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过后,内侍来接,将素珍等一干人等领到御书房。
到得书房门口,玄武几人见到她,打了招呼,明炎初进屋通传。
未几,明炎初出来,他走到素珍面前,“李提刑,皇上让你进去。”
素珍不解,“太后和李侍郎呢,还有我府中这些人不进去,讨论案情吗?”
“皇上只让你进去。”明炎初很是耐『性』的回答,又对无情等人道:“请各位在此稍后片刻。畛”
相当的客气。
素珍还在迟疑,小周连连敦促她,“快去,快去。”
众人不是不知道她与连玉之间的事,追命低声道:“你若不想进去,咱们拼……钕”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素珍轻声打断他,走了过去。[]传奇352
玄武几人让出道来,明炎初把门打开,素珍低头进去。
外面迅速合上门。
素珍仍低着头,但眼梢余光还是能看到那抹玄黄身影就坐在前方书案之后,神『色』贯注的批阅着奏章。
她总感觉如今单独见连玉不自在,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想见,又不想见,总之,心里会隐隐作痛。
既然只有她和他,虽已撇清关系,但若行君臣礼、说太客套的话无疑显得矫情,她站到距他书案数步之处,索『性』开口便道:“不是谈论案子吗,太后不来?”
“你有什么吩咐?”末了,她这样问道。
连玉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大概比从前君臣的时候还更淡一点。
“这次差点丢了小命,案子还打算办下去吗?”他把笔搁到砚台上,十指娴雅的扣在一起。
“办,这不仅关乎玉妃娘娘,我提刑府仵作也因开棺重审一事而死,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办任何案子都有危险,我选择继续下去。”
连玉身体往后再仰靠一些,“朕没说让你不办,就是这段时间你必须留在宫中。毕竟,敢在我眼皮子下动手,不管这跟当年杀害我母妃的是不是同一伙人,我都非要把他们揪出来不可。”
“太后原本确是要来,朕拦了。不妨明着跟你说,太后关心此案,是因为觉得和霭太妃有着莫大关系,你知道她和霭太妃向来不和。但我不希望她太掺和进来,扰了你们。”
“明白。”素珍点点头。
她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这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她听着堵的慌。
那天在牢里就好似做了一场梦。连玉就是这样,他似乎比温润如玉的连捷更无害,但狠起心来,却比任何人冷峻。
他还关心着她,不然不会让她和提刑府的人、甚至李兆廷留在宫中。[]传奇352
就像李兆廷所说,这个人要他给她当替罪羊,所以连他的安全都考虑在内。
但是,情爱,他却是留给了阿萝。
她不是期待两人还能有什么,只是,这种无法彻底斩断的感觉真的疼,真的慌。
“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她快速的问,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问。”他十分的言简意赅。
“玉妃娘娘暴毙当晚,提刑记录里提到过,你给她进食了一碗汤羹,这碗汤羹是谁给你的?或是你在哪里拿的?当晚你那边是不是也发生了些事?”
