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道,不论是武者还是贤者,首要都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宛如踏上登天之梯,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莫东云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名震大陆南北,是成名已久的绝代强者。且他一生行事磊落,素来受到各方追捧。
此刻,他却说,自己的修为,不进反退,正因为三年前的某件事。这让张一帆怎能不惊?
“强行冲关……低级武者尚且需要一步一步来,更何况横亘在修行路上最大的那道鸿沟呢?”
武技低微如张一帆,也知道强行冲关绝不可取。莫东云虽然半只脚踏入圣贤境,但却有很长一段差距,若是妄图强行晋级,会有大祸。
旋即张一帆一震,想到每次接近莫东云,家传的石板都会产生异样的波动,而初次见面时,莫东云更曾经向他借用,用来“治病”。
“你所说的那个病,莫非就是……”
“就是三年前落下的病根。”
张一帆脸色一暗,这一刻起,他已原谅了这个长辈一般的故人。他的仇人,一直都是掌控莫家的那个男人,对于莫东云,他并没有真正彻骨的痛恨。
莫东云也是洒脱的人物,哈哈一笑,转开话题道:“你可知道,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半张宝图就在你的身上?”
张一帆如实答道:“我不知道。”
“是我把消息散播出去的。”莫东云道。
张一帆失声道:“什么?!”
莫东云道:“因为许家帮助我的条件之一,就是让你参与此事。宝图的事情,必须先借助许家的影响力,使之散播足够远,更是要让几个月前才复出的范轻舟知道。这时就需要你,把宝图带出许家,并引出范轻舟来。”
张一帆这才知道莫东云与许家的全盘计划,松一口气道:“这么说,我根本不需要把宝图送给许林霜,只需要随身带着就好了。”
莫东云微笑点头,然后又道:“你现在是否在研究一门高深的心法呢?我看出你身上,有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
张一帆心中一动,把自己修炼的情况说了,同时把《神意初阶》和石板文字的内容,一并陈述,最后才道:“先生有以教我!”
莫东云道:“你所说的空明的精神境界,以及那些文字、心法残部等,依我看,其实都是从一个奇异的武技流派中流传下来的——那就是九玄流派。”
张一帆没想到莫东云竟一开口就道出一些秘辛,动容道:“流派?”
所谓流派,自然是一些秉持不同的核心精神的武技传承。
现如今的武技,大多数都是从数千年前,一个叫做“锻体流”的流派演化而来。如今已经不兴流派的说法,流派等只在数千年前盛行。
九玄流派,更主张精神的修养与净化,借以成就武技,凝练符文,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与如今纯粹修炼身体、最终得成真力的方法截然不同。难怪以张一帆的识见悟性,无法完全参透其中奥秘了。
莫东云叹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像你得到的其他流派的心法武技,其实早都失传,只有残本偶然见于市面上,但对于修行的作用也不大了。因此这东西并不算罕见。你能见到,不足为奇,但你却恰好有一段能够补齐的文字,那真是一种气运了。”
“九玄流派出奇强大,你若能完全参透这部一级心法,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只有一级而已,若能得到后续心法,你或许能够重现九玄流派的辉煌。”
张一帆暗想,总算参透了石板文字的秘密,总要试上一试,看看能否再度开启石板。说不定,能够从石板中,得到九玄流派的后续心法也说不定。因此,更打定主意要修炼一番。
“以有形之法,入无形之境,当真神妙难言。最可贵处,在于自然而然,所以你下次尽管放平心态修炼,你的内心越是平静,效果越好。”莫东云开始解释心法的修炼。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心法!”听完之后,张一帆发自内心的感叹……
莫东云一番话,让张一帆感到豁然开朗。
同时暗自佩服,这个慈祥和蔼的白衣人,眼里识见之高,令人生畏。仅仅看他几眼,便知道他研究心法,且未成功。
自从得知莫东云三年前未加援手,其实是有苦衷之后,张一帆内心的芥蒂终于消除,此刻他更视对方为一个长辈。
如今张家烟消云散,他在这异地他乡,遇上死去父亲的至交好友,对方更对父亲情深如海,心有愧疚,使得张一帆感到莫名亲切。
此刻月上中天,莫东云轻笑道:“一帆有兴趣,陪我去拜访老朋友吗?”
