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福云觉得,这个考量在程度上有一些难,怕李晖琢多半不会与他计较。比如,一般有人遥遥地惹了他,他也很难就真的生什么气。还很有可能只是让人将他哄出去了事。柳恩重是一个正经的文人出身,你让他扛着只鼎来砸李府的门,他扛不动,你若是让他用砖头,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素质,扔一个砖头在李府门上,恐怕里面都听不到砖头落门的声音。
我献计还是诽谤吧,还是诽谤可能管用些。就让他说些最难听的话,来损李晖琢,他是个臭屁之人,最好是揭到他的短处,我想了半天不知道他有什么短处,关键那些小小不言的事情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有多大的作用,有些大的,说了出来是会管用,只怕李晖琢只会手起刀落将柳恩重要了性命,连他家三代都不放过。
到了最后,我才终于想到那就来些只关及颜面的子虚乌有事件。
衣福云却担心,这刑谤之语他未必会真的计较。毕竟一个将军的气度是能够容得下千军万马纵横厮杀的。大抵不会觉得人言可畏什么的。
我却觉得不然,那个李晖琢就爱与人计较了,分明是睚眦必报之徒。衣福云的不信其实也是有根据的,据说他小时候被狗咬了,是不会过去咬狗的,还肯让那个狗多咬一会儿。然后,吩咐人去狗让吃的。最后连疯狗也制服了。一时传为长安城内的美谈,搞得许多术士都来他家打算给他算上一命,扬扬自己的声威。那几日帝都交通状况不大好。李家的门前更是深深印下了车辙痕迹。
衣福云了结了故事还在感叹李晖琢小小年纪就有不一般的名声,而且这还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不像有一些人是靠着父母的运筹。
我觉得他小时候成名倚仗的法宝是他脑子有点问题。他好像不大清楚物以类聚。如果不是这也。还有另一个表明,那就是他小时候爱跟动物较量,且往往能从中取胜,长大了觉得没多大趣味又开始跟人较劲了。而衣福云将这个认作是他心胸宽广的缘故,就真的是冤枉了他。
但是眼前左右无有办法。衣福云还是认真地去准备她并不看好的这场戏。眼下唯一让我们同意感到忧虑的是倒是这位名医不知肯不肯千山万水来这里入狱,及到他入狱之后若是救人成癖也好说,但一见我哥哥就一治为快,一切便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若是他自己心事不佳,两眼不观旁人事,我们也有可能白忙一场。
发了一会儿的愁,我便有了此计较。觉得大约是受到了命运的启示。
人心的妙处就在于一个期待,有了期待的日子总是要好过一些的。我取了桌上的一只玉壶春瓶,叫衣福云送给这位名医,听说这位名医最爱古器,而桌上这只瓶子已经有了些年头,看着李晖琢那么珍爱它估计也值得几个银钱,至于如何对付李晖琢,我早就想好了。不就是我心血来潮收拾了一下屋子,一不小心撞掉了这个,但是他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到西市上给他买几个的,比如说,砸一赔三什么的。
自从卖了他的瓶子,我一见到他就对他笑意微微,连他让我读《女训》我都跟着认真地数嘴皮子。还会很求甚解地追问他相关意思。
最近我太让他省心了,以致于。他发现瓶子不见时,名医已经在院中挠门许久了。有门人来报外面来了一个疯子,在大骂三公子爷。我刚刚笑着对他说会赔给他时,他难以置信得差点将脸掉在地上,与我目光交汇处,又升起另一道惊奇。今天诚然是个多事之秋。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外面那个名医柳恩重,恐怕李晖琢想不起自己跟他有什么交集,最多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可能是因为长相得罪了这位名医。因为,此事算不得是偶发,在这之前也有一位陌生人前来挠过门,为的就是自己的夫人虽然一面也没有见过李晖琢,但是就是凭借着李晖琢在帝都风云榜上的头号地位,而神爱上了李晖琢。
虽然一面也没有见过,就是听说他帅而爱上他的,却是少有的痴情。她坚持让自己的夫君也改名叫李晖琢。就是为了这个事,他的夫君拗不过她,又不知道如何做,来求李晖琢去吓一下他的夫人,但是,这位倒霉夫君随后就被那天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李晖琢给赏了板子。
他当时不解还忍痛,在百忙之中骂李晖琢是个小人,不喜欢助人为乐。
不过,三十板子过后,他可就要笑逐颜开了,自从看到自己的夫君被李晖琢打得皮开肉绽,那位痴情的女子就再也不对着李晖琢痴情了。她夫君没有说她后来的情形,我估计,那痴情女子是赶去了爱李晖琢的反面——是做成一个最帅的人偶,日日戳他的心窝子,保佑李晖琢没事心口疼疼什么的。
