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活着到达长安,数不过来的代价里,最显眼的一个,当然就是累人。而且,我虽然算不上是学富五车,也算得上是学富一挎兜,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词,用来形容一下我现在的状态,真的是人困马乏。当然,这匹马,并不是用于表达旅途漫长的虚拟手法,而是指代的夜雪。
我太累了,当然,这也有我身体单薄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我非得要从天的这一边来到天的另一边,简直是自找苦吃。在这一段它日回忆起来,必定是之于漫长的人在旅途中,可歌可泣的一段路程中,我发挥了最大的想像力,从方方面面,使自己平白无故地乱上了好些火;然后,又被美少女选用成一个媒介,用以凭之非常求爱,简直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个又一个马蜂窝。要知道陷入马蜂窝要比捅马蜂窝难受多了。前者是无妄之灾,后者是自作自受,完全是被动与主动的关系。目前看来除了被动被女子相中,非要以身相许,凡是被动的事情,就无一件是好事情。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我是一个陷入马蜂窝不能自拔的人。
尤其,是我这么一个,陷入什么都不容易自拔得出来的人又何谈从马蜂窝那种地方拔出来这种比较高难的动作。不过,现在,可是安稳了,就像是荒芜的心里长出了温软的芳草。是以,来长安的第一觉,我睡得,简直都要忘了今昔何昔,自己又是谁了。
自觉,还没怎么的呢,一觉就倏然转到了大天亮不算,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李世民就坐在我旁边。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他,都以为是思念成灾,梦里日里的,只知道想着他,于是,很可能是不由分说地,把梦也许了他,从今天乃至未来的一段时期里,都要坚持梦到他呢。可是。我揉了揉眼,感觉到,一双手握在了我的手上。是如此真实,我又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没有说话。
我仰起脸,专注地用眼睛看着着他,心中也知道这么专注地看着他不是太好。表现得太是主动,近似于如饥似渴就更不好了。可是这是贪念,全世界最难拔除的一个念,试问在比纪念、想念都要邪乎百倍的一个念里,我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只觉得,他手心里的暖得可亲可敬的一个温度。一瞬都已经覆进了我的心底,兜兜转转。可是,我的心里又慌又乱。只是蕴着一个浓浓的要逃的心思,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就更就不出一句话来。
但是我的心意指使着我干了一件极是不正常的事,那就是蓦然亲了他一口,后来无数种回忆里。我都在回避那是一个真实的场景。甚至要坚贞地以为,这只是一个美好幻景。
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仍是对着我瞧的一个表情。俄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不是惊喜的吸气声。而是我跪在床上亲他的时候,用膝盖压住了他的手指。
能够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在我面前被我压了手指,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天。
我们只好沉默啊沉默,越发觉得嗓子都发干,最后,觉得实在忍不住,抬起头说,“你……”
却发现,我们几乎是同时说的那个“你”字。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没有什么可揉时,还想要再揉一揉,因为这个气氛真的是太尴尬了。
他拿下了我揉眼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再缓缓合握,笑等着我先对他说些什么。
我可不知道要说什么,舔了舔唇,对他说,“你先说。”
他微微蕴深了笑意,看了一眼外面的白日,对我说,“日上三竿了,吃早饭吧。”
我说,“嗯,可是长孙王妃呢?殿下不陪她一起吃吗?”
