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黎明破晓,那小鬼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仿佛在受千刀万剐之苦一般,凄厉异常。我虽然听在耳里觉着不舒服,但也不会真像豆腐那么蠢,人说一句就立马上当。我心知懒货是铁了心要弄死那小鬼,再说,即便我们解开了绳索,又能怎么样?
懒货估计是用了藏传佛教中的某些神鬼秘术,我们能解开人,却无法让那小鬼从大黄鸭身体里出来,解了也是白搭,只有懒货肯撒手才行。只不过,看懒货现在悠然自得的神情,显然没把这当回事。
这实在是一个恐怖的人。
即便是吕肃,也没有将杀人当成一种享受,如非必要,吕肃也不会轻易杀戮。但懒货这人,我算是琢磨清楚了,他平凡懒散的外表下,是一个虐杀残暴的心。这在我们耳里听来难以忍受的惨叫声,于他八成是助眠的音乐。
豆腐捂着耳朵,咬牙切齿,嘴里也不知嘀咕着什么,我侧耳一听,发现是他在自欺欺人,念叨着:“听不到,听不到,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忍不住苦笑,摇了摇头,等待着阳光倾泻下来。
而下一刻,豆腐显然是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将正在打瞌睡的懒货领子给揪住了,我惊了一下,道:“小豆,你不要冲动!”
懒货这时睁开了眼,讶异的挑眉,明知故问道:“想干什么?为了一个小鬼,跟自己的队友动手?”
豆腐抿了抿嘴唇,说:“管你什么队友,我现在就是看你不爽,想揍人!”说着,拳头便朝着懒货那张脸招呼了过去。而就在下一刻,懒货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另一只手接住了豆腐的拳头,说:“我可以放了它,不过,由此而产生的后果,你要自负。”没等我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懒货忽然一把推开了豆腐,拔出那把嵌了天珠的黑刀,一下割断了大黄鸭身上的绳索,下一刻,他手伸到大黄鸭背后,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便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猛地从大黄鸭身体里窜了出来。
说实话,我见过的软粽子挺多的,但在白天见到,还是第一次。
它似乎很虚弱,比起不久前那恐怖的模样,出来时只剩下一抹灰雾一样的东西,迅速朝着远处窜去。我霎时记起来,那位置,赫然就是之前那个木屋所在的位置。
大黄鸭这时也醒了过来,他显然记得之前的痛苦,嘶哑的声音怒吼道:“懒货,我跟你不共戴天!”说着,赶紧躲到树后去换那条湿哒哒的裤子。豆腐还处于惊愕中,懒货却已经朝着小鬼逃窜的方向而去。
豆腐结结巴巴道:“他、他想干什么?”
胡爷神色平静的看了豆腐一眼,说:“他根本没有想过弄死那小鬼,不过是想削弱它的力量,现在追上去,八成是想连锅端。”豆腐猛地大叫:“靠,我又被他耍了!”
我只觉得懒货心机实在深沉又变态,我自己经常被豆腐形容成变态,但现在的状况告诉我,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在这一点上,我实在是愧不如人。
这时,豆腐猛地大叫不好,说:“连锅端……不行,咱们赶紧去看看。”这时,大黄鸭也换好了裤子,满脸怒容,二话不说跟着我们一起追了上去。
这时,天光已亮,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们离昨晚木屋所在的位置也近了,然而,现在再朝那个位置看去,哪里哪有什么木屋,分明只有杂乱的灌木和攀爬的藤蔓,显得茂密而幽深。
这样看来,豆腐判断的果然没错,我们昨晚住的木屋,根本就不存在过。
豆腐一边跑着,忽然就停了下来,捂住肚子说:“看来昨天吃的肯定不是什么羊肉,奶奶的,肚子好痛,我要拉屎。”我说:“你拉吧,我去那边看看。”
豆腐想点头,最后又一咬牙,说:“不行,那小子把我当猴耍,我一定要阻止他!”
我道:“你不拉了?憋得住吗?”
