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廷不仅把护身甲给你,还把我的武功也传给你?”
酣战中,魏成辉突然厉吼一声。
他和素珍相视一眼。
他这个狡猾的姑娘,从李兆廷身上诈出了魏成辉的武功招数和心法—他教过李兆廷。
虽然短短数日,但这心法绝对是一门武功的诀窍,让他们预先知道攻击落点,能在短时内处于不败之地醢。
但是,他们与魏成辉实力相差到底远,这一场怕是要输。
可是,纵使那怕落败,这痛痛快快绝不窝囊战一场也是痛快!
他尽量将招式都接过,不让她受伤,但饶是如此,老贼招招凌厉,欲置二人于死地,还是将她的手足和肩胛没有防护的位置划出血肉缇!
她脸色苍白,但一声不响只沉着间或出剑,以不太高明的武功却异常灵活的悟性和身法扰乱老贼,给他制造机会!
突然,魏成辉似是因招数被透,心神略有不稳,他刺向肚腹的一剑竟一时迟疑未接,他大喜,招势尽去!
“噗”的一声,剑入皮肉,他喜极,却又陡然迎上魏成辉眸中诡谲笑意,就在一瞬,对方一双掌已击到他胸腹上!
他肋骨登时断了几根,一大口鲜血疾喷而出,跌到地上。
不好!魏成辉要先解决一个!他心惊,懊恼,眼见魏成辉冷笑,劈手夺过他的猛力戳捅过来,他咬牙,却难以动弹—他正打算死命一移,以没那么容易毙命的部位受这一剑,却听得素珍大声说道:“冷血,你撑着,我不能让你死,我去楼下搬救兵!”
“好!”他想也不想,当即答道。
“贱丫头!老夫岂能让你搬救兵,受死吧!”
魏成辉一剑刺出,洞穿冷血腹部,立刻从他身上跃过,往前追去!
冷血但见那抹粉色在他眼前迅速凝成一道影,她以最快速度奔跑着,他心中大骇,她并非要去搬救兵,而是想把魏成辉引开!
虽然,他早便做了二人要跟这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但看素珍涉险,还是无法忍受,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量,他竟爬了起来—
素珍体力不支,跑出十余丈远,便被魏成辉追上,她鼻头都是汗,不断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身体只能紧紧贴上城墙……
*
权府。
铁黑的天空仿佛和宅子连在一起,哪怕宅内灯火透到了庭院,院中也是一片暗沉压抑。
院中有两人身着便服,一站一坐,二人身侧,是十多名劲装黑衣人。
黑衣人前又还站着一个少年,唇红齿白。
“爷,姑娘?今晚?随圣驾去了城楼,然后,妙妃、魏妃携皇后分别出了门。”
少年低声禀报道。
“妙妃去哪?魏妃呢?”座上人坐直身子。
“回爷,妙妃尾随圣驾而去,魏妃和皇后车马的方向似是……魏府。”
座上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微微皱起了眉。
“大哥,你当真不要再好好考虑一遍?”边上站着的男子忍不住问道。
“我先把他们安排进去。具体怎么做,我稍后告诉你—”
坐着的男子淡淡说着,唇角少见的抿成一条缝。
“大哥,我还是不赞成你这么做!”
正说着话,管家又匆匆走来。
“爷,外头有人求见。”
管家是惯见场面的人,但这一次,居然和此前一样,这时脸色也是极为奇怪。
“谁?”
权非同也难得露出一丝探究的神色。
“连玉。”
……
片刻后,院中升起灯火。
沉寂的院子又多了一行人。
权非同起身,负手于后,微微眯起双眸。良久,他似笑非笑说道:“那张脸看着虽俊,但还是这张顺眼。怎么,陛下来此,是要宣布大举进攻了?”
对面,蓝衫青年也是淡笑于唇。
“我要江山,也要妻子。”
“我为我妻子而来。”
权非同闻言蓦地冷笑,“你若是早不放她回来,何至于此!”
“她被李兆廷抓了你知道吗!”
连玉声音亦沉下来:“你若非要她亲自回来拿药,又何至于此!她出事了我自是知道,我的人跟我失联,我便知她可能栽在了李兆廷或姓魏的手里。”
“权相虽非君子,但总还算磊落。”
权非同垂眸,半晌,说道:“她知我性情,要药只是再多一封信的事情,我怎会要她涉险。”
“但这次确然是我责任。李兆廷目前对外宣称,她是京中歌姬,将她藏得紧,但我会设法把她救出来。”
“不是连玉不相信权相能力,而是这次要把她救出来只怕比登天还难,李兆廷是个什么人,你我都清楚。”
“何况还有魏成辉这老奸巨滑在。”连玉说道。
晁晃急忙道:“是啊,这话不无道理,咱们如若硬闯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出来。”
权非同沉默半晌,抬头看向连玉:“你有什么想法?”
