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炮仗那有信张的神色全都落在葛长壮眼中,他心知肚明,暗暗笑了一回,才开口道:“怎么了?”
“哦,没事。”钱炮仗敛了敛神色,端坐如常的坐在马上。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葛长壮拉了缰绳,只道:“到底什么事?”
钱炮仗看事情瞒不住了,这才停住马,只道:“师傅,那个,羊皮舆图,不见了。”那张沙漠羊皮舆图是葛长壮送给钱炮仗的,上头除了标注了沙漠里的地域情况,还特别标注了哪里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哪里则比较危险,哪里有流沙,哪里又有马匪,甚至连天气情况,风向情况,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些珍贵的记录,都是葛长壮的心血,是他多年来在沙漠中摸爬滚打,用命换回来的!
当然,虽然这些东西挺珍贵的,但是并不足以让钱炮仗脸色苍白,心里打鼓。
真正让他坐如针毡的,是另外一个标记,舆图出自葛长壮之手,可这个标记却并非葛长壮画上去的,而是他自己偷偷画的。
现在……
“唉,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呢!一张舆图而已,丢就丢了。”葛长壮笑呵呵的道:“东西都在这里呢,明个儿得了空,我再给你画一张。”葛长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双腿轻夹马腹,又重新朝前头走去。
葛长壮的反应,让钱炮仗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隐隐担忧起来,那张羊皮舆图上的标记实在是太重要了,事关大事,如今丢了,这可怎么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大致的地方总不会错,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钱炮仗自我安慰一番,这才重整心情上路了。
沙漠里的生活枯燥乏味。还危机重重,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大伙就爱说笑几句,唱点荦曲解闷。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也不用忌讳啥,喝点酒,开点玩笑,睡个踏实的觉,再好也没有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葛长壮的脸被篝火映得通红,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知道那一望无际的草甸子就在前边。
荒漠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子,再往西。就是瓦那了。
葛长壮仰头喝了一口酒,扭头看了钱炮仗一眼。
都走到这儿了,这崽子还不动手?倒是个有耐性的。早先自己就看好他,现在看来,倒真是个可造之才。虽然不是同路人,但毕竟没有走眼。
葛长壮的心里好受了些,随手把酒囊收好。
一旁的钱炮仗躺在毡子上,身上盖着条厚棉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空中的星星看。
星星亮不亮,好不好看,钱炮仗根本没个印象。他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儿。
沙漠里的水源很少,他们这一路上,都紧着用,谁也不敢浪费。石坎子那边有一个玄,不大。水质却不错,来往商人都知道那儿,商队到了石坎子,必定是要休息装水的。
他们就把伏击定在石坎子。
钱炮仗事先拖住商队进程,让商队天黑才到石坎子。夜黑风高,大伙人困马乏,正是动手的好时候。哪知道等到了石坎子以后,那里风平浪静的,根本就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直到商队的人说说笑笑的休息,装好了水,重新出发离开了石坎子,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平安无事这四个字,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钱炮仗不明白,人都到哪儿去了?事先不是说好在石坎子动手吗?怎么会没有人出来呢!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不可能啊!
钱炮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里应外合,里应外合,有里有外才能局,自己就一个人,怎么动手?
钱炮仗咬牙看着商队离开了石坎子,心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白白错失这样一个好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他丢的那张舆图,早就到了慕容景和秦黛心的手里,而且上头还多了一些东西。葛长壮用朱砂笔在上头描了几笔,标出一条捷径小道来,慕容景和秦黛心带着人抄近道,先他们一步赶到了石坎子,把埋伏在那里等着劫商队的马匪杀了个干干净净,这才保证了葛长壮他们的顺利通行。
钱炮仗暗叹一声,暗想好在石坎子那里,只是第一道关卡,当初为了这笔买卖能万无一失,他们可是做了很多筹谋的,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没有功亏一篑的道理。
钱炮仗想了半宿,最后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一旁本该熟睡的葛长壮,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扭过头看向钱炮仗,眼中不断的闪过狐疑之色。
这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接近商队的?
