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地自治?”柳长荣挑眉斜眼瞥了司徒卿夜一眼,却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此大事,本王还需与大帅、各位王爷商议一番。南滨国主,今日暂且休战。”说罢,利落地翻身上马,招呼了属下就要离开瀛洲城。但临走之前,柳长荣又回头高声说道:“不过,奉劝你一句。莫要再打我大秦子民的主意!至于你所埋下的百斤**么,就此便宜了我们。”
语气冷漠而又疏远,让司徒卿夜不由有些愠怒、又有些无奈。此番瀛洲城一战以为是步步精心设计,算无遗策。就算是无法大幅削弱靖难大军的实力,也应该守城有余。岂料算来算去,却还是漏算了那颗人心。
小师妹的心原来早已不再站在他这一边了。可他却为何还要抱着最后的那一点点希望来试探,来用百万人的性命来赌?!她已经一一破了他精心布置的战局,又与纳兰鸣使计将上百斤**挖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帮着慕容狄他们句句都将自己逼迫到不仁不义的境地!
是啊,果真是他高看了自己,也高估了自己在柳长荣心中的地位。是以,一步算错便让自己落到了此番境地。如今,还不知道占尽上风的靖难大军会不会答应休战?会不会答应割地自治?
这实在是糟糕至极。
司徒卿夜微微苦笑,却在正冕冠的一瞬间又收敛了表情。面色淡然冷漠地道:“今日休战。都去休整吧,至于瀛洲城的百姓也都放回去吧。至于所有将领、军士全数聚集到瀛洲州府,商议和谈一事!”
而就在瀛洲城内和谈之时,驻守在瀛洲城外的靖难大军军营中也在商讨和谈一事。
一身风尘仆仆的柳长荣如一阵疾风一般迅速撩开大帐的门帘,走了进来。一口水也来不及喝,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一道来。“大帅,各位将领,司徒卿夜要与我们和谈。他提出要割地自治。襄王占领乾阳、她原本的封地以及南疆。而我们则占领大秦其余地盘。大概是他们占一分之地,我们占一分之地。”
“什么?!”和谈的消息并不让他们意外,毕竟这一路行来,靖难大军节节胜利,而司徒卿夜他们更是在这一战中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和谈绝对是司徒卿夜这一方如今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们却万万想不到的是司徒卿夜居然想要与他们割地自治,居然还要占大秦版图的整整一半!这实在让在座的各位藩王、大将不满。
齐鲁王最先跳起来,“他司徒卿夜是疯了不成?!不过是个小小弹丸之地的国主,敢管我们大秦之事已是过分。如今居然敢提出要与我们分地自治!哼——他拿什么筹码来与我们谈条件?!”
而这回总是看齐鲁王不顺眼的青海王也头一回站在了他这一边。“果真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毛头小子!胆子可真是肥得很!莫非当咱们这十几万大军都是吃素的纸老虎不成?!咱们不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我就跟司徒卿夜那小子姓!”
“就是!打他个屁滚尿流!将他们赶回南滨去!哼——”这一回几个王爷道还都很齐心,连西岐王也帮腔道:“让司徒卿夜他们总唧唧歪歪个做什么?闹的人心烦,早早赶出去才好!”
在座的不少将领也都支持继续进攻而非和谈。大声的喊杀、声讨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柳长荣不禁皱了皱眉头。而这一细微的动作被一旁的慕容狄看在了眼里。
慕容狄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众将士的吵闹。他威严地道:“各位将领,稍安勿躁。方才乃是荣王殿下和纳兰大人身先士卒,与司徒卿夜面对面交谈,听说了他想要和谈的消息。我们不若再听听荣王殿下的意见吧。”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营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三位王爷也不再说话,只盯着柳长荣,等待她的发言。确实,这一路跋山涉水地进攻,柳长荣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靖难大军。谁人不知道她的功绩?不知道她的手段?
