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冷眼斜视着那三位拜倒的大祭司,一脸的不屑。这些都是群趋炎附势的人,或是胆小如鼠之辈,就连弘良也是如此,先前宗政族巫到来之时他们也只是躬身行礼而已。
公羊和惬环视众人,对三位半跪着的大祭司微微颔首,他喜欢族人顶礼膜拜的虔诚躬卑,若不是竹楼内还住着一位如同山岳般的人物,只怕自己的地位会更高吧。他暗想着,收起心思,脸色浅淡的笑意消散。
宗政青荣还是那般的与世无争的脸面,朝公羊和惬示意。公羊宇躲在他爷爷身后,昨日的屈辱尤在记忆中,他对着弘良冷哼一声。
“公羊族巫好大的排场脸面呐,在黑水河出行哪里用的着四十人的族巫护卫随行呢,果然是跟我们这种贱命不一样的,您的生命宝贵如斯呢。”凝云言辞犀利,调笑之音直指公羊和惬。
她自小跟在那位大巫大人身边,眼及之处,只有那位大人方才是最尊贵不可亵渎的存在,又怎么会看得起公羊家这类讲究排场的贵族,尤其是见识到公羊宇欺凌弱小的那股让人作呕的嚣张气势之后。
公羊和惬养气功夫老道,自是不会在族内大佬的面前同一个小小的丫头置气,容颜未改,连冷哼都未有一句。但身旁的公羊宇却沉不住气了,他爷爷乃是黑苗两大族巫之一,岂是对方一个小小婢女可以轻视戏虐的。
“小姑娘,说话可是要注意点,这种场合身份,可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品头论足的。”公羊宇高傲的昂扬着头,这是他第一次随着爷爷参与黑水河的族巫大会,身份派头自是要做足的。
凝云注视着公羊宇片刻,‘噗哧’的一笑,也不加以理会,那声戏虐的笑意引得公羊宇周身黑气愈浓。如若不是看在凝云是大巫的贴身侍女的份上,公羊宇决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就等着吧,等祭尤节过后,我非要拔了你这个小丫头一层皮。公羊宇对于祭尤节的胜负甚为重视,也有足够的自信这一次的祭尤节他会晋为祭司,更有甚者,他对祭尤节那三日后的重头戏,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也许,祭尤节后,黑水河畔统帅黑苗的就将会是他们公羊家了吧。念及此处,他心底暗暗地欢喜,脸上的神色,一颦一笑都带着喜悦。
凝云心头起疑,这白痴一会怒一会笑的,脑子莫不是有问题吧?
竹楼前众人等候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凝云可不敢耽误族巫大会这等大事,连声吩咐身后的大巫神卫。
顿时间身后铜鼓唢呐齐奏,挂在竹楼前空地上的那口古老的青铜大钟被撞响。这是黑水河最高规格的迎宾礼乐。青铜大钟上刻画着古老的神秘图案文字,岁月斑驳的印记,古钟上的纹饰早已辨别不清。
“诸位大人,时辰已到,还请随从凝云入竹楼,大巫大人已在里屋等候各位多时。”凝云侧身让开道路,青石地板一直延伸到至竹楼前。
“各位带来的护卫还请停留在外间等候,族楼禁地,禁止刀兵。”身后的大巫神卫上前,这是黑苗的规矩,进入族长的居所,出于尊敬和安全的考虑,佩刀器具一律是不得带入的。
只是族巫大会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未曾召开,这些大人物们显然已经早忘了这个规矩。而公羊和惬执掌族中大权多年,刀兵自是多年不离身,这个规矩对他来说尤难接受,似乎总是在暗示,他的身份不如竹楼中那位。
众人缓缓解下腰际的弯刀交至大巫神卫手中,轮至公羊和惬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屏退了近前的护卫,尤有徘徊地退下那柄族巫特有的弯刀。他没有将弯刀交给竹楼前的护卫,而是转身将刀交至公羊宇手中。凝云与宗政青荣面色突变,公羊和惬动作的深意不言而喻。他始终是不屑于竹楼内那位大人的权势的。
熬到族巫这个层次,冷兵器对于他们更多只是族内杀伐的象征罢了,他们最厉害的手段是巫与蛊的俱精,远胜于任何刀兵。
公羊和惬昂扬着头颅率先踏入竹楼前的空地,未对同等身份的宗政青荣有丝毫的避讳谦让,也许他早已认为多年的隐忍不发,现在时机终于到了,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年的祭尤节,等的就是竹楼内那位大人年满十九。
他唯一失算的是,这一年,那位大人果如佟佳慕秋预言的那样,她成就了大巫之位。
而大巫自古以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没有人知道,公羊和惬完全没有底。那位大人避世多年,除了宗政青荣,她不见任何的族人,这次是自己探究她底细的最好时机。
“那位什么公子,还请劳驾在竹楼外等候,这等级别的族巫大会,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参与的,大巫也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便瞻仰容貌的。”
凝云的话说得极不客气,正是对先前公羊宇辱骂自己身份低微的回应,按理族巫大会,也确实不是公羊宇区区族内蛊师的级别可以参与的。
见公羊宇正要随着他爷爷一同踏入前院,凝云赶忙出言阻止,身畔的大巫神卫一观凝云表态,立时架起弯刀挡在公羊宇面前。
公羊宇面部肌肉抽动,难以抑制心底的愤恨,连道三声:“好,好,好。”他探着身子欲向公羊和惬寻求帮助,“爷爷?”
大巫神卫手臂间的刀锋不改,横立如山,刀芒如此眼的阳光。
公羊和惬背着身子,挺直的腰板伫立,脚步停顿。他没要转身,只是平淡地回应了一句,“在外面等着便是。”
十年后的第一次族巫大会,三位大祭司和宗政青荣,或者也包括公羊和惬,都没想到,开篇就是这般的凝重。
凝云得意地朝着公羊宇使着眼色,眸中尽是挑衅、戏虐、轻视。她看不起族中这位翩翩公子哥,受人尊敬,受姑娘爱戴的族巫家少年!
宗政青荣嗔怪地目瞪凝云一眼,惊得凝云半吐着舌头。她无奈地摇头随在公羊和惬之后走进竹楼。
三位大祭司的表情各异,俱是心情凝重,踏在青石间的步伐宛如千钧般沉重。竹楼前公羊和惬解刀的一系列动作,凝云于公羊宇的交锋,都让他们感到了暴风雨前的前奏。
他们的年纪都大了,也愈来愈惜命,不再负当年的声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