钱炮仗在盛月商行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这般重视,提前那么久让人混入商行之内,来打探消息呢?钱泡仗取得了自己的信任,可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盛月商行里的的事儿,葛长壮门清,商队行头的身份,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别人的手段罢了。商行,或者说这趟货,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吗?
葛长壮思索再三,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头绪。
这次的货很平常,不过一些茶叶,珍贵的草药,补品,再有就是上好的绸缎。
再没有别的了。
难道这些人真的是和沙里飞一样,是冲着主子来的?
不,不会。
这个念头在葛长壮的脑海里走了一个圈,就立刻被他否决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钱炮仗就没有必要千方百计的把主子他们赶起走了。
商队里到底有什么呢?
葛长壮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费这么大劲,总不能没尝到甜头就撤吧!那还有什么意思?而且葛长壮有预感,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的。
只不过到时候由谁来收网,可就不好说了。
葛长壮细细想了一回,这才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商队便早早的收拾启程,一群人草草的吃过早饭,整装出发。
“前面就是草甸子了,过了这一片,咱们就离目的地不远了。”葛长壮吆喝一声,率先骑马朝前头走去。
钱炮仗就跟在他身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还没有想透,为何商队会平安无事。说好的伏击呢?
葛长壮一阵暗爽,炎黄的人,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
商队前行着,眼前的景象不断的变化着,一片黄沙的戈壁渐渐远去,视线内突然多了许多矮小,枯黄的植物,密密麻麻的一片,好不壮观!
有草好啊!有草就有生机,就会有放牧的人,来到这片草甸子,总比在沙漠里待着让风沙吹脸好。商队众人脸上一片喜气,总算是到了接人气的地方!整个人被扔进沙漠里那种无望无助的感觉,没进过沙漠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
远处那白而耀眼的雪山,竟让人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葛长壮收回自己的视线,他似乎感受到了远处雪山上传来的丝丝寒意,似乎感觉到了前藏在远方的重重危机,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让人始料未及事情呢?这种对危险的感应,似乎是在日积月累,摸爬滚打出摸索出来的,连葛长壮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相信起了“预感”这东西。
“快点,天黑之前争取到垛子寨休息。”葛长壮用力的吆喝一声,声音极大,那一嗓子穿透力不弱,几乎从队头震到队尾。
嗷嗷~
草原上响起了汉子们的吼叫声。
垛子寨,是一个客栈,建立在草原上的客栈。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是一般人,手底下的人从帐房到酗计个个身藏不露,都是有大能耐在身上的人。
这夫妻联店,倒也不做黑心买卖,来往客商在这儿住,绝对不用担心钱财被店家卷了去,在他家住了店,菜是好菜,酒是好酒,而且里头绝对不放蒙汗药,更没有什么“人肉包子”一说,只不过这垛子寨收费不低,普普通通的四菜一汤,也得要三两银子,住一晚最差的下等间,也要五两银子,就是连那烫脚的热水,都是要另收费的。
这样的漫天要价,不但没把客人要走,反而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往来的客商都是不差钱的人,能住在一个敢明目张胆要钱的客栈里,总比住一个黑店强!所以这垛子寨生意兴隆,根本就不用担心价钱太高会把客人要跑,反而要为房间少,没那么多客房容纳客人而发愁。
从大雍到瓦那,只要是走沙漠这条路的人,就没有不到垛子寨歇脚的。奔波了好几个月,每个人都是披星戴月的过日子,水不敢多喝一口,饭菜也是马马虎虎的糊弄,又要随时注意四周围的动静,神经一直是高度紧张的。
到了垛子寨,就能喝上好酒,吃上香喷喷热乎的饭菜,洗个热水澡,睡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好梦。
这样的日子对这些在沙漠里讨生活的汉子们来说,简直就是身在天堂一般幸福。
况且这住店的所有花费,都是商队出,不用他们个身掏一文钱。这样的好消息,如何能不让众人欢声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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