张一帆一愣,才恍然道:“莫先生说的是范轻舟?”
莫东云笑道:“是,也不是。我只是想通过范轻舟,找到另外一个人罢了。范轻舟并非我的真正目的。”
张一帆恍然的同时,心底暗自猜测,莫东云想见的人,究竟是谁人,竟能劳动这绝顶强者的大驾。
又想起一个问题,问道:“范轻舟早就已经跑没了影儿,先生有把握找到他吗?”
莫东云哈哈一笑,转身便走。张一帆只好跟上。
……
莫东云悠然悠然,似慢实快,飞快穿梭于街巷之间,向城西踱去。张一帆发了狠地奔跑,苦苦跟着,才不致跟丢。
路上遇上不少身怀武技或奥术者,深夜在长街游荡,大多为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宝图一事。
很快,一老一少两人,来到了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外头。此时夜已经深了,周围的民居都漆黑一片,唯独这间民居内,燃点着一丁灯火,幽幽祟祟,宁静之极。
莫东云回头对张一帆笑道:“你且等我一等。”
话未说完,人已冲入屋中。张一帆赶到门前张望时,正好看见莫东云白色的身影,穿入一处暗门中去。
这间不起眼的民居,竟是大盗范轻舟的居所!
过不多久,暗门内传出几声惊叫,张一帆认得那是范轻舟的声音。又过了片刻,莫东云一只手拎着小鸡一般,拎着一个彪形大汉,悠然走了出来。
这彪形大汉,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张一帆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先前有意杀他的范轻舟。
这个绝世凶人,早已经昏厥过去,丝毫没有先前,那满身煞气的威凛凛的形象,仿佛死狗一般被莫东云拎了出来。
张一帆目瞪口呆。
这反差未免太大了些,教他难以接受。
莫东云对着张一帆轻轻一笑,道:“他正是被我那老朋友所伤,嘿,我有一门秘技,可以通过一些人留下的痕迹,找到那人。我引范轻舟出来,正因为范轻舟就是从他手底下逃出来。”
张一帆一呆,这才知道,莫东云此行的真正目的,竟是幽影!
莫东云为人磊落,广为人知,而那幽影,虽然似籍籍无名,但看他在练功出了问题,实力大损时,仍采取了两败俱伤的奥术,击伤范轻舟,使他不为祸人间,也可看出他的胸襟。
这两个人,原来竟是相识!
同时,他也猜到,莫东云之所以能够找到范轻舟,正是通过他所说的秘技。因为张一帆与范轻舟曾经相遇,身上带有与范轻舟有关的气息也说不定。
……
一处清幽的小屋,静静地坐落在深山幽林间,飞瀑流湍在旁,花林掩映于后,这里地处偏僻,难以寻找,确实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张一帆的双脚,终于踏在实地上。
为了加快行程,张一帆终于见识了高等级武者的威能,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真的有“飞行武技”的存在。
就在刚才,他便被莫东云带着,在天空中飞掠,那种迎风而动,看着脚下大地飞快后掠的感觉,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武者修行,越到高处,才越能看到武技的非凡魅力。张一帆今天终于有所体会,更对未来产生了浓烈的憧憬。
小径幽幽,小屋幽幽。莫东云将范轻舟丢在一旁,面对着不远处的小屋,轻声道:“东云特来拜见,前辈安好。”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但在这幽静的小谷中,听来却十分清晰,且传开很远。
张一帆不知道莫东云来见老友,为何会带着他,便在一旁默然看着。
一声叹息,传自小屋之中,仿佛与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的声音,在张一帆的耳边,清晰浮现。
那是幽影的声音。他说道:“我行动不便,你且请进。”
莫东云轻笑一声,举步便走。张一帆正要跟上,忽然又听幽影道:“小友请留步,麻烦你看着范轻舟,我与东云独自聊聊。”
张一帆愣了片刻,才知道小友是指自己,愕然停下脚步。同时更是心中敬佩,他们三人与小屋相隔甚远,且屋内有灯光而外头黑暗,按理说该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可是幽影却知道他们有三人,还知道三人的年纪分别,这份手段,已经教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