只是,李晖琢却从来没有心口疼过,这点着实让人深感遗憾。
一月后,那为人夫君的长好了新肉,前来拜谢李晖琢。李晖琢笑受,我不以为然,这只是李晖琢的弄巧成拙,他可没有那样的好意,不过是受不得人的忤逆,先打了再说。而这个事么,它的解决办法也就是先打了再说,何其神准,正是让他给蒙上了。这些事情,只能说他是运气过人,而且,还正在走时运,其它的,就一概不能说明了。
李晖琢彼时正与我剖析《女训》,不仅分析给我,还时不时要感叹,“这真是一本好书。”当时,我已经基本上听得懂了其中的意思,分外觉得,这是一本缠得人头疼的书。因为,它真的是立场真的是太鲜明了,就像是个男人写的,为什么女人就得修饰,难道男人就不用。那女人吃饭,男人为什么要吃饭。
李晖琢说这就是一个男人写的。
我认命,果然是男人,就只知道要求异类。鲜明得欠扁,他自己不是人吗,人贵有自知之名,他应该先扫自己再出来卖弄,没有听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晖琢说人家要求的是自己女儿。身为姑娘的爹,人家好像是有那个权利的。那是人家自己的事。
我不予认同。
我说,呸,那就是奴性十足。
李晖琢被我气得打嗝,大概觉得是身为男人,不好太难为女人,转身出去难为柳恩重。
我已经助了柳恩重一臂之力,就看他是不是个欠扁之人,呃,不对,是不是天生欠扁之,当然,也要看李晖琢是不是当真心胸宽广之。
我抛下手头的女训,急急赶去看热闹。出来一看,只穿了一只鞋,要不是,要不是大家都会看到,要不是,要不是,我是什么三夫人,我还真想就这样了,可是,我怕李晖琢一看到我就不理柳恩重,直接打我,所以,我又赶回去穿鞋,心里一个劲地着急,杏月与衣福云都被李晖琢支得远远的,他就是为了修理我才这样的。我急三火四地冲过去一看,吓得差点直接摔一跟头,李晖琢要多缺德就有多缺德,他让人在旁边的树荫下面支了个小桌,看着柳恩重口干舌燥地骂自己,也没有一点良心发现地让他停一停,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他骂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有时候,柳恩重骂不下去,用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明白,李晖琢还会很配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名医很有可能是上了他的当了,他这个样子,不是在玩车轮战吧,他可真狠要是这样的话,名医会被累死的。所以,我看了一会儿就冲了上去,指着柳恩重的鼻子,“你有病。”你应该挠他的,知道不知道。可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柳恩重大概没有想到李晖琢会面瓜到等着一个女人为他出头,所以,他骂不下去了,直愣愣地瞧着我。我向着大门的荫凉近了近,他似乎惊醒,赶紧向后退了退,我怕他一脚没有深浅的再退出去,不敢再向前,只是引导性问他,‘“你跟荫凉下那位其貌甚美的公子有仇?”目光极其柔,就怕他会说不。
但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此时此刻没事儿人一样的李晖琢。眯眼看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我差点自己用口水将自己噎住,我提醒他,“这位公子,你若是如此说,可就是大大的没有道理,你刚刚这一番山呼海啸,不知惊动了多少双耳朵,对我家公子造成的诋毁也是诚不知其数,若是如此,你们今天的仇可是大发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意思。”我冲着他狠狠地炸毛。没敢看李晖琢此时的表情,他一定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还有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不打自召的意思,但是不管了……
他不自觉地抖了抖。一出手就扶住了门框。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也是,有了名医的能耐又不一定要条名医的胆子。
我想,要不干脆就这样,我主动一点儿,直接代李晖琢将他抓进去不就得了。主动向他近上了几步,一出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料子。甚有不巧,他那衣服不如他的医技经久不衰,只听得“嘶啦”一声,袖子被我硬生生拉掉了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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