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深夜,面色寒冷的男子独站高层阁楼,二月的风已经退却了不少寒气,但这样迎面吹着,依旧让人感觉到湿冷的寒气。
轩辕天湛伫立高楼,凭栏望去,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恍恍惚惚的点点灯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美好,曾经的欢声笑语。
今夜,他不敢回去,他不敢让香儿看到他失控的样子,要想瞒过香儿,首先要先过自己这一关,他正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只是收效甚微。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走过的路太平坦,所以老天要在这里给他摆一道吗?他轩辕天湛顶天立地,翻云覆雨,从来信自己不信天,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到那么无力。
如果没有孩子,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么甜蜜吗?
正在轩辕天湛陷入深深的挣扎和痛苦中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一跃而入,直挺的站在轩辕天湛背后,目光凌厉而复杂的看着他,轩辕天湛没有转身,却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龙于焰一身简单黑袍,整个人也显得阴沉无比。
“什么人?”无踪大惊,这么高的阁楼竟然还能有人轻功飞上一跃而入,并且直到他稳稳落地,隐卫们才发现他的踪迹,这该是多么强大的高手！
“退下！”轩辕天湛蓦然转身,皎洁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男子风华绝代不输任何人的俊脸,一双流星般的眼睛有些微红,显然,龙于焰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是从前,轩辕天湛绝对会介意有人暗中偷听他和师父的对话,但是他却并不想防着龙于焰,像他这样光明磊落的男人,是不需要防着的！
无踪一挥手,隐卫退了下去,自己也隐身起来,这个人他从未见过,却给人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莫非是王爷的故交?
“你打算怎么办?”龙于焰直接开口,流星眼中的痛意不比轩辕天湛少,他绝不允许小师妹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轩辕天湛不能给小师妹幸福,他会带走她。
“什么怎么办?香儿是我的女人,自然永远都跟我在一起。”男子冷冽的声音如风霜冻结,阁楼的温度瞬间低了很多。
淡淡的月华星光罩着两个绝世男子,同样的一身黑衣,同样为一个女子忧愁的眉眼,这两个人静静的站立,视线交汇。
龙于焰有一瞬间的怔然,轩辕天湛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这足以证明他说的是心里话。
“或许还能治！”龙于焰淡淡开口,只需一眼,他已经了解了轩辕天湛的心意。
“就算不能治,我也不会抛弃香儿的,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守护一个人更不容易,香儿在我心里的位置独一无二,无人能替。”他轩辕天湛这一生,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要像父皇一样,此生只此一妻。
“你的师兄欧阳仁医术不错。”龙于焰唯一能想起的人,便是欧阳仁,鬼手神医的名头虽然没有妙手真人大,但毕竟在医学上造诣颇深。
“他的医术能有师父的高吗?”轩辕天湛反问。
龙于焰沉默,师父都没有办法,徒弟还能有办法吗?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只是少数,而且妙手真人的年纪超出欧阳仁三十几岁,欧阳仁在医术上的造诣自然也不会有妙手真人高,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要试一试。
“或许欧阳师兄真的有办法。”轩辕天湛想了想,眸中燃起一丝希望,确切的说是只要有希望他就不会放弃,“欧阳师兄专修医学,用心专一的人往往在某一方面会有非凡的成就,只是听说他云游四海去了,现在不知道在何方。”
“我在无望山脚见过他,或许他现在还在那里,我去找找看。”龙于焰说完,就准备离开。
“其实,你没有必要一直在暗中帮助香儿,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轩辕天湛第一次不想黑的人--龙于焰,这个对香儿默默守护,无怨无悔的大师兄。
龙于焰脚步一顿,脸上有些错愕,轩辕天湛的脾性他也慢慢了解了不少,绝对不是个单纯善良的人,龙于焰深深的看了一眼轩辕天湛,说了句“照顾好香儿”,飞身下了阁楼。
阁楼顶层,又只剩下那个金绣黑袍面冷如霜的男人,长风萧萧,黑袍飞扬,男人高大威武的身躯异常落寞,亦有些颓败,微乱的发丝绕在颈间,氤氲着浓浓的忧伤。
无踪疑惑而又心疼的看着自家王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王爷,王妃来了。”回魂急促的传音入密给轩辕天湛,她此时正在阁楼底层,王妃的速度太快,她差点就没有机会提前来禀报了。
轩辕天湛慌了,大手颤抖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正常,今天追着师父出门的时候他告诉香儿很快就会回去,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就是一下午和半个夜。
站在阁楼顶层,映入红竹香眼中的是一个背影,让人心疼的背影,他有信乱而掩饰的动作映入女子眼中,心头骤然一痛。