李世民笑回我,“芙蓉去陪母后吃饭,我成了孤家寡人。”
我想,长孙王妃是如此的贤惠,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走开。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头大如斗且重有千斤。一静下来就似乎能听到灰尘的落地声,窗棂透进明耀的日光来,条案上的笔筒亮一层。这是王府的最深处,能够想像,窗外是一片初盛的花海。一切都新新的生命。
他见我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拉开架势要将我抱起来。我惊得只差要从床上跳起来,又有些犹豫地对他说,“请殿下回避一下,因为我要换下寝衣。”现下,我穿的是滑溜溜的寝衣,不光是手摸上去滑不留手,估计,苍蝇想要落在上面,都要打滑站不住脚。哎可怜的苍蝇,可怜的我。
他向我坏坏一笑,我只觉得毛骨悚然,然后他抱臂看了我一会儿,眼神里全堆趣一大堆的光芒,就像一只有流口水的小狗。不过他一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果真听话退了出去。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马上想出他为什么会那么看我,好像还是我亲了他一下勾引他在先的。我忽然觉得脸上热哄哄的,那个是可以忘记的了,一定要忘记的。
婆婆重复进来,帮我换好了新衣服,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火烧云一样的面颊。表情略有一丝停顿,但是那吃惊罕至的一张脸上,再未做出其它的表情。
李世民同我说,“婆婆年纪大了,恐不得力,要添进来两个宫女。”
可是,我心里有鬼儿,自然左右不肯。他一向让着我,所以,我一说不愿意,他就只好让我随意。
于是,打从我来长安起,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婆婆。只是婆婆才不像他说的那样,婆婆一直是很得力的,她会铺暖暖的被子;给我穿宫里繁琐死了的衣服时,也是得心应手;还有她还会梳好看的发式,把我服侍得比任一位皇上的娘娘都不会差;
而且我还和她最是贴心,李世民不来的时候,我们俩就关上门一起合计,怎么才能算计出一个办法,好逃出去。可是太难了,我们一直都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当头皮都想得发麻时,我决定坐以待毙,大不了,到时当面锣对面鼓地和他摊牌。
可是这个想法,只要我肯用心地想一想,就会觉得,只要我活着,就很难做得出来。
李世民要带我出去用早膳,宫里的讲规矩、讲排场,连吃个东西也不让人消停,早上要吃什么呢?味口不佳,吃什么也不香。
而且在这皇宫之中,简直如同受了牢狱之灾,到处都掣手掣脚,每动一步都有人看着,每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大家看着和和气气、恭恭敬敬,半点不允许人行差踏错。若是一个不留神,因为鸡毛蒜皮的一点儿小事,混丢了脑袋那得多冤啊。一想到这样的冤曲,我有走把握不住方向,觉得步子都仿佛不稳当起来了,总之这就是一个魔窟。
遍看这宫中人,任是一个,都不简单,单单的一个心思里不知有几处玲珑。不知是谁说的,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所以的局设,都可以顷刻之间扭转,就像莽莽苍漠之间的流沙,完全不是表面停静不动的那回事。
哎,真是想也想不明白。
皇家的早膳排场极大,菜式也极尽精致,听说,光是这一根酱黄瓜就要几腌几透,要丝丝入味,怪不得颉利也要当皇上呢。
我却觉得,纵然是皇上,也要给这些刻板的规矩给规矩死了。颉利不是从小在规矩中熏大的,按理说,他不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到草原上多自由自在。
但不得不承认,宫里的白粥熬得极好,我从不知道,粥能熬得这么好。从前,我在唐宫的时候,只是个小宫女,当然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好东西。
可是,今天我摇身一变,却成了秦王的座上宾,忽然听到李世民轻咳一声,我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擎了一箸八宝酱菜,停在半空中有些时候了。
李世民这么一提醒我,我就赶紧将那只小黄瓜给轻拉了回来。小黄瓜一靠近,那种清香就已绕在鼻间了。挺好的,一口咬下去,脆脆香香的十分的开胃,我一时大快朵颐,喝了两碗粥。
吃饭时,我们都没说什么话,脑子什么都没有想,真是舒服。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自己,什么都不想,是因为什么都不用想。
可是,后来饭毕,给宫女捧着钵盂,从旁服侍着漱口时,我就想起了一件事来。昨日,临睡时,婆婆绘声绘色和我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难道,太子和元吉都吃了亏。我觉得,他们那副丧气样子,也像是吃了亏。
只是,他们不愿意长见识。
那个李元吉,那天不情不愿去接李世民时,还是气势汹汹地盯着我看。他那嚣张气焰可不见一点减弱。我一点也不认为,他会有一日,真正的怕我。相反,他不仅不会怕我,估计,现下的每时每刻,心里对我咬牙切齿,恨死我了。
话又说回来,一无所有的我,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感觉,也是不怕他的。我自知绕不好什么圈子,想着,一会儿若是绕糊涂了,还得给自己绕进去,那多不合算,不如单刀直入,直接和李世民说,“李元吉,他现下告不成状,只会想来更毒的办法。殿下,还是早做好打算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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