于你,她在宁王府,才能叫宁王妃,离开了你,她什么都不是,所以,受损失的人是她才对."
冷亦修勉强的笑了笑,损失?容溪那样的人岂会是在乎什么身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那些为自己所做的事,都是假的吗?不!不会!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父皇,儿臣……是不会同意的."冷亦修一字一句的坚定说道.
皇帝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先回去,朕只是先知会你一声,并不会即刻下旨,给你留下一线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