连玉眼皮微微动了下,半晌,方道:“是严相。”
“是他?”素珍一怔。
“嗯,当晚我外出找吃,你知道,小孩子总是不经饿,嘴馋的很——”他说着,唇角浮起浅薄的弧度。
似是自嘲,也似乎是在缅怀一些什么。
素珍心里不争气的抽了抽。
“然后呢?”她指甲往掌心一弯,狠狠抓了自己一下,好等自己冷静下来。
“当晚恰好是母后的寿辰,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荣华,我到御膳房想偷些吃的,但皇后寿辰,先帝宴请百官,这种大庆时刻,御膳房为防有人下毒,焉能不大力监督?我自然一无所获。”
“后来,我辗转去了置办宴席的地方。去到一看,宴席已摆,宴会却还没开始,内侍和宫女在掌事太监的带领下,悬挂灯饰、摆放盆景、布置酒水吃食,牵引陆续到来的嫔妃、皇族和百官入席,忙得正紧。我躲在一旁,伺机而动,预备趁人不备之际拿些食物。”
“可就在我虎视眈眈的时候,眼尖的九弟发现了。当时,九弟和七弟还没玩到一起,但对待野孩子的态度倒是一致,还有三哥四哥等好几个少年,把我揪出来就打。七弟尤其狠,毕竟,在他看来,我母亲对不住她母妃。可事实是,宠幸与否根本就轮不到我母亲来选择。那时,霭妃为让兄长仇靖权位再进一步,竟请求先帝将我后来的舅父慕容景侯将一半兵权分到她外甥即仇景长子手上。”
“当时,仇靖已是权力最高的文官,他儿子握着的正是如今在晁晃手上的兵权。先帝虽爱霭妃,也有些属意我七弟继位,但也不无顾虑外戚专权,在他百年后将连家江山颠覆,是以,没有答应。”
“霭妃当时真的备受宠爱,以致那般心思玲珑的人竟敢断然冷落先帝。先帝因此宠幸我母亲,借以告诫她,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帝王和嫔妃。她现在所有的,都是他给她的,若她不要,还有无数女人等着抢着要。”
“霭妃伤心了,先帝虽是暴君,对她却当真动了心,他很快便原谅了她。讽刺的是我的母亲,她成了这段帝王家真挚爱情的见证。”
连玉唇边弧度更大一些,目光却冷得像冰,让素珍觉得,若这刻谁惹到了他,必定会死的很惨。
可是,她还是不怕死的打断了他,“这些我自行脑补就行,你接着往下说。”
因为,她觉得,她也是他和顾惜萝之间真挚爱情的见证。
所幸连玉并没有追究,只接续着道:“那时年纪小,脾气犟,并没有求饶,他们便也打得越发起劲。没有人来劝,包括魏成辉、黄中岳、蔡北堂、萧越这些重臣,仇靖父子更是在一旁观看好戏,直到严鞑和慕容景侯过来。”
“可怜之心也许有之,但当时我和他们并无交集,不难想象,作为母后这边的人,他们很明白,只要我在,霭妃必定不高兴,遂让我留下来,说是皇子们稍后会给皇后娘娘祝贺问安,让我也上前请个安。”
“又赏了我些吃的,我想起母亲没动,严鞑便让我把东西带回去,舅父却制止,舅父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些什么,今日我让七弟他们吃瘪,他们焉能不怀恨在心,事后必定找我和母亲麻烦。自己骨头硬便罢,但不能连累母亲受罪,我那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舅父的意思是什么也别带走,严相却还是让我随意拿些东西回去,我不敢多拿,只拿了碗自己认为最好吃的汤羹,还给七弟叩了个头,说谢谢七皇子赏赐。”
素珍有些莫名的愤怒,她不愿再听下去!换作从前,她会拍拍他肩膀,像对冷血对追命他们做的那样,可是,如今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份权利已不属于她。
她有些痛恨他把这些告诉她,哪怕自己似乎才是这场谈话的始作俑者。
“七弟和九弟当时有些傻眼,如今想起来还是颇为有趣。如此一来,他们倒不好意思跟我为难了,否则,也有***份。”
而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也不去注意她的情绪,淡淡述说下去。
“后来,霭妃到,先帝和母后也过了来,先帝看到我大怒,让我滚出去。母后当时对我并无感情,留我不过是要刺激霭妃,这场寿宴隆重之极,先帝给足了她面子,她不想太过拂先帝意,自然也没说什么。”
“然后,你便把汤羹拿回去给你母亲?”素珍加重了语气。
“嗯,我离开了,临走前,遇到两人进来。”
素珍诧异,“竟有人敢晚来?这帝后都落座了。”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特意多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听到他们给先帝见礼,一个是傅静书,一个自称是前提刑官冯少卿。”
“我爹?”素珍登时惊住,脱口而出。
——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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