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雅的姨娘叫苏永秀,她的舅爷叫苏永琛,两个人是亲兄妹,幼年丧父,母亲身子不好,所以一家子从小山村出来,投奔了苏氏的叔父。
他的叔父在京城里是个小戏班子的班主,见两兄妹年纪合适,便教会了他们唱戏的把式,用来糊口。
十几年前,在苏氏还未嫁给唐元宏之前,其实她的叔父已经为她寻了一门还算体面的亲事。
对方是为戏班子提供戏服的布店老板的独生子,门楣不高,家境也还算不错。
要知道身为戏子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家做正妻,那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的人烧香磕头,谢天谢地还来不及呢。
可是苏姨娘却是个不知足的,她自认为以她的外貌和能力,将来的前途远比这要好得多,所以愣是硬生生的回绝了叔父的好意,孤注一掷的准备嫁给唐元宏。
尽管唐家家大业大,是京城里的老牌世家,可是嫁过去毕竟是做妾室的,有哪个明白人家能不知道妾再好,也不如正妻呀。
不顾叔父的劝诫,甚至不惜跟叔父闹翻,最后苏姨娘还是嫁了过来,这里面好吃懒做的苏永琛的‘功劳’不小,所以最后连带着他也不在戏班子里干了。
一开始苏舅爷是跟着唐元宏做些买卖的,管理铺子什么,采买采买材料,可是后来因为放印子钱被抓了之后,连唐家都不认他了。
从大牢里出来,苏舅爷回不去戏班子,也不能去找妹妹,无奈之下只得在京城里最杂的一条胡同里找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苏姨娘有时也会悄悄地托人送些银钱来供他度日,可是这点儿额度哪够他挥霍的,所以,在那种环境下,他又干上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活计。
虽然苏氏母女这些年跟苏舅爷联系得并不是很频繁。但是一早苏姨娘就将苏舅爷的住址告知了唐如雅,她怕得就是有朝一日如果自己身陷囹圄,好歹还有个亲哥哥能出面帮帮女儿的忙。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地址就派上了用场。
自打香芹被唐如歌给弄到外院配了人,宜兰斋里也被拨去了几个新人,但是唐如雅都信任不过,便从以前伺候她的一堆三等丫鬟里提了一个做了二等,贴身伺候自己,也就是现在的月影。
月影除了人机灵些,唐如雅提拔她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身世,月影并不是家生子,被牙婆卖进府的时候,牙婆就说了。她家里穷,父母养不活那么多兄弟姊妹,故而拣了她卖了换钱的。
唐如雅觉得像这样的丫鬟只要肯多给几个银子,就一定能笼络住她的心,所以这些日子。她不时地给月影一些打赏,让这丫头十分的欢喜,对于自己的命令更加言听计从。
这一次去找舅舅,也需得派她去才行。
月影进府没几年,并不知道苏舅爷的真实面目,所以当她被告知要出去一趟寻人的时候,并没有起疑。
“正巧我梳头的桂花油没有了。你就趁着明日上午没什么事,出府一趟吧,除了买一瓶桂花油,再买几样好吃的点心,我记得喜字胡同那儿有一家做点心的老店,你买一斤桃酥和一斤蝴蝶酥带回来。”
唐如雅装得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我舅舅就住在喜字胡同里,既然你去那里,那就顺便代我去看看我舅舅吧。”
月影有些为难,搔了搔头。“小姐,奴婢这么贸贸然的去见舅爷说什么啊,奴婢实在是嘴笨,还请小姐教教奴婢。”
“这…”唐如雅装得也有些无措。
月影提议,“要不小姐写封信笺什么的给舅爷也好啊,这样奴婢过去也就有话说了。”
唐如雅就是这个意思,却没有明明白白得先说出来,尽管月影是自己的丫鬟,可是毕竟服侍的时间还不长,不如香芹那种自小服侍的知根知底,所以只有让她无意间提起,才算自然。
“那…那好吧,其实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就写几句问候的话吧,你先去,等明日临出门前我再把信笺给你。”
月影欢欢喜喜地应下便出去了,留下唐如雅一个人在屋里思揣这封信笺到底应该如何写。
到了第二日,从天香苑里请了安回来,唐如雅便将信笺交给了月影,还嘱咐她无论如何都要收好这信笺,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而理由自然是,这信上是她的笔迹,她未出阁,笔迹绝不能遗落外面,会对清誉不利。
月影相信了她的话,将信笺仔仔细细的揣在了腰间,这才离开。
买桂花油和买点心,这两样事月影很快就办完了,她手里拎着这两样东西,钻进了喜字胡同里去寻小姐要她找的苏舅爷。
喜字胡同听上去挺喜庆,可是一走进去,月影才发现根本跟她想象的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乞丐,还有些精神不正常的人来回游移穿梭,她躲得了这边,躲不了那边,好不容易才找到苏舅爷的地址。
那是一座破旧的小院子,门上的铜环都掉了一个,她伸手抓起仅剩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环轻轻叩了叩。
可是里面却没有人应他。
若不是有小姐的吩咐,月影真想转头就走,这里太破败了,看着就瘆人,好好的小姐怎么会有一门亲戚在这里住着。
她壮着胆子,放下铜环,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在吗,苏舅爷您在吗?”