因而,这会儿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柳长荣发言。
柳长荣道:“我认为和谈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什么?!难道我们真要割地么?真的要将我大秦国土分成两半,将一半拱手相让给南滨小国么?”齐鲁王激动地拍着桌子大吼道:“不行!不行!本王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可柳长荣却安抚道:“王叔莫要激动。我是说和谈,可并没有说我们要答应司徒卿夜的条件。割地、分裂自然都是不行的。”
“荣惠,那该如何?司徒卿夜可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人。”慕容狄有些不解了,便出声问道:“更何况,除了割地之外,司徒卿夜恐怕不会答应其他条件。毕竟这才是他闹事的初衷。”
可柳长荣却神秘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明日,大伙儿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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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
这日的天气依旧不怎么好。似乎就算已经是二月份了,早已过了冬季的控制范围。可是春天却依旧迟迟不来。整个瀛洲城依旧被呼呼的北风和压城的乌云所笼罩着。而昨日大战后的断壁残垣、破墙烂屋仿佛也还未被清理干净。
一路走来,柳长荣他们只看到被烟火熏得焦黑的墙壁,看到随处可见的破败砖瓦,看到倚在墙头哀哭的妇女小孩,看到被草草掩埋的将士尸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触目惊心,那般的让人心生悲伤。
就算是已经经历了好几场大战,就算是已经看多了生死,柳长荣依旧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她想要改变这一切,她想要阻止这场战争。
瀛洲州府内,已经摆上了和谈的长桌。司徒卿夜坐在那头,而柳长荣他们却坐在另一头。和谈开始。
“荣王殿下,靖难军与守军和谈。我方要求停战,并分割乾阳、南疆及衢州归皇太女所有。条款已经放在您面前,请您签字。”司徒卿夜一方的一个幕僚略带恭敬地说道。
可柳长荣却根本看也未看面前摆着的《和谈书》一眼,只随手拿起摆在面前的香茗饮了一口。而她身边的纳兰鸣却用两个指头捏着司徒卿夜他们精心整理了一整晚的《和谈书》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一边捏着,一边还嫌弃地道:“这等兵力,这等战斗水准,还想与我们和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昨天回营与大帅和众将士一说,大家都快笑掉了大牙。啧啧……久闻南滨国主聪颖之名,可今日一见却实在是名不副实。”
不得不说纳兰鸣今日大大发挥了往日的毒舌之功。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言语间实实在在将司徒卿夜这一国之主当成了街边卖笑的猴子来戏弄,大大落了他们的面子。
果真,此话一出,州府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柳长荣明显地发现有不少守卫在旁的将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就等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司徒卿夜朗声大笑,“朕也久闻纳兰国师大名。只不知国师大人本是南滨臣民,怎莫名其妙跑到大秦来做幕僚?其中的心思恐怕……”司徒卿夜这话一出,顿时跟随和谈而来的一些大秦将领面色都变了。若纳兰鸣是南滨人,那为何他会跑到大秦来?又为何会为靖难大军出谋划策?他……该不是靖难大军的叛徒吧。
纳兰鸣也微微一笑,将手中摆弄不停的《和谈书》丢在桌子上,道:“国主居然不知我为何会来大秦么?哎呀呀……我以为国主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我来大秦还不是为了我家小荣儿么?我一心都系在她的身上。既然她在南滨被人欺负回了大秦,那我自然也要跟着她来。国主,你说是不是?”
这话难道不是戳司徒卿夜的心窝子么?司徒卿夜狠狠地一咬牙,却又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风度。顿时,整张脸都好似有些扭曲了起来。至于坐在纳兰鸣身边的柳长荣虽知晓纳兰鸣的心思,可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心意。顿时,整张俏脸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就如这阴天里的一道彩霞,甚是迷人。
而也就是这一抹羞涩的笑容让所有靖难大军的将领们打消了心头的怀疑。更是这一抹笑容,让司徒卿夜气得心头发堵。恨不得将纳兰鸣碎尸万段,将柳长荣重新抢回南滨!
可是……他不能!他也做不到!
“咳咳!”气得面色铁青的司徒卿夜冷冷道:“《和谈书》上的条款莫非荣王殿下不满意么?”
“这是自然。”还没等柳长荣说话,纳兰鸣便回答道:“你如今手头有战力的不过五万兵马,百门红衣大炮。难道还能与我们争斗不成?今日前来和谈,也不过看在荣儿的份上。否则……”
司徒卿夜气急,但他心中明白纳兰鸣所言非虚。便只得道:“那荣王殿下的意思是?”
柳长荣见司徒卿夜已经被逼到极处,便淡淡地说道:“乾阳和衢州归慕容襄,至于南疆!我们要了!”
听得此话,司徒卿夜心中稍定。因为乾阳乃是大秦国都,也是他和慕容襄最后和最重要的势力范围,绝不能丢。更何况乾阳内还有殇墨帝,若将乾阳给他们,就失了一个巨大的筹码。至于衢州本就是慕容襄的封地,更是连接南滨和大秦的必经之地。绝不容失!
于是,他咬咬牙道,答应下来:“好!”
不过,只可惜司徒卿夜在这边暗自欣喜。而柳长荣却也暗暗高兴。在她的计策中,乾阳乃是各方势力交错复杂之地,又是大秦国都。若一次性吞下乾阳,恐怕就此不得不背上弑君谋反之罪,失了民心。而衢州之地虽是丰饶,但毕竟是慕容襄的地盘。这块肉如今吞下只会是隐患。更何况,留着它还有大用呢!
如此《和谈书》签下,却是两方均满意。两方均打着各自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