豆腐一边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跑,一边不甘心的说道:“我菊花紧,憋得住!”
看样子那懒货这次是把豆腐惹毛了,于是我也不劝他了,说了句憋不住就停下拉,千万别拉在裤子里,要知道,你虽然带了换洗的裤子,但这地方没有水,到时候糊在屁股上可不好收拾。说话间,只见懒货猛地钻入了那灌木丛后面。我们既然隔了一段距离,等追上去时,已经看不见懒货的身影了。’
大黄鸭之前被懒货折腾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尿裤子,这会儿那一脸仇恨的神情就别提了,和豆腐同仇敌忾,当先便扒拉着灌木丛钻进去,豆腐也不甘落后,紧跟而去。我和胡爷自然也是追上去。
这灌木丛十分紧密,枝叶剐蹭,若非我们穿着户外的长衣长裤,只怕要受一番罪,须臾,前方的大黄鸭和豆腐二人相继钻出了灌木丛,也不知那二人看到了什么,竟然如同愣住一般,直挺挺的站在了原地。
我赶紧钻出去一看,一时也是目瞪口呆。
之间这灌木丛后面的空间,却是寸草不生,地面土质有些干硬,像是做过什么特殊处理一样,周围茂密的植物,将这一大块空地圈围了起来,空地上,则是很多用石头垒起了的塔状物。
而此刻,懒货就矗立在石塔间。
这些石塔,都是用拳头大小的石头垒成,有些不足半米高,有些则有两米多高,周围的是小塔,越靠近中央地带,塔的形状越高,有些塔已经倒塌,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罐装物。
豆腐吃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说:“塔葬。”藏族人的葬俗,广为流传的是天葬,这是大部分普通人的葬法,紧接着还有塔葬,塔葬则是佛陀高僧或者地位尊崇之人,死后通过特殊方法处理尸身,放入塔中供奉。
除此外,又有水葬、火葬、土葬。
经济条件较差、雇不起喇嘛的人家死了人时一般用水葬。水葬时,将尸体背到河边支解后,投入河中。也有的地方用白布或毛毯将尸体裹捆,然后坠上大石弃之河中,以供奉“河神”。
土葬则用的比较少,一般是身染疫病,或有大罪的人才会土葬,喻以让人下地狱的意思。
然后便是火葬,一般是稍微富贵些的人用火葬,骨灰则被收敛在罐子里,埋在家中楼下或山顶、净地,墓似塔形。也有拣起骨灰带至高山之巅,顺风播撒或者撒在江河之中的。
因此,我一看这些石塔中露出了陶罐子,便知道,这应该是火葬之后留下的石塔。这些人的塔自然不能与得道高僧相比,因此只是用石头垒成塔形,但也知道这其中死者的身份不一般了。
我们一行人,已经在山里走了两天,也就是说,这地方离有人烟之处,至少有两天的路,有谁会在这里安葬死人?
我就说,这地方又没有尸体,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小鬼来,原来这儿竟然有一片墓地。
我将藏族的葬俗对豆腐一说,豆腐吃惊道:“会不会是这山里以前是住了人的?”
我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豆腐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憋不住了,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指着懒货的背影,说:“老陈,你一定要阻止他,我、我先拉个屎。”估摸是憋不住了,也没有走多远,便在一丛灌木下急不可耐的脱了裤子,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都遮不住。
我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早让他拉他不拉,这会儿跑到墓地,反而憋不住,这些死者如果泉下有知,估计会气的想把豆腐咬死。我也懒得理他,和大黄鸭三人,立刻将懒货围了起来。
大黄鸭愤怒难当,二话不说,从背后的装备包里抄起伸缩管就朝懒货砸过去。倒斗的人都是好勇斗狠,心狠手黑之辈,大黄鸭在一大帮人面前惨叫连连,屎尿齐流,是何等大辱,换做是我,我也得发狂。
懒货反应很快,整个人猛地往后一退,躲过了大黄鸭砸来的管子,另一只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弯刀上。我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斩蛇的一幕,不由心中打了个突,喝道:“助手!都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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