连玉缓缓说道:“你可知目前她在宫中情况如何?”
权非同朝一旁少年点点头,后者立刻低头,把方才所说重述说一遍。
连玉突然说道:“你刚说,妙妃尾随皇辇出宫了?”
“她出宫做什么?歌姬……歌姬……原来是这样。”他略微沉吟,蓦然牵唇。
“这妙妃情况与我们何干?”晁晃不解。
权非同眉心一跳,却当即明白连玉想做什么。
“事不宜迟,我们趁她在宫外,看能不能与她碰上一面。晁晃,我们军装打扮成你手下人,到城楼附近一碰运气。”他几乎立刻说道。
晁晃闻言,微一迟疑,方才点头说好。
*
京城大街。
李兆廷临时起意,司岚风和梁松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司岚风,领着一众便衣高手贴身保护,十分警惕。
走到一处,李兆廷道了句“是这味儿”便停下来,温声说道:“给我来份杏仁糕。”
“好咧公子。”那小贩看来人服饰华贵,一行又是十多随从仆奴,不敢怠慢,立刻装包好,恭恭敬敬
递过去。
梁松正要掏钱,李兆廷把钱袋拿过,从中拿了锭金子,那小贩一看惊住,“小的兑不开。”
“不必兑了。”李兆廷放到他手上,“若是吃着味道可以,?明日?再来光顾。”
“是是,谢公子……谢公子……”小贩喜出望外,忙不迭说道。
他又讨好着笑问:“公子这是买给中意的姑娘还是令严?”
“未婚妻。”李兆廷顿了一顿,轻声说道。
老太监和小四有点面面相觑,但知李兆廷心情也是极好的,唇角笑意粼粼。
他说着,突然按住胸口,小四当即紧张起来:“皇……公子怎么了,可是哪里有见不适?”
李兆廷没有立刻说话,心口突然一下悸痛,不知为何。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一对小情侣迎面走来,其中,少女两眼亮晶晶的,道:“张郎,你看你看,有陨星。”
李兆廷抬头,但见一颗星子天边急促坠落。
*
城楼。
魏成辉冷笑着步步进逼,终于一手握上素珍喉头。
“自命清高想单打独斗就解决我?当年你老子都没能办成的事,你以为你能做到?”
“你若是有本事魅惑李兆廷杀了我,还能让我高看一眼,这种行径知道有多愚蠢吗?”
“我爹不是做不到,只不过因为你是李兆廷左膀右臂,他不伤你而已。而且,”素珍无法呼吸,脸上涨得通红,却仍吃力地一字一字说道。
“魏成辉,为成为李兆廷唯一谋臣,你设计杀我一家,为要挟连玉,你以连欣要挟,更别说半年前为打胜仗你下毒害民,像这般祸国殃民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世上。”
魏成辉闻言,更是大笑不已,“你一介女流,论才能能及孝安,论样貌能比后宫女子?当真以为当过几日大周提刑便能传颂百世,当真以为你可以改变一个朝代!”
“受死吧冯素珍,你之后,连玉,权非同,这些人统统都得死!若李兆廷亦忘恩负义,胆敢逆我,也……”
他眼中是寒芒杀意,那般不假掩饰,直比当前冷月霜夜。
“魏成辉,你就这点胸怀?我从没觉得成为女官是有多稀罕的事儿,本来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也能做到,不过是时间问题,更没想过能留名,但我爹没办成的事儿,我今日——“
魏成辉已容不得她再说,狰然收紧手臂,素珍双眼凸出,喉骨待裂,却也就在这当口,她右手猛然一击,敲打在身侧城墙上!
沙石翻飞,碎砾迸射。
魏成辉没想到,是真没想到,下一刻,他竟置身于半空之中。
她身后,城墙崩塌,往空中掉落,他手还在她脖颈上,来不及闪避,连同她一起,二人以一种非常急遽的姿势坠下去。
空中无可着力,他阻止不了这下落的速度、和境况!
平生第一次,魏成辉眼中现出莫大恐慌,他不曾想到,他根本不曾想到——
“珍儿!”
捂腹跌撞而至,看着自己扑了个空的手,冷血一瞬如万钧侵顶,可他这一步还是晚了,他惊恐地大喊,便要纵身随她跳下,却见她朝他笑。
活下去。李兆廷不会杀你的。
她没有出声,但这是她眼中的话。
他一心想随她赴死,可此时,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让她走得也不安心。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的会是他……
他泪水潸下,怔怔看着城楼下。一刹眼前月黑星黯,只觉一切静止,一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