轩辕天湛努力调息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调整得不那么紊乱,然而,这一切怎么能逃过敏感而又聪慧的女子的眼。
一双小手环上了他的腰,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身前交错的手指白皙而纤瘦,大手搭上她的小手,男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回头,心里的痛意如洪水雹,瞬间决堤,狂肆蔓延。
“阿湛,你怎么了?”小脸贴着他的后背,红竹香轻声问道。
“香儿,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他一直都是伪装的高手,可在她面前却那么透明,如今要掩饰得天衣无缝,几乎已经不可能。
“是啊,很亮,天上的繁星也很多呢,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忧伤?”红竹香问。她喜欢月亮,但是她更喜欢太阳,月亮皎洁温柔,如女神一般,而太阳的火热与温暖更是她所渴望,她不喜欢黑暗,不喜欢黑夜,她爱的是至高无上的光明,她追逐的是希望。
“我没有忧伤,只是想到了你在盛京的时候,我每日每夜的看着月亮,希望她能将你带回我的身边。如今你在这里,我们正好一起赏月。”轩辕天湛极尽一切的平静,他不能承认自己在悲伤,更不能让香儿看出他的悲伤,他宁愿自己痛,也不会让香儿痛。
“傻瓜,我回来了,即便分开的时候,我们的心也在一起,我在梦中见到你,见到你温柔的吻我,我幸福极了,你知道吗?”或许只有老天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的阿湛！
男人的心莫名一颤,他知道香儿极易做梦,每次梦境几乎都与现实有关,而且做梦的时候经常还说着梦话,以前被暗阁的噩梦深深纠缠,后被南月国五年的小时候记忆占据,再后来梦中经常叫着他的名字,香儿的美梦他会圆,香儿的噩梦他会粉碎,他要让她的梦中全是美好。
男人包裹住女子的小手,轻轻转身,琥珀色的深眸对上那一双明亮澄澈的黑眸,他深深的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意。
“香儿,以后我们的生命就紧紧的连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得分离,你红竹香将被嵌入我轩辕天湛的灵魂,前面的道路无论崎岖还是平坦,都要两人一起跨越,我决不独自前行,也决不会让你孤身前往。”男人的话很坚定,掷地有声。
“傻瓜,说得这么慎重做什么,如今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这么郑重么?…”女子笑了,眼里满满都是幸福。
“不,香儿你听我说。”轩辕天湛突然跪地,指天发誓:“苍天为证,月神同鉴,我轩辕天湛在此血誓,此生只红竹香一妻,一生相护,终身宠爱,若违此誓,灰飞烟灭。”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明处暗处的好几双眼睛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自家王爷。
男人的话厚重而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红竹香惊住了,匕首划过指尖流出的血灼烧了她的眼,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一路向下,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她轰轰烈烈的血誓,如此深情。
小手慌乱的从男人怀里掏出妙手真人配置的独门金疮药,红竹香颤抖着手给男人上好了药,他的姿势还保持着跪立,脸上还是刚才认真而严肃的神情。
红竹香终于忍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跟着红色的身影,龙于焰折返回来,藏身于阁楼外层,此刻,他的眼角第一次有了湿意,这样的两个人儿,无论多么大的困难,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无影一路跟着自家而来,两眼腥红,望着相拥而吻的两人,他几乎移不开眼…他第一次看到王爷下跪血誓,心底的震撼无以言表。
追魂也红了眼眶,这么长时间的暗中追随,他早已不是那个冷心冷情的隐卫,这一刻,男子内心的柔情瞬间被激发出来,轻轻的在回魂眉间点上一吻,回魂是女子,又一直暗中跟着红竹香,眼泪早就流得稀里哗啦…就连追魂的吻,她也没有注意到。
许多无月楼高手和皇室隐卫都默默低下了头,眼眶发红,虽然他们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发这样的血誓,但是他们为这份情所震撼,所感动。
龙于焰知道内情,心里百般滋味,虽然他也能为了小师妹做到这样,但是比起轩辕天湛,他这份心意远远不够,他逍遥一生,肆意淡然,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能是遗憾,但是轩辕天湛肩上的责任,胸中的抱负,满腔的豪情,又该何处释放?这样的家庭与环境,他又该怎么面对?
瀚海国皇室的唯一血脉,多么残忍的事实！
龙于焰一扬马鞭,飞速的赶往盛天西南部和南月国的交界地带,希望欧阳先生还在无望山脚下…就算不在那儿了,他也会去找,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轩辕天湛抱起怀中熟睡的人儿,一路下了皇家阁楼,就让今夜,埋葬所有的悲伤,他相信,事在人为,香儿的身体,他一定会替她调理好,再不寄希望于那个老头子。
第二日,朝堂群臣进谏,联名上书,轩辕策闭门不出,说所有大事交由摄政王处理,一干大臣在瀚阳殿外跪了一地,这盛大的场面,毫不输于二十几年前轩辕策执意迎娶如月坊的头牌鄢如韵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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