喊了两嗓子,里面终于有回应了。
“等着。”是一个男子粗狂的动静。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男子露出了半边身子,他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长相倒是不俗,只是从他那一双眼睛在月影身上上下游移,看起来竟像是不怀好意。
月影吓得倒退了两步,她微微低下头,紧张得咬着嘴唇。
“是你找我?”男子问。
月影沉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苏舅爷吗?”
苏舅爷这个称呼只有唐府里的人会这么喊,苏永琛一下子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终于收敛起了身上的下|流气。
“我就是你要找的苏舅爷,你是谁的丫鬟。你们家姨娘的?看着倒是脸生。”
月影看找对了人,好歹送了口气,“奴婢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苏舅爷挑了挑眉,“如雅的丫鬟?”
苏姨娘从来不会让唐如雅跟自己有什么接触,这倒不是因为嫌弃他,而是不想让府里的人抓住什么把柄,这一点苏舅爷是知道的。
所以这会儿外甥女又怎么会派人来找自己。
苏舅爷有些疑心,不过在接过月影递来的信笺后,立刻打消了疑心。
月影把信带到,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任务便算完成了,她本也没打算多待,便匆匆地离开了喜字胡同。
而苏舅爷关好门,回了屋里,细细的看起了外甥女捎来的信。
信中简单的说了目前苏氏母女在府里的遭遇。姨娘被禁足,而唐如雅也是举步维艰,这一切全赖长姐如歌所赐。
唐如雅说得可怜,她没了办法,不得已才来求舅舅,这个关口,也只有血脉至亲的舅舅能帮得上忙了。、
苏永琛看了这封信心中也不好过。自老娘去世后,妹妹和外甥女便成了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尤其是妹妹,冒着惹三老爷不快的危险还多次送钱出来给自己救急。
想到这儿,苏舅爷打定了主意,既然妹妹和外甥女现在有难。那他这个做舅爷的就必须站出来维护才行。
他拿起炕桌上的酒罐子,直接对着嘴巴灌了两口,只是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起来的,还得容他好好筹划筹划才行。
苏舅爷在喜字胡同里住得时间不短了,他现在主要干联系贩卖人口的腌臜事。从中获利,这并不是牙婆的正经行当,而是民间俗称的拍花子。
只要手头宽裕,有的时候也会放印子钱,只不过利高得吓人,也只有那些特别急着用钱的人才会不知死活的找上他。
苏舅爷喝了几口酒,想事情想得有些累,于是上了炕,躺着休息。
这一迷糊便到了下午,还是喜字胡同里常跟他混迹在一起的另一个叫胡四的人上门,才将他吵醒。
苏舅爷迷迷糊糊地从炕上坐起来,拉过一个蒲扇就自顾自摇了起来,什么也不问。
胡四一进门闻到酒香,立即不能自拔,他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也不管苏舅爷许不许,抓起酒罐子就开始猛灌起来。
等滴酒未剩,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罐子。
“你他|娘|的也不给我留点儿。”
跟胡四,苏舅爷从来不客气,骂人也是寻常事。
“这点儿酒你跟我计较什么,苏哥,这回我可给你寻来一个好买卖,别说这点儿酒渣子了,回头事成了,只怕你得请我再去酒坊里好好喝一壶呢。”
胡四除了是出了名的酒鬼,还是出了名的牛皮大王,苏舅爷并未与他认真,只是冷笑着说,“就凭你,你也能拉来好买卖?”
胡四狂点头,“苏哥,你可别不信,我告诉你啊…”
说着,胡四就靠了过来,在苏舅爷的耳边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苏舅爷听后觉得有些靠谱,便又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丫头姿色如何,是谁家的?”
“那丫头有点儿姿色,而且要钱要得急,我听她说她是三里河胡同唐家的丫鬟,她家里除了她卖身在唐家,还有个小妹妹可是清白身子呢。”
胡四说完这些,沾沾自喜,可是显然苏舅爷的心思却不在那个身子清白的小妹妹身上,他在想,唐家的丫鬟,这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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