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狼孩已认定为人孩,他在兽笼里呆了几天,由于动物园送来了一些鸡、鸭、鱼等肉食给他生吃,他对送食的人和围观者不再对抗了,较前几天要温顺得多。以前之所以那般狰狞地对待人,是因为他害怕人,甚至视人为敌,摆出一副准备抗衡的架势。眼下见人这般友好,他便放弃了对抗心理。
这会儿,胡园长带着李仁、刘三桂走进动物园转了几道弯,才来到关着人孩的兽笼前。胡园长叫来值勤员工打开上了锁的兽笼门,手上还带了一砣生鸡肉,足有两三斤重,扔进笼里,人孩拾起它就吃。胡园长朝站在身边的李仁说,你有没有胆量钻进笼去,用绳子将人孩套住,然后牵出来走路呢?李仁摇头,看一看刘三桂,尚未说话,刘三桂就领会了意思,便说,我也没有这个胆量,你看吃生食的人孩那一口牙齿好尖利,我还真怕冷不妨,被他咬住了,我不敢冒险。那员工听了,脸上现一丝无声的笑,自个儿钻进笼去,用一根锃亮的扭了两股细钢丝的钢丝绳,打个束口,套住人孩的左手腕,人孩没有反抗,继续吃那生鸡肉。胡园长说,我们的员工小吴不怕,这几天和人孩混熟了。李仁说,我们虽然猎取了他,但和他并不默契,他甚至仇视我们。
这人孩不会记过。站在笼里的员工抚摸着人孩黝黑而光秃的身子悠悠地说,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要经常给些肉食他吃,就能化解他对你们的敌意。
一看笼外还有没拿光的半筲箕鸡肉,刘三桂说,胡园长,你就把这些鸡肉给我们吧,等小吴把人孩牵出来交给我们,也好一路上喂肉他吃,让人孩逐渐接受我们。胡园长犹豫了一下,说,行!就当我们动物园救济这人孩。
人孩把鸡肉生吃干净后,小吴就牵他出笼,他依然是四肢着地,像兽一样行走,可是他的身体结构和人一模一样。李仁见这非洲人一样浑身黑得发亮的人孩,退让一步,对胡园长说,我还真担心驯服不了一身兽性的人孩。因为他吃的是生食,要是送到孤儿院去不把人吓死才怪?而且他一身黑。胡园长说,对呀!这也是一个问题。
这时,刘三桂从筲箕里摘出一砣鸡肉试着给人孩吃,他一手抓过去,直往嘴里塞,全然没有前些天呲牙咧嘴那般恐怖模样了。
刘三桂顺手要过牵人孩的绳子,向胡园长和他的员工打个招呼,也向李仁使个眼色,便一同离开了动物园。他们没有乘车,免得惊扰乘客,便步行出城。牵着人孩的刘三桂走在前面,李仁走在后面,身上还背着一杆猎枪,要是万一这人孩发了野性,自己和刘三桂都控制不住他,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杆猎枪派上用场。眼下这随行的人孩很温顺,李仁就打消了收拾他的念头。
在路上,刘三桂望着仍旧四肢着地行走的人孩想一想说,李哥,能不能给这人孩取个名字?李仁说,当然可以,取个什么名字呢?他望一眼,这黑黢黢的人孩说,这家伙人不像人,狼不像狼的。刘三桂说,就叫他两不像吧。李仁说,好的,今后就叫他两不像。接着又发感慨,要是他能够站起来就好,我们把他当人看待。现在他是四肢着地行走,尽管省动物园的专家说他是人孩,但我依然把他当作兽看待。刘三桂笑道,李哥,其实我们有办法训练他像人一样站立行走,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把他当人看待。李仁问,你有什么办法?刘三桂说,回去再说。李仁又问,现在说不行吗?你还卖关子。刘三桂牵着两不像又转过头望着李仁偏开话题,你清楚吗?这两不像四肢着地行走更好。要是直立行走可不好,关键是他赤条条的,不说他行走,就是站立,看上去也很不雅观,没有遮羞的东西,他不比真正的野兽浑身长毛,像穿了一件毛绒绒的外套,即使是这样,野兽还是四肢着地行走。可是这两不像身上一丝不挂的,四肢着地行走反而更好,下面的那个东西不会暴露。
他们一路调侃着,不觉过了一两个小时,已走近了浮屠镇,天也黑下来了,他们的村子就在镇街道南边的丘陵地带。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李仁忽然说,三桂,要是两不像和人一样直立行走,赤条条的当然丑,但是我们不可以给衣服他穿吗?刘三桂显然很赞成这个观点,他说,我讲过,两不像完全可以训练出来,先从外形和肢体上训练,然后从心理上训练,让他多一点人性,少一点野性。
走进一片山林,忽然两不像站立着,仰脖朝天,发出狼一样的嗥叫声。刘三桂把那牵绳用力地一扯,不让他叫,而且快步朝灯火灿然的村子走去,嘴里还说,走快些。李仁不解地问,走那么快干嘛?刘三桂说,刚才两不像发出狼一样的嗥叫声,要是引来了狼群,我和你都完了,都有可能变成狼的一顿夜宵了。听他这么讲,李仁有些胆怯地伸手摸一摸背上挎着的那杆猎枪,胆子自然就放大了。他说,引来了狼群怕么事,我正要打猎哩!
自呜塞失踪后,狼群中的每一只狼都非常谨慎,从不单独行动,敢情那样危险性大。狼群在一起的时候,就连猎人都不敢轻易放枪,纵然放了一枪,打死了或打伤了一、两只狼,不可能一发子弹打死一群狼,那么其余存活的狼,就会疯狂地反扑,有可能在猎人未来得及上子弹之际,就反遭群狼扑猎而毙命,那无疑会被群狼撕成碎片而啖食,所以猎人一般不敢轻易冒险。狼群狡诈,一般结伴行动,安全系数高,扑猎的几率也大。几天不见呜塞,其它的狼都无所谓,只有公狼和母狼挺着急,而且它们趁集体行动之机把呜塞失踪的情况告诉大家,并且在出猎的时候,叫大家留心寻找呜塞。可是它们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山脉丛林,一直不见呜塞的踪影,当然,狼群不敢下山寻找,在没有遮拦的村庄暴露出来会惹来麻烦,甚至会遭到人类围猎,而无处逃遁。找不到呜塞,公狼和母狼都有一种失落感,它们记起呜塞的好处,呜塞比其它所有的狼都能干,经常抓些其它狼抓不来的天上飞的或者水里游的食物让它们分享。
有一天晚上公狼带着群狼出猎,来到距离山下村庄不远的一片丛林,忽然闻到呜塞的气味和人的气味,公狼便知道了,呜塞一定被人捉住。它也不敢寻着气味贸然行动,只是朝着有呜塞气味的方向仰起脖颈,对着那寂寥的夜空声嘶力竭地嗥叫,接着群狼也跟着嗥叫。
一连几天晚上,李仁和刘三桂所在村里的人家都能听到狼嗥声。而这个时候,关在刘三桂家那间房里的两不像也应声嗥叫,这让刘三桂和他的家人感到不安,妻子翟树珍说,把两不像送到李仁家去吧,他这么一叫,要是引来山上的狼群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